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樓八層的窗戶常年開著,司空算從窗外飛了進來,重重地落在地上,砸得地板一陣嘎吱亂響。
大胥浮生端坐在書桌前讀書,燭光在他臉上晃動。
“你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裏看書?”司空算一拍桌子,氣得兩撇胡子亂顫,“這會兒龍門山都亂套了!你也不出麵管管。”
大胥浮生翻過一頁書冊,“還不夠亂。”
司空算翻了個白眼,不由地放大了嗓門,“怎麽就不夠亂了,燕國的,吳國的,楚國的,冀國的,齊國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竄出來了。他們趁著搜捕王子伯的機會,一個個冒頭惹事,書院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我們九霄培育天下才子,總有人見不得我們超然世外。”大胥浮生的雙眼根本沒有從書本上挪開,“這是個機會,讓他們都冒冒頭,我們九霄也好換換血。”
司空算的麵孔更加難看了,“幾大家族裏也有些人心不穩。”
“人心思變罷了。”大胥浮生搖了搖頭,“我已說過,該換換血了。”
司空算詫異地看著大胥浮生,“就連自家人,你也要……”
“戶樞不蠹,流水不腐。”大胥浮生似是吟了一句書本裏的話,“我們九霄的由來你不明白?若是不想再牽扯入天下風雲中去,總有人要做這刮骨利刃。我是九霄門主,這罵名是我的責任。”
司空算陷入沉思之中,遲疑了片刻,他還是歎氣說道:“那也已經差不多了吧,若是這事讓九霄損耗過大,我們還是會被別人惦記。”
大胥浮生眼中精光一閃,“我在這兒,天下誰敢放肆?”
司空算張了張嘴,他知道大胥浮生有說這話的底氣。全天下天人境界不過三人,一人便可鎮壓一方。九霄從沒有少過天人門主,這也是為什麽數百年來,九霄依舊能夠飄然世外的原因。
實力才是真正的硬道理。
大胥浮生見到司空算沉默不語,終是將書本放了下來,“我並非絕情之人,我隻是在等,等我們的老對手露出底牌。”
司空算恍然大悟,“你是說……”
“不急。”大胥浮生微微一笑,“九嬰還沒出手呢。”
九霄書院,曹家驛站。
院子裏曹先令,左徒貢與王翠花之間的戰鬥還在繼續。
曹先令和左徒貢從一開始被王翠花突襲,便陷入了被動中去。王翠花是個瘋女人,更是個戰鬥瘋子。她從一開始就是不要命的以傷換傷,壓得左徒貢與曹先令束手束腳。
王翠花乘勝追擊,兩把長刀雨落一般密集斬落,根本不給兩人喘息調整的機會。
一般這種瘋狂的進攻都不能持久。左徒貢與曹先令經過一開始的混亂,再到第二階段的僵持,他們看出了王翠花功夫並不精巧,隻是一味猛攻。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打定了主意,隻要拖延時間,便能把王翠花拖垮。
在左徒貢看來,他們隻要把王翠花拖垮,就能將對方生擒。如今他們被王翠花半路劫殺,小趙必定不會再次就留。那麽留下王翠花,才能抓住剩下的線索。
兩人的想法不錯,可惜事與願違,事實總是出人意料。
三人已經過了三十多招,王翠花不僅沒被拖垮,更是越戰越勇。她一人獨鬥兩人,每一刀都是勢大力沉。隨著時間拖延,左徒貢與曹先令就像是被卷入了無邊的漩渦,狂暴的海浪推著他們不斷旋轉,偏偏沒有抽身而退的方法。
而他們兩人的功夫同樣打得是細水長流,這下小河流碰到了大漩渦,直接陷入了泥沼之中。兩人喜歡謀定而後動,如今情報不明,一個錯判,便陷入了被動之中。這還不是戰場上調兵遣將,正麵搏殺,生死都在一線之間,王翠花根本不給他們喘息變招的機會。
整個院落之中“當當當”兵刃相交的聲響不曾停過,曹家驛站都快成了鐵匠鋪。左徒貢與曹先令被逼得有些狼狽。
又是十招過去,曹先令疲於應對,還是左徒貢更為敏銳。他隱約之間,發現王翠花似乎發生了某些改變,好像是和一開始的模樣發生了某些變化。
又不是滄海桑田,什麽人會在短短時間內形象巨變?
左徒貢腦中飛轉,突然想通了王翠花所修的功法。那功法應該是三大流派中,最詭秘難測的止息道。
三大流派若是簡單說來,天人道磨練真元,金剛道磨煉自身,而止息道的關鍵,卻是“交換代價”。
傳說中有一門特別邪門的止息功法,名叫天魔解體大法,以自己身體血肉一部分的腐朽,換取短時間內的強大。這功法若是在瞬間獻祭全身,甚至能夠比得上天人境界的全力一擊。
因為止息道的詭異莫測,甚至很多時候在江湖上被稱為旁門左道。不過止息道也有比較正統的流派,比如說佛家的閉口禪。以不言不說作為代價,積累強大的實力。在破戒的瞬間,甚至能爆發出天下無雙的一擊,天人境界也得暫避鋒芒。
左徒貢腦中迅速閃過止息道相關的訊息。
王翠花在交手之間,形體上便發生了劇烈的變化,難道是修煉了某種止息道的邪功?若真是如此,時間於是拖延下去,反而會越發危險。
左徒貢結合已發現的情況與訊息,得出一個結論。
不能繼續等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
左徒貢立即給曹先令使了個眼色,他要上前充當誘餌,哪怕是拚著身受重傷,也必須將王翠花立即擒拿下來。他心中無比在意突然出現的小趙,無論對方在謀劃什麽,對九霄來說,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
為了九霄,他左徒貢必須做出犧牲!
左徒貢咬了咬牙,運氣全部真元,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情,向王翠花刺出了全力一劍。
然而,院子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和。
“王翠花!還不住手?”
原本正要和左徒貢硬拚的王翠花居然就這麽收手了!
左徒貢這全力一劍,直接刺到了空處,發出恐怖的尖嘯,擊碎了半堵圍牆,可是王翠花居然收手了!
左徒貢現在覺得很難受。
不僅僅是真元被抽空的反噬,還有精神上的疲勞,他抱著犧牲自己的想法,最後變成了一個悶屁。
曹先令緩了口氣,上前拍了拍左徒貢的肩膀。他理解左徒貢的想法,這時候左徒貢需要安慰。
好在左徒貢不是普通人,一個呼吸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朝王翠花望去。
王翠花這時候已經收起了雙刀,屁顛屁顛地跑到了許歌身邊,“相公!原來是真的是在這裏!那條老狗果然沒有騙我!”王翠花說著這話,還朝許歌張開雙臂,一副求抱抱的模樣。
許歌便是腦袋很大,他沒想到到了九霄還會被王翠花纏上。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細節的時候,他側身躲開王翠花的擁抱,出聲問道:“你說的老狗是誰?”
“相公,你上來也不問問人家找你多辛苦,就知道關心別的老狗。”王翠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叫我一聲小甜甜,我就告訴你老狗是誰。”
“啊?小什麽?”許歌頭疼得很,無奈地看了姬雪櫻一眼。
姬雪櫻抱胸站在一旁,朝王翠花努了努嘴,“叫吧,又不是讓你叫我。”
許歌頭大如鬥,他知道對王翠花這種瘋女人強行逼供是沒用的,這種時候還真是沒有選擇,“好吧……”許歌深深吸了口氣。
王翠花一臉期待的看著許歌。
許歌到了嘴邊的詞兒還是變了卦,“小花啊,不如你告訴我那條老狗是誰啊?”
“小花?”王翠花有些不滿地看了許歌一眼,隨後呢喃了一句,“也行吧,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我也不著急。”
許歌鬆了口氣,左徒貢和曹先令也靠近了過來。
王翠花伸手比劃了一下,“老狗就是老狗,大概這麽高,一把年紀,身上還有一股子藥味。”
“一股子藥味?”許歌瞬間抓住了關鍵點,他第一時間想到了王小平,“九霄書院有什麽年紀大的大夫?”
王小平張了張嘴,“實在是太多了,至少有十幾位老師傅。許大哥,難道你懷疑他們?”
許歌摸了摸下巴,左徒貢腦中立即跳出了一個人命來。他頗為詫異地看向曹先令,“難道是他?”
曹先令也是一臉驚詫,“不會吧,我應該隻是負責勾連上下的……”話到此處,曹先令臉色一沉,“你們跟我來!”
王小平被留下來處理王子伯的屍體。
許歌他們四人連帶王翠花,在混亂的龍門山中狂奔。
不久之後,五人站在了九霄大牢門外。
大門半開半合,鮮血已從台階上流淌而下。
“該死!”曹先令眉頭緊鎖,“居然真的是他!難道是燕國在背後插手?”
“不……”左徒貢閉緊雙眼,“恐怕……是更難纏的東西。”
許歌正要問話,左徒貢話音剛落,夜空之中傳來一聲驚天巨響。
那炸裂之音響徹天地,似是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