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許歌麵色猙獰,揮動長劍直刺而下,完全沒有繞過武令月的意思。
武令月閉著雙眼張開雙臂,濃密睫毛在狂風中微微顫抖。
曾幾何時,許歌非常欣賞她的倔強,可是現在這倔強隻是使得他心煩意亂。
殺父之仇,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可武令月就該死嗎?
“啊!!!”
許歌發出一聲長嘯,一手抓著頭發,一手顫抖不止。他隻覺得頭痛欲裂,似乎是有千萬隻螞蟻正在啃食他的腦髓,吸食他的靈魂。
“不好!”卞坤瞧出許歌的不對勁來,“他剛入天位境界不穩,又心神激**,這是要走火入魔了!”
姬雪櫻原本並不準備插手,對於許歌的決定她一向是舉雙手讚成。可現在許歌有著走火入魔的危險,逼得她不得不出手。
許歌胡亂揮劍,劍氣在大殿中隨意激射。
“嗆”的一聲,姬雪櫻拔出劍來,與武令月站到了一處,“我們要怎麽做?”
卞坤一邊抵抗劍氣,一邊給兩人做出了分工,“殿下,姬姑娘,我來與他對抗,控製住他的真元外泄,你們想辦法喚回他的神誌。”
姬雪櫻和武令月對視了一眼,兩人的武功在天位麵前完全不夠看,但現在許歌有走火入魔的危險,她們冒著生命危險也是一試。
武令月也拔出劍來,與姬雪櫻兩人長劍搭在一處。
兩女雙劍合璧向許歌衝去。
姬雪櫻武功更高,將真元包裹在外。武令月實力稍弱,藏身於姬雪櫻真元之內,幫助姬雪櫻查缺補漏。
兩人以長劍真元為牽引,在許歌的驚濤駭浪中如同一葉扁舟,飄飄****極力維持著平衡,看起來驚險萬分,卻是異常堅定地靠近了過去。
卞坤在她們身後保護這武琿,時刻緊盯兩人進度,隻等許歌露出間隙的瞬間出手。
許歌雙眼翻白,手中長劍本能地揮動,他已經陷入極大的混亂之中,甚至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力,任由失控的天地之氣與真元在體內激**。
若是眾人不製止許歌,別說這乾清宮保不住,許歌自己都會因為走火入魔而亡。
劍氣縱橫狂亂,在兩女衣袍上留下一道道傷痕,有幾道傷口稍深的,已是向外滲出血來。兩人體內真元與許歌相比也是皓日微光,早已逼近耗盡的邊緣。然而兩人拚著一股意誌力,硬生生地挺到了許歌麵前。
“許歌!”“許歌!”
姬雪櫻與武令月異口同聲地呼喊出聲。
呼喊聲如同晨鍾暮鼓,錐子般刺入了許歌的腦海。
許歌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混沌中,出現了一束光。那一束光將混沌分開,濁氣下降,親戚上浮。他想要向那光芒遊去,卻發現自己身上纏繞著無數霧氣鎖鏈,它們深入無盡黑暗,**著他留在此地。
他拚命掙紮,向前伸出手掌,想要觸摸這片混沌中唯一的光。
眾人看不到許歌腦中幻覺。但是她們可以看到許歌的動作停滯,他鬆開了握劍的手掌,全力向兩人伸出了求援的手掌。
那是許歌在呼救的信號。
兩女沒有絲毫猶豫,她們直接扔了手中兵刃,將手掌交疊在一處,死命夠向許歌。
一尺,一寸。
天氣亂流還在繼續,雲中雷鳴錚錚作響。
手掌進了又退,退了再掙紮抬起。
咫尺之間,宛若天塹。
指尖被割傷,長袖被撕裂,無法阻擋她們想要向前的心。
心的距離,豈會因為天塹而斷?
姬雪櫻與武令月緊緊牽住對方,全力一搏。
三隻手掌,終於交疊在了一處。
姬雪櫻與武令月將許歌手心握住,絕不鬆手。她們拽斷了許歌幻覺中的鐵鏈解鎖,她們斬開了混沌天地。
許歌縮手一拽,兩女被他抱在懷中,而他的精神也終於穩定了下來。
“我這是……”他雙眼迷茫,吃驚地看著眼前兩女,“我這是怎麽了?”
兩女被許歌抱在懷中,皆是有些臉紅。
姬雪櫻害羞地說不出話,武令月臉紅著搖頭,“沒事了。”
許歌見著四周一片狼藉,整個寢宮幾成廢墟。他回想起了方才發生的事情,連忙搖了搖頭,將兩女放開。
兩人離開了許歌的懷抱,還是有些不自然的模樣。
許歌迅速調整起體內呼吸,控製住亂竄的真元與天地之氣。他終於明白自己方才險些走火入魔的事情。
……真是好險,若不是雪櫻和令月將我喚醒,今天說不定就是我的死期……怪不得大胥先生一直強調心境修行,我空有天位實力,可心境修煉還是不夠啊……
許歌心中後怕,眼神一轉又望見了蜷縮在角落裏的武琿。他頓時皺起了眉頭,心裏那股邪火再次湧了上來。
“許歌!不要!”武令月見到許歌眼神變化,再次上前。
許歌將她輕輕推開,向姬雪櫻使了個眼色。
姬雪櫻將武令月攔腰抱住,任由她掙紮也無法掙脫。
卞坤護在武琿身前也是氣喘籲籲。他方才為了壓製住許歌暴走的真元也是竭盡全力,他也想不到許歌才入天位就有著如此驚人的實力。
進入天位之後,下一步就是要天人感應。這裏倒不是一個實力積累的問題了,而是那一瞬間的頓悟。許歌天生天人感應超人一等,這才是他如此強悍的原因。
許歌一步步向武琿走去。
卞坤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無法說動許歌。
“事已至此,再說無益。”卞坤歎了口氣,勉強抬起雙臂,準備決死一戰。
許歌再次運起真元,向千磨劍抬手一招。
姬雪櫻捂住武令月的嘴巴,讓她無法出聲。
千磨劍應聲而動,迅速竄入許歌手中。許歌控製住真元力道,向卞坤直揮而去。他控製了真元的外泄,劍氣變得更為銳利。
卞坤全神應對,手中紅芒大盛。
就在劍刃砍來之時,卞坤突然察覺了一絲不對,許歌揮來的劍似乎不是千磨。
卞坤雙瞳驟然緊縮,那不是千磨,是姬雪櫻的長劍!許歌方才趁著卞坤注意不到,另一隻手在身後招來了姬雪櫻的長劍。
劍到麵前,卞坤已無法躲避,隻能全力抵抗。他根本不知道,許歌可是能使雙手劍的。
“該結束了。”許歌一劍控製住卞坤,另一隻手上的千磨劍向武琿劈下。
“不要!”卞坤目眥欲裂,卻無能為力。
武琿癡癡傻傻,哭累了呆呆地看著落下的千磨長劍。
就在此時,千磨劍猛然一頓。
許歌吃了一驚,他發現千磨劍竟然在反抗他的意誌。
一抹藍光從武琿懷中漂浮而出。
那是……三生石?
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三生石,隻是一個三生石的碎片,比之許歌用來騙人的破石頭碎片大不了多少。
真正讓許歌吃驚的是,他在那三生石碎片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筆跡。
“送給小琿。”
那是他娘親許溪雲的筆跡!
許歌目瞪口呆,以至於不自覺地鬆開了手掌。
千磨劍脫手而出,在藍光照耀下懸浮空中。
卞坤失聲道:“這是溪雲姑娘送給大王的小禮物,大王一直貼身帶著。”
千磨劍在空中打了個旋,最後居然停在了武琿麵前。它輕輕震動,似是在向武琿發出莫名的信號。
武琿癡癡傻傻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劍脊,“你認識我嗎?”
千磨劍與三生石碎片同時震動起來,似乎是為了慶祝老友相逢的喜悅。
武琿抬起的手掌猛得一僵,他那癡癡傻傻的臉上,居然流露出了一絲溫柔,“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這樣……”
下一瞬,武琿淚如泉湧,“你一直都不恨我,你一直都不怪我……對不起……對不起!”武琿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溪雲!對不起……溪雲……溪雲……溪雲!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武琿趴在地上,已是昏了過去,隻是口中依舊道歉不停。
三生石碎片上的藍光漸漸暗淡,千磨劍就像是一個人的手掌,輕輕撫過武琿的發絲,安慰著這個身心俱疲的男人。
藍光徹底消失無蹤,武琿陷入昏睡。
“叮當”千磨落地,鴉雀無聲。
沒人說得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歌鬆開卞坤,撿起千磨與那碎片,這就像是一封跨越二十年的書信,今天才遲遲寄到。
武琿倒在地上,毫無防備。
許歌卻沒了廝殺的心情。
“唉。”許歌長長地歎了口氣,“老娘啊,你都原諒了他,我還能說什麽呢。”
卞坤與武令月齊齊鬆了口氣,姬雪櫻也就把武令月鬆了開來。
“雪櫻,我們走吧。”許歌向姬雪櫻露出一絲笑意來。
姬雪櫻輕輕點頭,追上許歌。
武令月麵上糾結,趕緊追了上來,“等等。”
許歌已經快走到了門口,此時回過頭來,笑容中帶著淡淡疏遠,“公主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武令月臉色變化,眼眶紅了又拚命忍住。她擠出笑容來,“一路順風。”
許歌心中感到莫名刺痛,卻故作瀟灑地揮了揮手,“後會無期。”他抓著姬雪櫻的手掌,漸漸走遠。
武令月呆呆地立在原地,似是失了全身離去,突然滑坐地上,掩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