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與大火交融,白霧與黑煙交融,火勢半起半落。

俏麗白影懸浮在半空之中,她手中握著一柄木劍,身處雲雨深處。大雨淋漓,她身周一丈之內卻沒有半顆雨滴。

烏雲中閃過一道雷霆,劈向許之音。

許之音隨意地揮了揮衣袖,那雷霆便被擊成了碎片,消散於半空之中。她看了一眼微微發黑的手指,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的出現確實阻止了混亂的蔓延,但是天府城的混亂並沒有因此停歇。那些殺花盟的人就像老鼠,他一轉身就能裝成老百姓,再一轉身就是縱火的凶手。

難道要許之音將所有可疑之人斬殺幹淨?那天府城中還能剩下幾人?

許之音握緊木劍,咬住下唇。她的目光投向地麵,落在整齊劃一的人影上。

那些人穿著黑色大氅,一邊組織著水龍隊滅火,一邊幫助百姓向遠處退卻。那是駐紮在天府城的天下強軍烏羽義從,相當於蜀王的親衛隊,如今也被拎出來救助百姓。

“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嗎?”許之音低頭自語,她不由扭頭望向蜀王王城方向,有些問題她還是想不明白,“蜀國的守衛怎麽會這麽薄弱?”許之音還要深思下去,卻聽到地上傳來一陣驚呼。

“房子要倒了!快走開!全都走開!”

一棟高宅在大火之中千瘡百孔,終是承受不住自身的壓力,轟然倒下。可就在它傾頹的範圍之內,還有十數個忙著滅火的百姓尚未離開。

人們驚恐大漢,或是頹然地跌坐在地。

許之音立即拋去了腦中的想法,一個俯衝落在了危房之上。她隻是輕揮手臂,木劍上便有金色光芒閃現而出。

劍芒揮落,將那危房從中斬斷兩截。劍氣在房屋架構之中流傳,那屋舍表麵便露出龜裂痕跡,下一瞬整棟房子碎成粉末。

金色劍氣衝天而起,就像是一朵華麗的盛世芙蓉。

沒等許之音歇息一下,別處又有慘叫聲傳來,她再次提氣衝了過去。南城多是住宅區,她已在這裏停留了太多時間。

不知何處的陰影之中,十數名甲士圍繞在柏華身邊。有人拿著紙筆,對著天空中晃動的許之音寫寫畫畫。

柏華負手凝視著空中舞動的身影,麵上沒有半點波瀾。

一名甲士匆匆走來,低頭站在柏華身邊,“大人,已經調試完成了。”

柏華聞言回過頭去,他們身後一個用黑布包裹起來的巨大牢籠。那牢籠足足有三人高,仿佛是關押著不容於世的某種凶獸。甲士進進出出,也隻是將黑布撩開一個小角。

柏華盯著那黑色牢籠看了許久,最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調試好了?”他看著身邊甲士,“哪個射擊角度最好?”

甲士舉起手中書冊,翻開幾頁端詳了片刻,“按照目標的活動範圍,我們暫定在丙號位置,視野開闊最為適合。”

“暫定?”柏華皺眉道:“我要萬無一失。”

那甲士連忙點頭,“為了確保成功,我們在丙位置的屋舍下麵埋設了大量炸藥,絕對能夠吸引住許之音。”

“很好。”柏華點了點頭,重新望向天空,“行動起來!”

十數名甲士頓時忙碌起來。黑色牢籠下方裝了圓輪,他們推著牢籠迅速向黑夜深處移動。

南城外圍,烏羽義從組成了一道防線。不斷有百姓越過這道防線,往更安全的中城方向湧去。隻是又不少人回頭張望,疑惑地看著烏羽義從,“連烏羽義從都派來了?不是說全是亂匪嗎?還需要天下強軍出手?”

“你懂什麽?”其他人反駁出聲,“獅子搏兔也用全力,更何況是咱們大蜀國呢。這說明大王關心我們百姓的安危!”那人儒生打扮,說得慷慨激昂。

有些人連連點頭,頗為認同這種說法。

還有人心中疑惑不減,“許閣主都來了,那些毛賊是必死無疑的,這樣大費周章沒必要吧。我倒是覺得,這些烏羽義從倒像是在防備什麽人似的。”

“你這瓜皮。”那儒生大聲斥責,“兵爺們要防備也是防備亂匪,還能有誰?別亂想了,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才是真的。”

“可我,可我還有些東西想要回去拿。”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低聲說道。

那儒生直接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命就去試試,兵爺們可是說了,那片南城已經被劃成了禁區,要是走回頭路,全當亂匪共犯處理。”

中年人頓時不說話了,驚恐地低下頭去。

人群一批一批迅速走遠。

另一夥人出現在長街盡頭,他們身穿金甲,為首那名大漢扛著大刀,很不耐煩的模樣——關格和他的金甲侍從。

蜀國百姓皆是一愣,下意識地退到了一旁。

烏羽義從同樣發現了金甲侍從的存在,迅速分出了部分人手上前攔截。

“來人止步!”為首那名烏羽義從鼻子上有一道橫斬而過的傷疤,一抬手,身後烏羽義從統統將長箭搭在長弓上。

關格腳步不停,高聲喊道:“燕國金甲侍從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退卻!”他那囂張模樣,當真是看得人牙根癢癢。

橫刀疤自然寸步不讓,“什麽金甲侍從,這裏是蜀國的王都!你們的名頭在這裏不管用,不想死的束手就擒。”

關格掏了掏耳朵,“小子,你可是在跟天下強軍說話。”

橫刀疤冷笑一聲,“隻有你是天下強軍?小子,這裏是天府城,不是你們的昌隆城!要想耍橫也得看看地方!”

關格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公主派了一名宮女來南城幫她買土特產,現在陷在南城裏了。別說老子沒警告你們,那可是公主最喜歡的宮女,你們知道最喜歡是什麽意思嗎?就是一整天都要呆在身邊,一刻鍾也離不了的那種。她要是在南城裏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能擔待得起嗎?”

橫刀疤被關格說得一陣發愣,但是他是個軍人,軍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命令,“管你是宮女還是太監,我說你們不能進去,就是不能進去!”

“真的不能進去?”關格輕輕擺動手指,金甲侍從列陣向前。

橫刀疤頓時眯起雙眼,高聲喝道:“上前十步者死!”烏羽義從瞬間舉起長弓,一片箭頭閃著寒光。

不用關格特意招呼,他身後那些金甲侍從同樣拔出了兵刃,一副準備硬闖的模樣。

橫刀疤嘴角冷笑,一揮手掌,更多烏羽義從湧了過來,持盾拿槍就要組成完整的軍陣。他們黑壓壓的一片,足足有數百人,和他們對峙的金甲侍從堪堪百人而已。

雙方劍拔弩張,關格的目光稍稍一瞥,緩緩抬起手臂。

橫刀疤麵孔繃緊,同樣舉起手臂來。

關格的手掌手掌伸到一半,突然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你們這些蜀國人啊,真是無聊死了,不過是開個玩笑嘛,有必要這麽動刀動槍的嗎?”他很是無奈地聳了聳肩,“不就是個宮女嗎,咱們燕國人多很,大街上隨便再找個不就好了,看看你們緊張的樣子,難道你們蜀國就缺女人了?”

橫刀疤一臉癡傻,看著關格就像在看個瘋子。

關格直接伸了個懶腰,“走了走了走了,呆在這破地方真是沒勁。我可得和公主好好說說,快點回昌隆城去吧,天府城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一個時辰都不想呆了。”

“你!”身為蜀國人的橫刀疤氣得怒火上頭,“你這混蛋!不要走!有種就把話再說一遍!”

“我好怕怕哦。”關格先是笑著,隨後猛得斂住笑意,異常嚴肅地盯著橫刀疤的眼睛,“你確定要我留下?”

橫刀疤突然背脊一寒,他不知道留下關格會發生什麽事情,難道真要和金甲侍從幹上一場?

就在橫刀疤遲疑的時候,關格咧嘴一笑,“呸!”他吐了口濃痰,轉身就走,“兄弟們,咱們回去保護公主,不和蜀國這幫懦夫玩過家家咯!”

關格說得極其大聲,一眾烏羽義從皆是義憤填膺,可是他們看著金甲侍從離去的背影,隻能默默生著悶氣。

軍令如山,上峰讓他們堅守此地不可離開,他們便必須寸步不移。

“穩住防線!”橫刀疤甕聲甕氣地吼了一聲,掉頭回到了軍陣之中。

遠處,關格露出一絲微笑,望著烏羽義從重新合攏的守備縫隙,低聲自語,“許老弟,大哥就幫你到這裏啦。”

烏羽義從防線之後,一道人影沒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