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月來時坐的馬車樸實無華。離開蜀國時,蜀王為表歉意特地送了一輛新車。

這車從外觀看來大了不少,裝飾倒也簡簡單單。

隻是當許歌打開車門,他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車內熏香環繞,透著一股淡淡花香。許歌在西蜀長大,自然知道這是王室特供的熏香,名為百花靈,配方是不傳之秘。

百花靈號稱百花,事實上是由十六種花香調和而成。香味分前中後三股,相輔相成。

許歌嗅了嗅鼻子,饒是他嗅覺靈敏,也隻能分辨出六種香味來。

除了熏香,車內配飾也是極盡奢華,上好蜀錦鋪了滿車,細節處都是鑲金帶玉。

車廂內足夠容納十人同乘也不顯擁擠,檀木桌椅,文房四寶,素琴書冊一應俱全,角落裏居然還有個小小的貢桔盆栽。

許歌掃過車內裝飾,又看起車內人來。

如今車裏正有三名侍女候著,兩人之前在車外攔截許歌,另一人是武令月的貼身侍女。那侍女看起來和武令月有三四成相似,應該就是平日裏常常扮演武令月的那位。

“看什麽呢?”武令月已經在軟墊上坐了下來,斜倚著木案,歪頭看著許歌,“你可不要對我的寶貝兒們動什麽歪腦筋。”

許歌被武令月說的一窘,趕緊收回目光。

武令月朝身旁軟塌揮了揮手,“你的人在那兒呢。”她一抬手,侍女便將茶水奉上。她便小口抿著茶杯,眼珠子上下打量許歌,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歌無視武令月的目光,徑直走到軟塌旁。

姬雪櫻雙目緊閉,臉色紅潤了許多。她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許歌認得,應該是武令月常穿的那套侍女服。

“多謝公主!”許歌鬆了口氣,朝武令月一鞠到底。

“別說那些廢話。”武令月將茶盞放下,“記得你自己答應的事情。”

許歌重重點頭。

這時候姬雪櫻“嚶嚀”一聲醒了過來。許歌趕緊低頭看,見到姬雪櫻緩緩睜開雙眼。

那雙淡漠眸子透著一絲疑惑。

姬雪櫻的疑惑隻是持續了一瞬,緊接著戒備起來,就要起身。

許歌趕緊將她肩膀按住,“你現在安全了。”他柔聲說道:“小心牽動了傷口。”

姬雪櫻見到許歌,似是放心了一些,隨後環顧四周,麵色微微變化。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紗布藥膏上,隨後朝武令月點了點頭,“謝謝。”

“不要謝本宮。”武令月拿捏起架子來,“你的診金可不便宜。”她指了指許歌,“他把自己賣給本宮了。”

姬雪櫻立即望向許歌。

“公主,你……”許歌苦笑搖頭,對姬雪櫻說道:“沒公主說得這麽嚴重。”

武令月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姬雪櫻認真地說道:“無論許歌答應了什麽,公主的救命之恩,我必定記在心中。”

武令月勾唇一笑,“這麽說來,本宮倒是不虧了,救你一人換來兩個承諾,這買賣不錯。”

許歌見到姬雪櫻已經醒來,心中大石落下了大半。他鬆了口氣,又對武令月正色說道:“若不是姬姑娘提醒,我們是怕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哦?”武令月坐直身子,正色聽著。

許歌朝姬雪櫻看了一眼,“這事情,還是姬姑娘了解的更加清楚。”

眾人望向姬雪櫻,等她說話。

姬雪櫻低聲說道:“我來自於九嬰。”

“九嬰?”許歌與武令月異口同聲地說道。不同之處在於,許歌滿臉疑惑,武令月則是皺起了眉頭。

許歌奇怪地看向武令月。

武令月朝周邊侍女揮了揮手。

三名侍女頓時低下頭去,離開了馬車。

等到侍女將車門合上,許歌便出聲問道:“還請公主殿下解惑。”

武令月輕笑一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就是一些反賊餘孽。”

姬雪櫻聽到這話便張了張嘴,隻是沒有出言反駁。

武令月將她的變化收入眼中,笑著說道:“不管九嬰是怎麽給你洗腦的,在我們王室看來,他們就是反賊餘孽。”她頓了頓,給許歌解釋道:“當年先祖覆滅大羽,平定六國之亂,建立大燕,朝局未穩之時,有九大家族行那謀逆之事。先祖英明,覆掌之間便破了這九賊聯盟。有些賊人賊心不死,在暗中成立了這麽見不得光的組織。”

若是之前,許歌或許就信了武令月的一麵之詞。不過經曆過天府大亂,他對帝王心術有了更多了解,真相究竟如何可不會像武令月說得那麽簡單。

不過那些都是過去之事情,現在需要麵對的當前困局。

許歌向姬雪櫻問道:“他們有多少人手。”

“不知道。”姬雪櫻搖了搖頭,“九嬰早已滲透入燕國各處,就連其他六國之中也有據點,究竟有多少人,隻怕連首領也不清楚。”

許歌皺眉道:“那首領是……”

姬雪櫻閉口不言。

許歌懂得姬雪櫻的心情,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而問道:“這次來行刺的人手該有多少。”

姬雪櫻對此答道:“據我所知,不少於五十人。”

許歌與武令月都陷入沉思之中。

姬雪櫻補充道:“我們經過多年訓練,這五十人可能變成路上的任何一人。我們在任何地方歇腳,都有可能遭遇刺殺。”

“這可是有些麻煩了。”許歌搖頭說道:“這樣下去,就連吃飯喝水都不能掉以輕心,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武令月對此似乎並不上心,反而問道:“是誰雇傭了你們?”

姬雪櫻依舊搖頭,“隻有首領知道。”

武令月點了點頭,略微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歌看氣氛有些沉默,重新開啟了話頭,“先不管幕後之人是誰,我們先看看怎麽對付這些刺客。”

武令月隨意地揮了揮手,“回到了燕國地界,自然會有人接應本宮。”

許歌可沒有武令月想得那麽樂觀,“回到燕國,至少還要走上兩個月。我們如今已經暴露了位置,難道我們這兩個月在路上滴水不進,滴米不沾?”

武令月身上散發出煞氣來,“本宮有百人金甲侍從,一日換一人試毒,難道還能怕了他們這些鼠輩不成?”

許歌無奈搖頭,“殿下就不怕軍心渙散?”

“金甲侍從乃是天下強軍。”武令月冷哼一聲,“可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脆弱。”

見到武令月如此強硬,許歌隻能換了一個角度說道:“我自然是相信金甲侍從忠心耿耿,但是一旦金甲侍從傷亡過度,暗殺恐怕就會變成截殺了。”

“他們敢!”武令月一拍桌子,“真當本宮是無能之輩?我大燕王室,絕不會向宵小之輩叩首。”

許歌對武令月這剛愎自用的模樣有些腹誹,武令月卻突然眼珠一轉,癱軟在軟墊之上,“除非,某些人能想到其他辦法來。”她那眼睛朝許歌身上瞟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武令月靠在軟墊上打了哈欠,“若是能夠智取,本宮也是愛兵如子。”

許歌嘴角一抽,看著武令月這甩鍋的模樣,真是氣得牙根癢癢。

而姬雪櫻也向許歌望了過來,看她那模樣,也是不想和九嬰刺客正麵衝突。

許歌歎了口氣,在車中多了兩步,突然嘴角一勾,“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武令月饒有興趣地看著許歌。

許歌對武令月挑了挑眉,“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能不能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