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時間,轉眼就過。

許歌用了三天的時間平複情緒,就連城門外發生的一場激戰都沒有參與。柳來秀的離去,君青麟與卞天的死亡這些讓許歌覺得心力交瘁。他已無心繼續參與後續清掃的事情,以至於城門之戰究竟勝負如何,他也渾然不知。

事實上,當時戰鬥發生得快,結束得也快,就算許歌趕了過去,恐怕也隻能看到混亂的戰場殘骸。

三日時間一到,許歌換上一身白衣,走出了左徒貢的府邸。

姬雪櫻已經在門外等他許久了,她今天同樣穿著白衣,正是相稱。

兩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隻是嘴角含笑。

他們兩人正準備繼續向前,身後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許大哥,等等我。”王小平揣著藥箱快步追了出來。

許歌疑惑道:“小平,你可以在休息,毒已經解了,剩下的事情宮裏的太醫應該足夠應對了。”

王小平連連搖頭,“我親自去一趟,省得那些庸醫做了什麽錯事。”

許歌莞爾一笑,這次救治武琿對王小平的信心增加極大,宮裏的太醫倒是被他說成庸醫了。

驕傲雖然不好,許歌卻沒有多說什麽。

王小平往日裏太沒自信,少年郎自信點,哪怕是驕傲一些也沒關係。許歌也不想見到王小平空有才華卻不自知。

“許大哥,要不要我去牽馬?”王小平整了整藥箱的位置,“咱們騎馬過去也能快點。”他知道卞坤所要說的事情對許歌何等重要。

許歌卻是搖了搖頭,“不用,我們慢慢走過去。”

王小平哦了一聲,乖巧地跟在兩人身後,自覺地做了個小透明。

三人走上長街,發現三天時間昌隆城中又產生了不小的變化。行人的數量明顯變少了,人人都是行色匆匆,像是在躲避什麽災禍。

宮內政變的事情徹底傳了出來,每逢政權更迭,總有大禍,這是千萬年總結下來的規律。人們更願意待在家中,等待事情塵埃落定。

長街上原本熱鬧的商戶也不見開門,偌大昌隆城顯得空空****。

“哎,都是武昭日做的壞事。”王小平看著這蕭瑟畫麵,忍不住嘟囔出聲,“他特地選了正午突圍,擺明了是要讓世人知道昌隆出了事兒。”

許歌歎了口氣,同王小平話裏已經聽出了武昭日突圍的結果。

……看來,武令月該是沒能留住武昭日了……

王小平順勢將當時的戰況也複述了一番,“誰知道那個邱哥兒在城防軍裏能量這麽大,當時西門半數守軍叛變,令月公主雖然及時趕到,可還是讓武昭日逃了出去。”

許歌就靜靜聽著,心思更多地飛向了乾清宮中。

王小平絮絮叨叨地說了一路,後麵多是對於百姓受苦的無奈。醫者父母心,他這三天出門做了義診,對於天下世道的認識更進了一層。

許歌覺得這是好事,王小平也該成長起來,不可能一直跟在他左右,成了他的附庸。

話說完的時候,長街也走完了。

三人站在王宮門外,現在王宮內部已經完成了清洗,守軍全部換上了武令月信任的金甲侍從。至於這場清洗砍殺了多少人頭,許歌並不想知道。

聽命於武令月的金甲侍從自然知道許歌。他們遠遠見到許歌便開啟了側門迎接,其中一人還上前向許歌見禮,“許大俠,殿下已經入宮,她讓小人給大俠帶句話,殿下會在乾清宮中等你。”

少俠到大俠,這變化也隻用了三天。

許歌點頭謝過對方,三人便邁步宮中。

清洗過後,宮中侍從與守衛皆是不足,這一次沒有人負責給他們領路。好在許歌對宮中也是熟悉,直接往乾清宮方向而去。

路上,他們見到了不少忙碌的內侍,他們剛剛經曆動**,人人自危,此時見到許歌三人也是頗為拘謹,恨不得跪下磕頭行禮。

許歌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卻也無權過問。

三人很快便到了乾清宮外,長道前後散落的屍體已經被收起了幹淨,不少內侍還在清理頑固的血汙,剩下一些則是在丈量尺寸,準備修複乾清宮的破損。

估計不用多少時間,乾清宮便會煥然一新,三天前的那場血戰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一眾內侍停下手頭活計向許歌三人行禮,

許歌一一還禮,進了乾清宮院中。

院中大坑還沒填上,內侍們也在忙碌。

許歌向深坑中央望了一眼,仿佛看到了君青麟和卞天的虛影。風一吹,那些影子便消散不見了。

三人繼續前進,終於站在了寢宮門前。

武琿就在其中,許歌卻是停下了腳步。他的雙手正在顫抖,他的心髒劇烈跳動,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平複了心情,可真正到了這一步,那種情緒還是難以自已。

姬雪櫻將他手掌握住。

許歌扭頭看她,她還以微笑,“我陪著你。”

聽到這句話,許歌突然心中大定,他最初探詢娘親死亡的真相時,便是與姬雪櫻一道,兜兜轉轉,始終如一。

許歌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終於鼓足勇氣踏出了這一步。

寢宮深處,卞坤與武令月立在床邊。

一名太醫正在給武琿把脈。

幾日不見,武令月臉上全是疲憊與擔憂。疲憊是因為與武昭日的對決,還有繁雜的政務處理,各方各麵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擔憂,自然是擔心昏迷不醒的武琿。

武令月聽到腳步聲,抬頭望來。當她見到許歌時,眼中似是鬆了口氣,隱約間透著一絲依賴。

許歌向微微一笑,快步走到床邊。

“情況怎麽樣?”倒是王小平率先對太醫問了一句話。

老太醫抬頭看他,皺眉倨傲,“小子放肆,你是何人,沒見到老夫正在診脈嗎?”

王小平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給大王解毒的人。”

老太醫驚得站起身來,“這,這怎麽可能,你,您還這麽年輕,怎麽會……我還以為是哪位前輩出手,這……”

“史太醫。”武令月出聲打斷了對方,“既然王先生來了,這裏便交給他吧。”

老太醫臉色發青,不情不願地拱了拱手,躬身退下。

王小平在武琿身邊蹲下,搭了搭脈。

“怎麽樣?”卞坤忍不住問道。

王小平抬手在武琿天靈蓋上重重一敲,“醒來!”

大喝聲後,武琿發出一聲輕哼,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父王!”“大王!”

武令月與卞坤不分先後地叫出聲來,武令月直接撲到了**,“父王,你終於醒了,真是嚇死令月了……”她那話音之中滿是哭腔。

卞坤在一旁長長地鬆了口氣。

武琿卻滿是疑惑地看著武令月,“阿姨,你是誰啊?”

“阿姨?”

寢宮內氣氛一緊,卞坤把鬆了氣又吸了回去,“大王,是我卞坤啊,你還記得我嗎?”

武琿一臉奇怪,“老爺爺,我應該認識你嗎?”

卞坤急得抓住了王小平的手腕,“這是怎麽回事兒?”

王小平將卞坤與武令月揮開,“你們先讓開,我來看看。”

一炷香後,武令月看著在牆角搭積木的武琿,欲哭無淚。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了。”王小平嚴肅地說道:“中毒時間太長,應該是傷到了腦子,大王現在隻有五歲孩童的智慧,並且失去了一切記憶。”

武令月與卞坤對視了一眼,顯然都無法接受這個現狀。

許歌看在眼裏,也不知該怎麽勸說。

還是武令月更快恢複過來,咬牙說道:“暫時封鎖消息,就說父王需要靜養,不能讓任何人前來看望。”

這事情武令月拿主意,大家自然沒有異議。

武令月深深地看了武琿一眼,“父王如今這副模樣,無憂無慮。不知道大哥的事情,或許對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壞事。”

眾人聽聞此言各自唏噓。

武令月打起精神,看向卞坤,“坤叔,既然父王已經醒了,你答應許歌的事情……”

卞坤閉起雙眼,重重點頭,“殿下放心,老奴說到做到。隻是此事實在不適合讓太多人聽到。”

其餘人皆是明白人,迅速離開了寢宮。

不對時,床邊隻剩下許歌與卞坤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