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後偏殿,武家父女與錢坤一已分主次坐下。
“方才勞煩錢宗主了。”武琿以一句寒暄開頭。
錢坤一微微擺手,“大王所托,老道何煩之有?”
武琿點了點頭,將話頭轉向正題,“錢宗主,你原來與那許歌有舊?”這話話中帶刺,是在說錢坤一方才動手之時,是不是對許歌放了水。
錢坤一輕描淡寫地笑著說道:“大王所托之事,老道豈敢僭越。”
武琿似是滿意地笑了笑,扭頭望向武令月,“你看那四人如何?”
武令月麵無表情地拱手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但憑父王做主。”
“你呀你。”武琿抬手虛點武令月,“不願和孤說實話。”
一旁錢坤一閉上雙眼,眼觀鼻鼻觀心,就當是什麽都沒聽見。
此時殿外傳來大太監的聲音,“大王,四位公子到。”
武琿正襟危坐,沉聲道:“進來。”
小太監推開殿門,大太監領著四人走入殿中。
羅國與王子仲又要行禮,武琿擺了擺手,“不必多禮,賜座。”
太監搬上四張椅子來,四人分別落座。
武琿見到四人端正坐好,清了清嗓子說道:“今日駙馬之選,你們四人遠超其他,孤很是欣慰,我大燕能有幾位年輕俊才。”
……巴拉巴拉巴拉巴,都是廢話……
許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聽著武琿的客套話隻覺得兩隻眼皮打架,隨時都會昏睡過去。其他三人倒是用心聽著,就是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武令月看著不著調的許歌,真是氣得牙根癢癢。
就在許歌將要睡著之時,武琿的長篇大論終於到了盡頭,“……有你們四位年輕才俊,真是燕國之福,天下之福!不過……”
武琿話鋒一轉,許歌立馬來了精神,全神貫注地聽著。往往“不過”之後,才是真正的重點。
“孤隻有一個女兒,這駙馬之位也隻能有一人,諸位都是人中翹楚,真是讓孤難以抉擇。”武琿做出為難狀,猛地一拍手掌,“如此一來,我們自己能加賽一場。”
隨著武琿掌聲落下,又有四名太監從屏風之後搬出了一張四方桌。大太監捧著一個珠光寶氣的小盒,靜候在武琿麵前。
許歌他們四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武琿這是什麽意思。
武令月眉頭緊皺,似是對武琿的行為有些不忍直視。
武琿結果小盒,解開搭扣,將盒子往桌麵一推。
“嘩啦啦”一串聲響,一個個方方正正的象牙牌從木盒裏滾了滿桌。
武琿看著目瞪口呆的四人微笑,“你們會打馬吊嗎?”
柳來秀麵色鐵青,他癡情於劍,別說會不會打馬吊,就連馬吊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羅國麵色鐵青,他熟讀詩書,學富五車,擅長投壺,可這馬吊,難道不是深宮怨婦們玩的東西嗎?
王子仲麵色鐵青,行軍打仗老子就會,這打馬吊是什麽東西?
許歌麵色……
他麵色紅潤,兩眼發光,:“我會!我在花晨閣常陪姑娘們打牌!大家都叫我雀中聖手!”
……比賽打馬吊?這不是成心讓我贏嘛!……
許歌捋起袖管,熟練地從牌堆裏找出了“東南西北”四個風向。他朝武令月用力地擠了擠眼睛,放心,穩贏!
武令月無奈扶額。
武琿笑著,“你們先打,一邊打,我們一邊聊。”
所謂馬吊社交,原來是這麽回事。
……嘁,原來不是打馬吊決勝負啊……
四人在圍著方桌坐了一圈,許歌教他們如何打牌。在場眾人都不是蠢人,很快就上手打了起來。
骨牌清脆的響聲在偏殿裏回**。
武琿一邊繞著牌桌看牌,一邊笑著說道:“成了我燕國的駙馬,也就是說從今以後就是我燕國的人。不過呢,各位公子有些並不是我大燕人士。”
許歌與柳來秀聽到這話微微皺眉。
武琿突然按住柳來秀的肩膀,“柳公子,該吃牌了。”
柳來秀僵硬地吃了一牌,打了一牌。
“碰。”許歌一邊出牌,一邊笑盈盈地說道:“所以大王是希望我們交上一份投名狀?你想讓我去燕國殺人?”
許歌答應了武令月要拿下駙馬之位,但是他沒答應武令月要對西蜀出手。西蜀是他的家鄉,更是他的底線。
他這話雖然是在問武琿,目光卻是落在武令月身上。
武令月歎了口氣,別過臉去。
武琿微微一笑,“許公子不要激動,牌要慢慢打,話也要慢慢聽。”
許歌閉口不言,繼續牌局。
武琿又繞了一圈,走到了羅國身後,“孤在吳國有個好朋友,我們每個月都會書信來往,不過三個月前書信斷了。”
許歌聽到“吳國”便鬆了口氣,緊接著分析起武琿的話來。
……所謂的朋友,應該就是武琿安插在吳國境內的間諜……三個月前斷了書信,這間諜是被發現了?還是因為特殊事件無法回信……
……武琿與我們說這事情,難道是希望我們……
武琿走到了許歌身後,“孤希望你們其中一人,能幫孤把這位朋友給帶回大燕。南方濕氣太重,孤那位朋友身子骨弱,隻怕是無法頤養天年。”
許歌按下麵前骨牌,“如果大王那位朋友運氣不好,已經意外離世了呢?”
武琿笑眯眯地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許歌冷笑了一聲,“那如果,我們也運氣不太好呢?”
武琿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歌,“各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孤自然不願見到各位公子出現什麽意外。若是真有不幸,那孤必定會派人前往吊孝,畢竟我等相識一場。”
……成了就是駙馬,若是不幸被抓,與你們燕國王室半點關係都沒有唄……
……糟老頭子,真是心懷得很……
許歌心中冷笑連連,“大王不下牌局,也看得出牌技驚人啊。”他直接看了錢坤一一眼,“我剛才被錢宗主打傷了身體不適,是不是也不能退出了?”
武琿笑著說道:“大燕王宮天材地寶眾多,小小傷勢不足為慮。孤喜歡有用之物,也喜歡有用之人。”
“諸位公子,可願意替孤去尋這位友人?”
羅國搶先說道:“為燕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子仲直接單膝跪地,“生為燕國人,死為燕國鬼!”
許歌與柳來秀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兩位拳拳愛國之心,孤心甚慰!”武琿大笑著坐回自己主座,冷眼看著許歌與柳來秀。錢坤一歎了口氣,立在武琿身側。
偏殿中空氣凝結,隱約有真元暗湧。
柳來秀麵色鐵青,就要起身。
許歌伸手將他手腕按住,“我等自然要為大王分憂。”他沒有去看錢坤一,而是望向了武琿身後那片不斷扭曲的黑暗陰影。
兩個天位,哪怕許歌和柳來秀聯手,也是凶多吉少。
許歌不是莽夫,也不希望柳來秀盲目出頭。
武琿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許歌最後看了武令月一眼。
武令月扭過頭去,隱約間流露出些許無奈。
許歌收回目光,“不知何時出發?”
武琿向錢坤一揮了揮手,“就是現在。”
錢坤一張開雙臂,天位巔峰威壓橫掃全場。
……
大王子府邸,武昭日側身臥在軟塌上看書。
邱哥兒進入屋中,單膝跪地,“大王子,錢坤一攜四人飛離昌隆,許歌正在其中。”
武昭日放下書冊,伸了個懶腰,“躺了這麽幾天,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
昌隆城,鼠道中某處破屋。
關格滿麵頹唐地走了出來。他回頭看看破屋,無奈搖頭,“我勸不住你們……昌隆啊昌隆,已非我棲身之所……”
他垂頭喪氣地踏入鼠道歧路之中,轉眼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