王子伯注意到所有人怪異的目光,忽然如夢初醒。他用雙手捂住嘴巴,一臉驚恐地環視四周,入眼處全都是質疑與鄙夷。

“斯文敗類”,“衣冠禽獸”,“不恥於與其為伍”等等詞匯在人群之中蔓延開來。王子伯額頭上汗水越流越多,一雙眼睛不斷打量四周,瞳孔顫抖之下,仿佛天旋地轉起來。

“原來如此。”許歌輕飄飄的話語突然傳了過來。

王子伯下意識地扭頭望去,正看到許歌譏諷的笑臉。

許歌挪動嘴唇,就像是和周圍觀眾聊著天,“原來王子伯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啊。”他攤開手掌,“大家可得看看清楚,王公子討厭的不隻是我們新人,還有你,你,你你!”許歌伸手對人群指指點點,“在王大公子看來,你就是一個可以被交易的傀儡,隻不過是價錢不同罷了。”

他的手指就像是一根根長箭,戳進每個人心裏。

讀書人更重身份,他們聽到許歌這話,望向王子伯的表情更顯厭惡了。

王子伯趕緊想要開口解釋,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變了樣子,“你們這些豬玀聽不懂人話嗎?我以昌隆王家長子長孫的身份命令你們!拿下許歌者,有我昌隆王家保舉為官,更有賞金千……嗯?”

王子伯瞪大了雙眼,再次將嘴巴捂住:天呐!我都說了些什麽?

周圍觀眾的表情已經不是厭惡了,簡直冷得能凍出冰來。

王子伯急得汗如雨下。或許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可是隻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在大眾麵前將這些汙糟心思表現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來了九霄書院三年,雖然特地裝作無意地表明過自己昌隆王家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用家族名聲威逼脅迫過別人。

如今這副口不擇言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被中了什麽妖術。

王子伯想到這裏,立馬驚恐地望向許歌。

聽說許歌出自西蜀花晨閣,西蜀有什麽,蠱毒,趕屍,斷腸酒啊!難道許歌真會什麽妖術不成?

王子伯越是深思,越是感到害怕,就連看也不敢去看許歌了。

可這邊王子伯不敢說話,卻有人對他的提議動了心。

四名圍住許歌的書院學子中,有兩人向前挪了半步。使用匕首的馬位學子,用長劍的戴冠青年,兩人對視了一眼,在許歌麵前站定。

許歌挑了挑眉,“怎麽,還真有人要當狗了?”

麵對許歌的挑釁話語,那兩人並未受到影響,臉色變也不變。

“到九霄求學之人,誰不是想平步青雲,功成名就?最差也得是個榮華富貴吧。”戴冠青年淡淡地說道:“既然大家所求不過是名利二字,那捷徑就在眼前,為什麽不拚上一拚?”

馬尾學子將許歌丟在地上的匕首重新撿了起來,“我們做狗,那是因為我們務實。”他用餘光掃了一圈場下觀眾,“也不知多少人想做和我們一樣之事,結果抱著那半點用處沒有的名聲,沽名釣譽罷了。”

台下那些人被目光掃過,或是若有所思,或是咬牙切齒地回望過來。

而台上參與圍攻的那兩名學子,便是若有所思的那一類人。他們思索了片刻,隨後對視了一眼,走到了另外兩人身側。

許歌搖了搖頭,用嘲弄的語氣說道:“看來九霄書院的明白人,倒是不少。”

王子伯方才還為自己亂說話而慌張,此刻看到四名學子當真將許歌圍了起來,心裏那點慌張立馬就被他丟到天涯海角去了。

四人中戴冠青年擺出攻勢,朗聲說道:“希望王公子能夠謹記承諾!”另外三人同樣望向王子伯。

王子伯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王子伯說話算話!隻要你們打斷許歌雙腿!包你們前程似錦!”他索性放棄克製了,反正話已出口,多年來的形象也已經敗壞,這時候還顧忌些什麽?

出了這口惡氣才最重要!

王子伯心中想著這個念頭,就連自己眼底有血絲泛起都毫無察覺。

倒是原本姬雪櫻因為落子的關係,比較靠近王子伯。姬雪櫻此刻見到王子伯的瘋狂勁頭,不著痕跡地橫移了兩步,很是嫌棄的模樣。

場下眾人見她離開自己的棋子位置,倒是也沒說什麽。反正如今這棋局早已不是棋局,更何況大家若是換上了姬雪櫻的位置,基本也想離王子伯越遠越好。

他們會生出這種想法,那是他們不知道姬雪櫻的實力,隻當姬雪櫻是個漂亮公子哥,弄了一柄長劍耍耍。

曹先令卻是預先研究過許歌,對姬雪櫻的也是有所耳聞。他見到姬雪櫻離王子伯的位置不遠,原本還以為姬雪櫻會先一步控製住王子伯,然而現在她卻主動遠離了對方。

這是什麽道理?

曹先令輕輕摸著鼻梁,目光緩緩投向姬雪櫻的左手,那隻藏在身後的手掌。

姬雪櫻遠離了王子伯,圍攻者靠近了許歌。

四名書院學子,分別使用雙匕首,長劍,柳葉刀與金鐵錘。他們四個人使用兵器不同,招式更是出自不同流派。

或是詭異飄忽,或是刁鑽鋒銳,或是大開大合,或是勢大力沉。四人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他們在九霄書院中學習已久,對於簡單的合擊之法早已爛熟於胸。

柳葉刀與金鐵錘是正麵的主要攻擊手,而長劍在側麵迂回助攻,雙匕首遊離在陣法邊緣,時刻威脅著許歌可能出現的破綻。

哪怕許歌此刻依舊帶著眼罩,他們也不敢有絲毫大意。方才一招落敗的雙匕首,便是近在眼前的大好例子。

許歌站在原地,依舊將千磨劍扛在肩上。他保持著吊兒郎當的站姿,似是不把一切看在眼中。對了,他還帶著眼罩,確實什麽都進不到他眼裏。

人群見到混戰開始,一個個屏住呼吸,死死盯住台上動靜,唯恐錯失任何一個畫麵。

“急攻!”長劍這時候成了四人的主心骨,他一劍刺向許歌太陽穴,同時對同伴發號施令,“不要讓他取下眼罩!”

另外三人齊聲應和,紛紛揮動兵刃,將許歌前後左右,上下周遭全都鎖定。四人兵器揮動起來,滿是呼呼風聲,吹得許歌發絲飄起。

於這危機之中,許歌卻是撇了撇嘴,“打你們,還需要摘眼罩嗎?”

許歌陡然斂住笑意,用拇指頂開魔刀刀鞘。

魔刀萬擊,光芒乍泄。

無形氣浪席卷而出,從四人身上掃過。

那四人的動作瞬間凍結起來。他們滿臉驚恐,五官扭曲,就像是在方才瞬間,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景象。

四個活人就像鬼上身了一般立在原地,嚇得台下鴉雀無聲。

許歌按住刀柄,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我這個人一向很懶,解決問題的時候,就喜歡用最簡單的方法。”

許歌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從四人包圍的縫隙之中走了出來。隨著他腳步走過,那四人一個個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許歌腳步不停,徑直走到了王子伯的麵前。他朝王子伯抬起手掌。

王子伯說不出話來,嚇得渾身打抖,雙膝一軟就要給許歌跪下。

許歌卻是伸手將他扶住,在他耳邊笑眯眯地說道:“我這個人一向不記仇,反正有什麽仇,我當場也就報了。”

王子伯顫顫巍巍地看向許歌。

許歌將他身形扶正,“這身敗名裂,王師兄,你還喜歡嗎?”

“你,你……”王子伯雙眼一翻,一口血氣翻湧而上,就此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