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入宅內。他剛剛走進前院,就看到左徒貢正站在院子裏賞月。鬼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覺,幹嘛要在前院賞月。
好吧,許歌心知肚明。
左徒貢聽到許歌的腳步聲,扭頭望了過來。他臉上掛著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瞥見許歌右手上抓著的包裹,於是手指虛點道:“大豐收啊。”
這話裏調侃意味十足,許歌自然聽得出來。他一臉苦笑,“情況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左徒貢聳了聳肩,“我就怕見到血啊腸子什麽的亂飛,所以到這兒賞月來了。”
“真沒義氣!”許歌瞪了左徒貢一眼,“要是真出了人命,你這宅子可就沒人要了。”
“無所謂。”左徒貢又聳了聳肩,“反正是兵部的宅子。”
許歌被噎住了,他給左徒貢肩頭來了一拳,趕緊往後院趕去。穿過前廳,再繞過小花園,許歌已經能見到後院的圓形門洞。
就在這時候,院裏傳來了王翠花的呼喊聲,“不要臉的東西!老娘一掌拍死你!”
“不好!”許歌驚呼一聲,立馬運起飛蝶穿花步直接翻過圍牆,“手下留人!”
“啪!”一聲脆響。
許歌跳入院中,就聽到王翠花哇咋亂笑,“哈哈哈,這下讓我拍死了吧!讓你吸老娘的血。”她邀功似的向許歌揚了揚手掌,掌心裏是個血肉模糊的蚊子。
許歌鬆了口氣,“還好不是拍人。”
“你回來了?”姬雪櫻的聲音傳了過來。
許歌背後一個激靈,趕忙堆起笑容回過頭去,就看到姬雪櫻和另一個姑娘坐在石亭裏。她們兩人分坐棋桌兩端,桌上黑白分明,這棋已經下了一會兒了。
坐在姬雪櫻對麵的那個姑娘,許歌不認識,應該就是凰飛飛了。
之前許歌假裝酒醉,還沒見到過凰飛飛的麵容,如今看到還真是當得上“花魁”二字。武昭日做事也真是雷厲風行,凰飛飛居然連表演時穿的貼身甲都沒換去,就被直接送到了許歌院裏。
這戎裝與凰飛飛更配,英氣與嫵媚融合至一處,當真有一種讓人神魂顛倒的魅力。
凰飛飛見著許歌,立馬站起身來盈盈一拜,“妾身凰飛飛,見過許公子。”她的嗓音帶著淡淡沙啞,媚入骨髓。
許歌先是愣了愣,隨後趕緊還了一禮,“在下許歌,見過凰姑娘。”他話剛說完,便聽到“噠”的一聲輕響。
姬雪櫻落下了一枚棋子,徑直站了起來。她看也不看許歌,轉身便往內宅方向去了。
許歌心中“咯噔”一下,趕忙朝她追了過去,“雪櫻!我……”
不等許歌說完,姬雪櫻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他一眼,“飛飛與我解釋過了,是大王子將他送給了你。你用不著和我解釋,我全都明白。”
雖然知道姬雪櫻一向性子冷淡,但是在這時候她越是懂事,許歌心裏越是不安。他看了一眼右手抓著的包裹,趕緊推起了些笑容來,“雪櫻,我給你……”
又不等許歌說完,姬雪櫻揚了揚手,“我有些累了。”說完這話,她直接轉身而去。
許歌向前追了兩步,就被王翠花給攔了下來。
王翠花這次沒笑,她有些不滿地看著許歌,“明明是雪櫻姐姐先來的,明明是雪櫻姐姐先和你說話的,你怎麽就知道回答那個狐狸精呢?”
許歌啞口無言,回想一下剛才還真是姬雪櫻先和他打了招呼。他撓了撓頭,確實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
王翠花哼了一聲,也不再理睬許歌。她偷偷瞪了凰飛飛一眼,轉身追著姬雪櫻而去。
許歌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看手裏的包裹,這下是連禮物都沒能送出去。就在他懊惱的時候,凰飛飛輕輕喚了他一聲,“許公子。”
許歌收拾起心情,擠出些許笑容來,“怎麽了凰姑娘?”他知道這事情不是凰飛飛的錯,她也隻是受害者。
凰飛飛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如今妾身已經是許公子的人了,不知公子準備怎麽安排妾身?”
許歌苦惱搖頭,“不用麻煩,我不需要有人伺候,你就當自己是個自由人。你在燕國,或是其他地方還有沒有什麽親戚?等過一陣子我可以請人送你過去。”
凰飛飛苦笑著搖了搖頭,“能入阮郎歸,自然是沒有家人了。如今公子將妾身買下,那妾身就是公子的人了。”
“別別別!”許歌臉上苦惱之色更深了些,“凰姑娘你可千萬不要這麽說,我也不需要什麽奴婢。你現在就是個自由人了,想要往哪兒去,想要做些什麽,全都隨你。我絕不會阻攔。若是武昭日問起來,我自然會為你說明清楚。”
“自由人嗎?”凰飛飛露出淒苦之色,“妾身從小就在阮郎歸長大,除了琴棋書畫,還有些伺候人的本事,其他什麽都不會做。天大地大,妾身又能往哪裏去了?”
許歌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與凰飛飛說。最終,他隻能歎了口氣,“這種事情不急著想,我估計還得在這兒呆上一陣子,凰姑娘暫且在這兒住下,等什麽時候想明白再去做也不遲。”
“妾身明白。”凰飛飛行了一禮。
許歌還急著要去找姬雪櫻將事情說清楚,卻發現凰飛飛站在亭子裏一動不動,“凰姑娘,可是溫婆沒有給安排住處。”
凰飛飛搖頭道:“溫婆已為我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隻是……”她臉上似是透出淡淡紅暈,“公子今夜不需要有人侍寢嗎?”
侍寢?
“轟隆”又是一道驚雷在許歌腦中響起。
這夜裏若非許歌目力驚人,還真看不清凰飛飛臉上紅潤了。可就是因為看得清了,他這心才跳得更加七上八下。
後院的氣氛瞬間曖昧起來。
許歌喉結滾了滾,不由將凰飛飛打量了一番。她那略帶嬌羞的模樣,真是看得更加令人心動,真是不愧花魁之名。
凰飛飛也不說話,甚至略微垂下頭去,這下就連她那一身甲胄都攔不住她滿身風情了。
許歌趕忙撇過頭去,“我不需要別人侍寢,你更不需要給任何人侍寢。咳咳咳,你盡管休息去了,我還有別的一些事情要做。誰要是想讓你侍寢,我去替你砍他。”
凰飛飛略顯意外地抬起頭來。她深深地看了許歌一眼,隨後掩嘴一笑,“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去休息了。公子可得好好跟姬姑娘解釋。”
許歌臉上一紅,這是被凰飛飛看穿了想法。他趕忙拱了拱手,落荒而逃。
後院之中,隻留下了凰飛飛一人,“許公子是個好人,而我……”她仰頭看著月亮,輕聲低歎,“自由人……嗎?”
先不說凰飛飛如何思緒難平,許歌拎著禮物,飛速往姬雪櫻住處趕去。
出了後院,又繞過幾個回廊,許歌已經到了姬雪櫻那小院裏。他剛剛踏入院中,便聽到王翠花咋咋呼呼的聲音,“雪櫻姐姐,你可千萬不要原諒許大哥。我?你別誤會。真的別誤會,我可沒想著自己趁虛而入。我是在為你著想呀……”
許歌搖了搖頭,暗歎王翠花這個活寶,她心裏想著什麽完全兜藏不住。
如今王翠花也在姬雪櫻房中,隻怕不能好好交流。許歌歎了口氣,輕手輕腳地往院子裏走。以他如今的功力,若是他刻意隱瞞,姬雪櫻很難發現他的存在,怎麽也得靠近到五步之內。
走到門前,許歌將包裹輕輕放下,“還是等雪櫻冷靜一下,明日一早再來解釋吧。有王翠花這活寶陪著,至少雪櫻的心情不會太差。”
許歌心中打定主意,就準備離開小院。正當他邁開腳步之時,院牆上突然出現了一串細微聲響。
許歌立馬按住了劍柄,定睛去看。隻見一道黑影踉踉蹌蹌地翻牆而過。
牆頭上沾染了鮮血,一直延伸到那黑影後背處。
許歌立馬拔出劍來,隻聽見那黑影掙紮著喊了一句,“雪櫻!”
“嘩啦”一聲,姬雪櫻手持長劍,開門而出,與許歌對視了一眼。
兩人眼中一陣糾結,但是誰都沒有說話,隻是扭頭望向黑影。借著月色看那人麵容,兩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來者,竟是君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