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的壁畫稍有剝落,這密道建成已不知過了多少年歲。明鏡湖的光影與壁畫融為一體,似真亦幻。

姬雪櫻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眼中滿是驚訝。她張了張嘴,想要和許歌說些什麽,可等她望向許歌之時,正見到許歌臉上沉寂的表情,那些話頭也就變成了皺眉。

許歌臉上掛著驚訝,更多的卻是沉凝。他稍稍垂下雙眼,突然低聲問道:“姬姑娘,你覺得這樣的地下宮殿,什麽人能夠造得出來?”

姬雪櫻還未回答,許歌已經自顧自地走入了門內。他不需要姬雪櫻回答,或許他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兩人走入門內,便聽到身後傳來“嘩啦啦”的響聲。他們回頭張望,終於看清了自己方才身處的洞窟。

那洞窟是個不規則的橢圓形狀,從遠處過來便是一個緩坡,隻要順著牆壁摸索就能找到玉門的位置。

在“嘩啦啦”的聲音之中,湖水正在下沉,應該就是開啟玉門後的排水機關。隨著水位漸漸下落,洞窟裏露出了更為驚悚的一麵。

一具具枯骨相互掩埋在底部,魚類與人類的骨骼互相交疊,鱗次櫛比,一眼數不盡,一眼難以分清。也不知多少人誤闖此地,變成了無主冤魂。

許歌止住抽搐的臉頰,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走吧。”

姬雪櫻點了點頭,握緊短劍跟在許歌身後。

許歌將玉門合起,那一片骨林便被隔絕在外。他依舊走在姬雪櫻側前方,單手握住軟劍,聚精會神地打量四周。

姬雪櫻突然拍了拍許歌的肩膀,朝壁畫上揚了揚下巴。

許歌順著姬雪櫻的目光望去,能夠看到那些壁畫上用顏料掩蓋了一個個小洞。如果不曾仔細觀察,根本難以辨識。從這裏開始,應該就是瞬發的致命陷阱了。

許歌歪頭想了想,對姬雪櫻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說完這話,他重新推開玉門,掉頭走了出去。

姬雪櫻沒說什麽,就在長廊入口靜靜地等著。

許歌很快便調轉了回來,他的手裏抓著兩個開裂的骷髏頭。

姬雪櫻微微皺眉,給許歌讓出位置。許歌將手中骷髏掂量了兩下,隨後往長廊中擲出了其中一個。

骷髏頭順著長廊向前滾動,好幾片磚塊凹陷了下去,無數暗箭便從壁畫的洞穴中激射出來,將長廊化成了一片箭林。

第一個骷髏頭扔得力道小了些,並沒能滾到長廊盡頭。好在許歌早有預備,又將第二個骷髏用力擲出。

那骷髏頭在地上彈了兩下,躍過“前輩”滾向長廊盡頭。長廊末尾那些箭雨也落了下來,整個長廊看起來密密麻麻的一片,看得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許歌打了個寒顫,這才手持軟劍向前走去。“就踩那些已經凹陷的磚塊。”他對姬雪櫻囑托了一聲,率先跨步往前。

兩人輕功都是不錯,一蹦一跳地穿過長廊,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

這長廊大概有十丈距離,以兩人的本事,很快就到了長廊盡頭。許歌一邊上前,一邊觀察兩邊的壁畫。

那壁畫結構也頗為詭異,上半部分多是繁榮向陽的花叢,而下半部就是在那泥土之中,填滿了屍體骷髏。上半部分百花盛開,驕陽被簇擁在核心,下半部那些屍體便圍繞在一輪彎月身旁。數不清的鎖鏈從月亮上激射出來,鏈條盡頭與一具具屍身相連。

許歌的臉上越發難看,緊閉雙唇不發一言。

兩人站在長廊盡頭,許歌略顯沉默。

姬雪櫻看了許歌一眼,向前邁了一步,“我來開門吧。”這次許歌沒有拒絕她,他好像還沉浸在難言的心緒之中。姬雪櫻也非常小心,她並沒有直接推門,而是用短劍的劍尖去捅。

劍尖頂了兩下,玉門紋絲不動。看來玉門的設計,並不是向內推開。姬雪櫻垂下短劍,單手抓住門環。

輕輕一拉,玉門便開啟了一道縫隙。

姬雪櫻並未莽撞,一寸一寸地開啟門扉,小心翼翼地打量前方。然而什麽都沒發生,直到姬雪櫻將玉門完全開啟,除了隱約的濤聲沒有意外。

出現在兩人眼前的,不再是湖底長廊,一個不小的房間,裏麵似乎還藏著什麽,隻是黑洞洞地看不真切。

兩人正眯著眼睛。“熊”的一聲輕響,一團火光在房間盡頭亮起,隨後火焰開始向四周蔓延,圍著屋頂繞了一圈火繩,將整個房間照亮。

刹那間,許歌與姬雪櫻兩人便被屋內放置的物件晃花了眼睛。

一大堆金銀財寶堆在屋舍中央,不要錢似的外放著珠光寶氣。那些金銀在火光搖曳之下,看起來更加動人。若是貪婪之輩,隻怕這時候已經奔入屋中,跳入金山銀海裏了。然而許歌與姬雪櫻對視了一眼,誰都沒動。

就在他倆對視的時候,屋內傳來“哢擦擦”一串響動。

屋頂突然開啟,一排排尖槍被鎖鏈拽著,從暗格中墜落下來,迅速插滿了整個屋子。整個屋舍再沒沒有半點可以落腳的地方。

許歌看著那些明晃晃的槍尖,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些槍尖打磨的寒氣逼人,倒是比外麵的壁畫更常修葺。

姬雪櫻就要上前,又被許歌拽住臂彎。

“再等等。”許歌說了一聲。

姬雪櫻點了點頭,繼續站在原地。

片刻之後,屋頂暗格裏傳來“咯咯咯……”的機關聲響。很快,槍尾的鎖鏈收緊起來,將一排排長槍重新收了回去。槍尖藏入暗格,屋頂再次閉合起來,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許歌這才點了點頭,“月夕棟的機關設計,都是環環相扣。我們開門的時候就已經啟動了機關,隻是那機關有一定的延時。如果我們直接走入屋中,就成了甕中之鱉,隻有被刺成了人串的份兒。”

姬雪櫻也是深以為然,率先踏入屋中。

“哎!姬姑娘,你別著急啊。”許歌跟上姬雪櫻,兩人走到屋舍中央。

姬雪櫻左右打量,許歌蹲下身子用軟劍挑動那些金銀珠寶。他挑著一根珍珠項鏈,掂了掂分量,“居然全是真貨,還真是下了血本。”他剛剛將珍珠項鏈塞入懷中,突然發現在金銀之下閃出一道冷峻的寒光。

姬雪櫻走出了幾步,反向金銀小山背後還藏著什麽。她正要說話,卻看到許歌猛得撲了過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舉起短劍,眼中透出殺意。

許歌在此時高聲喊道:“趴下!”

姬雪櫻趕忙錯開手臂,短劍擦著許歌的腋窩劃過。

許歌將姬雪櫻按在身下。

“刷啦”一聲巨響,那金銀小山四散飛起,露出小山內部隱藏著的一尊鋼鐵機關。那機關上開滿了小洞,風暴般轉動起來。

無數短箭飛射而出,如同毒蛇吐信向四周飛旋殺戮。彈動而起的金銀珠寶四散橫飛,就像是下了一場金雨。

許歌將姬雪櫻牢牢按住,兩人緊貼在一塊兒,聽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呼嘯聲,一根手指也不敢亂動。

足足十息的時間,這一陣狂暴的箭雨方才停下,叮叮當當的暗箭與金銀珠寶散落了一地。

許歌額頭上冒著冷汗,放開姬雪櫻癱坐在地,“哈麻皮,這鬼機關到底是誰設計的,真是防不勝防。”

姬雪櫻同樣臉色發白,心有餘悸地環顧四周。

屋內狼藉一片,哪裏還有剛才的珠光寶氣。

就在兩人各自心驚的時候,地上又出了變化。牆壁角落開出了兩道口子,整個地磚向那兩道口子傾斜過去。

地上珠寶金銀混著暗箭箭頭,滑入暗口,就像是排隊列陣的士兵。這收束很快便已完成,房間裏為止一空。

許歌與姬雪櫻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過多久,屋頂上又是一聲輕響。

許歌彈起身來,“該死的,又是什麽?”他抓著姬雪櫻的手腕,撒腿就跑。兩人還沒走到來時門口,屋頂便打開了一個圓形孔洞,那些回收了的金銀重新撒落下來,將射箭的機關再次掩埋。

兩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隻覺得匪夷所思。

金銀很快堆成小山,將暗箭機關隱藏其中。屋子裏靜悄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可許歌卻看得背脊發涼。

姬雪櫻吐出了一口濁氣,又是後怕又是佩服地說道:“都說多年之前蜀國機關術獨步天下,我原是不信,如今看來傳言非虛。”她看了許歌一眼,“聽說花晨閣建立之後,蜀國漸漸放棄了對機關術的研究,還真是令人扼腕。”

許歌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現在看來也不是放棄了研究,這是藏在了水底下而已。”

姬雪櫻不再說些什麽,領著許歌繞過那堆金銀,走到入口對麵。

三幅巨型書畫藏在金銀之後,從入口處並看不到。

兩人並肩站在書畫之前,仔細端詳。

那三幅畫從左至右,分別是一幅戎裝女騎士,一幅盛裝貴婦,一幅對鏡整理鬢角的少女背影。

戎裝女騎士英氣逼人,手中大劍染血,滿是睥睨天下的模樣。

再仔細去看盛裝貴婦,倒不是深閨婦人的派頭,她頭上戴著玉冠珠簾,座下是一張龍椅,分明是一國女王。

右側那幅少女更為奇特,其他兩幅畫的主角都是露出正臉,隻有這副是背對兩人,甚至連鏡子裏的畫麵也被她的倩麗背影遮掩,讓人想要一窺究竟。

“這應該是暗門。”姬雪櫻看著許歌,“先去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