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在大殿上的一番表現,基本絕了大多數人與他爭鬥的心思。

不過,這些人心裏還是憋著一股氣,就是對許歌不服氣。等他們見到旗木德主動站起來,再聯想旗木德與許歌之間恩怨,許多人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終於來了個有深仇大恨的。”有人握拳低呼,滿懷期待。

還有人暗中剛給旗木德加油,就希望旗木德給許歌點顏色看看。

關於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就連武琿都有所耳聞。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卻沒有製止衝突的意思。他那眉宇之間,甚至還有戲看熱鬧的欣喜。

武琿身子前傾了一些,“西域瑰寶眾多,旗木王子有何異寶獻上?”

許歌同樣好奇地看著旗木德。

旗木德拱手上前,卻是直視前方,看也不看許歌一眼。

“真是硬氣。”人群議論紛紛,很是看好旗木德,“也就是旗木公子這樣的身份,才不會被許歌**威震懾,為我等出一口惡氣!”

大家可是對旗木德信心滿滿,看得全神貫注。

旗木德走上大殿中央,先是向武琿行了個單膝跪禮。他也不急著起身,雙手高舉朗聲說道:“外臣特獻上焉耆馬八百匹!這八百匹全都是上好種馬!”

“什麽?”武琿直接站了起來,其驚訝不下於羅國提出的五十年國策。

台下公子聽完旗木德所獻之物,同樣驚得目瞪口呆。

有幾名同樣從西域而來的王子,卻是橫眉怒展,猛然站起身來,“旗木德!你們旗木家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大殿中氣氛緊張起來。

就連羅國望向旗木德時也是滿麵驚訝。

還有些擅長琴棋書畫,不通國事的公子們一臉問號,不知道大家為什麽劍拔弩張,不就是好馬嘛,花錢總是能買得到的嘛。這些公子裏,還包括了醉心於劍的柳來秀。

柳來秀皺眉疑惑。

許歌看出他眼中疑惑,“是不是不懂?”

柳來秀點了點頭,可就是不問。

許歌無奈歎氣,主動給他解釋道:“今日能來參加駙馬大選的西域王子,多是親近大燕的那一批,不過這親近之中也是有底線的。”

“燕國地處中原,卻不產好馬,這使得燕國與北狄交戰之時嚐嚐吃虧。所以燕國每年都會向西域購買大量戰馬,以充軍力。而這些買來的戰馬,全都是小太監,是不能生崽子的。西域人隻要牢牢把控住了馬源,也就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柳來秀癡情劍道,卻不是蠢人。他從許歌話中明白了這裏麵的彎彎繞繞,“旗木德還真是大膽。”

“確實大膽!簡直膽大包天!”許歌點頭認同,再望向旗木德時已多了不少讚賞,“他這是冒整個西域的大不韙,徹底倒向了燕國。你看看他那些西域同伴們,一個個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就知道他犯眾怒了。”

柳來秀歎息道:“這是在賭博。”

“沒錯,用一國臣民的性命賭博。”許歌端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今日過後,他旗木家就算是徹底歸降了燕國,成了燕國插入西域的釘子。他會得到燕國的重點照顧,與此同時他還會麵對西域諸國的口誅筆伐,甚至兵禍連連。”

柳來秀搖頭道:“是福是禍,說不清楚。”

許歌仰頭飲酒,“興亡之際,受苦的終究是百姓黎民。”

兩人在這裏小聲議論,遠處羅國又坐立難安起來。其他人或許發現不了,許歌卻是從他揉搓香囊的小動作裏看出了焦慮。

……畢竟是年輕人……還是擔心自己第一的位置會不會擠掉……

許歌在心中偷笑了一聲,渾然忘了自己也是個年輕人。

柳來秀發現許歌在觀察羅國,“你覺得……”

許歌搖了搖頭,“旗木德還是差了口氣。”

武琿已經站了一會兒,麵上露出些許猶豫。他盯著單膝跪下的旗木德,緩緩撫摸著額下長須,久久不發一言。

幾名義憤填膺的西域公子長身而起,指著柳來秀的背脊怒罵不止。不過他們用上了許多西域土話,在場多數人都聽不明白。

公子哥們麵麵相覷,倒是大太監附在武琿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

武琿眉頭皺了又鬆,居然重新坐了回去。

那些西域王子見到武琿落座,口中叫罵聲更加凶惡起來。大太監就待在武琿耳邊,輕聲說個不停。

這會兒大殿裏都是西域土話的回響。

許歌無奈地掏了掏耳朵,“真是聒噪。打擾少爺喝酒!”他放下酒杯,就要站起身來。

“夠來!”旗木德大喝起身。

許歌愣了愣,“得。”他又安心喝起酒來。

旗木德一聲怒吼,倒是將滿堂聒噪給壓了下去。

那些西域王子被旗木德氣勢所奪,一個個像是被掐住了喉嚨的鴨子,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旗木德雙拳緊握,雙眼圓瞪,“我等臣服於大燕許久,你們捫心自問,此時在這大殿之上,你們是真的心悅誠服?還是想做牆頭草,兩麵三刀?”

一眾西域王子張張嘴,又看看武琿,最後更說不出話來了。

“陛下!”旗木德“噗通”一聲給武琿跪下了。

“嘶……”許歌看得都替地磚疼。

“外臣對大燕忠心耿耿!若大王願意,我國城頭,可豎燕旗!”旗木德直接一頭栽倒,給了武琿一個五體投地。

羅國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許歌也眯起了雙眼。

他們都知道,旗木德現在做出來的事情,絕不僅僅是駙馬大選這麽簡單了。他所言所行,關乎到多國利益,甚至關乎到西域數百萬子民的生死。其他人以各種名義來昌隆,最終目的是為了當上駙馬。而旗木德打著競爭駙馬的旗號來昌隆,最終目的卻是推動與燕國合盟。

許歌腦中迅速過了一遍旗木氏所在地區與燕國之間的距離,不由想到了更多——旗木氏靠近燕國的同時與狄國距離也不算遠。

如果旗木氏徹底倒向了燕國,燕國又擁有了上好的戰馬,那麽燕國麵對狄國時將一掃防禦為主的頹勢。

誰說隻有你狄國能來我燕國打秋風,等到草肥馬壯,我燕國也去你狄國收一波牛羊!

聽起來十分美好,隻是這其中風險也是不小。

許歌暗暗思索,結合這些年在九霄學的合縱連橫之術,瞬間洞察了事情的關鍵。

旗木氏族臣服於燕國多年,早不投靠,晚不投靠,偏偏在這個時間點上,幾乎可以說是壓上全部身家。

他旗木氏內部,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患?

羅國或許也是想到了這一點,躁動的情緒也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隱忍不發的武琿。

武琿卻看向了許歌。

“許歌,你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