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和武令月站在洞口,一人一邊,隔著三步距離,各自倚著石壁。
武令月手中捏著短劍,瞥了許歌一眼,“許少俠,本宮有這麽可怕嗎?你都不願意站到我身邊來。”
許歌摸了摸鼻子,“公主自然不可怕,是在下膽小。”
“單槍匹馬去闖殺花盟,許少俠可一點都不膽小。”武令月揶揄了許歌一句,朝他招了招手,“你靠近些,本宮有話與你說。”
許歌磨蹭著不願動彈,武令月哼了一聲,“你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難道是怕雪櫻妹妹誤會?放心,本宮可看不上你。”
“這我就放心了。”許歌逃脫大難的模樣,用手撫著胸口。
武令月氣極反笑,徑直走到了許歌麵前,“本宮就這麽讓你瞧不上眼?大燕公主就我一人,難道還配不上你?”
許歌趕忙捂住胸口,“殿下你可千萬不要這麽說,我這個人膽小,小姨我說從小還有心疾,經不得嚇。”
“你!”武令月指著許歌的鼻子。
許歌隻是戲謔的笑著,他熱衷於逗弄別人,可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
“算了!本宮不和你這無賴子計較。”武令月甩了甩衣袖,放下手指,“我們來說正事。”
“洗耳恭聽。”
武令月看了一眼洞內,隨後望向遠方,“我有一些不好的預感,這次想要逃出去,隻怕沒有那麽簡單。事情像是透著詭異,但是哪裏不對,我又有些說不上來。或許這一次,我真的會死在這裏了。”
“嗬,那些山賊說的王燦,他就是王家的一名管家。而王家是我大哥的擁躉。骨肉親情,他就一點不念,這麽想我死在這裏?”
武令月長長地歎了口氣,“或許我死在這裏,所有人都能稱心如意了。”
許歌皺眉看著武令月,猜想著,這是武令月心中真實的想法,又或是另外一重偽裝?不過身為目標的武令月若是心生絕望,那這場逃亡又會走向何方?
“我明白你的心情。”許歌難得正經起來,他隨著武令月的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處,“前路漫漫,後有追兵,沒有補給,還帶著……帶著幾個需要照顧的人,這條路看起來確實是晦暗無光。”
武令月握緊了雙拳,肩頭微微顫抖。她向前邁了半步,許歌看不清她的表情。
許歌隻能繼續說道:“但是我答應過你,我會送你回國,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棄你於不顧。你哪怕是要死,我也會讓你死在燕國的土地上。”
武令月雙肩的顫抖停了下來。
兩人之間沉默了許久,不知不覺夜空布滿了烏雲。
“轟隆”一聲雷鳴,閃電劃破長空,雨點落了下來。
“下雨了。”武令月陳述著現實,又似有其他意味。
許歌仰頭看著雨落,聽著雨水敲打山壁的清脆聲響。他故作輕鬆地扯了扯嘴角,“希望這場大雨能把我們的蹤跡清掃幹淨,這樣逃起命來,大家也能輕鬆一些。最好能下他個三天三夜,說不定就引發個什麽山石泥流,把那些個九嬰的混蛋都衝了去,那咱們就省力咯。”
武令月“噗嗤”一笑,回頭看著許歌,“你這家夥沒有半句正經話,你這嘴巴這麽靠不住,要本宮怎麽信你?”
“你不信也不行咯。”許歌咧嘴一笑,“這荒山野嶺的,除了本少爺,你還能向誰求救去?乖乖聽話最好,本少爺心情好了就救你一命。”
武令月抱起雙臂,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許歌,“許少俠,你可不是隻活一天。”
許歌低聲一笑,就準備將這嘴仗繼續下去,就在這時,天空中又是閃過一道雷霆。
蜿蜒而下的閃電照亮半個夜空,樹林遠處突然有一道反光正照在許歌臉上。許歌隻覺得眼前一花,隨後臉色驟變。
許歌將武令月拽到身後,低聲喝道:“有人!”
那是刀刃的反光。
武令月聞言渾身一緊,將短劍握在手中。
許歌雙眉緊皺,望向那反光來處,黑洞洞的深夜,再加上密集的雨幕,什麽都看不真切,但是他絲毫不敢大意。
轟隆隆的雷聲遲遲趕到,就像是敲打在心髒之上。
世上的一切巧合都是必然,許歌始終相信這句話。
“我去看看。”許歌下定了決心,“如果我一炷香內還沒有回來,你讓雪櫻馬上帶著你們離開。”
武令月沒有絲毫矯情,直接點頭應下。
許歌將千磨劍收入劍鞘,隱藏著劍芒,步入雨幕之中。
“許歌!”武令月突然喚了一聲。
許歌回頭去看,正看到武令月咬緊下唇。
“時間一到,本宮可不會等你。”武令月冷冰冰地說著這話。
許歌微微一笑,隨意地揮了揮手。
武令月看著許歌逐漸消失的背影,低聲自語,“你這個無賴子,可得活著回來。”
暴雨之中,許歌正在樹枝之間穿梭。他沿著記憶中的方向,向那刀光閃爍的位置疾馳而去,心中盤旋著一個疑問:君青麟為什麽來得這麽快?
許歌帶著她們逃亡的時候,分明經過了多層清理,還是這樣暴雨的天氣,對方怎麽會這麽快就找了過來。
就算是君青麟帶了巡山的獵犬,在他們渡過溪水的時候,就應該將氣味隔斷了開來。再加上君青麟他們是初入西蜀,對此地地形應該並不熟稔。難道君青麟手下,還有一名經驗豐富的山間獵戶?
許歌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不妨礙他加快腳步。
山林穿梭。
將要靠近閃光點的時候,許歌放緩了速度,特地繞開了一個圈子,再向那閃光方向潛去。靠近之後,許歌在樹下看不到半個人影。
地麵上空無一人,因為暴雨傾盆,就連痕跡也沒一道。
許歌疑惑地抬起頭來,終於在樹枝間隙之中看到了閃光的源頭。一根鐵絲掛著一柄隨風轉動的匕首,刀麵隨著閃電折射著寒光。
陷阱!
許歌腦中立即閃過四個字來,“調虎離山!”沒等他有所反應,他便聽到樹林之中有縱身飛響。數十道人影各自施展輕功,往他來時方向急奔而去。
中計了!
對方根本就是反向利用許歌的謹慎小心,得知了他們的準確方位。
“該死!”許歌暗罵一聲,立即轉身拔劍。他身上真元已經開始匯聚,就要強行使用一次“秋分”,臨時阻斷這些殺手的去路。
不等許歌聚力完成,五六把匕首已經向他飛了過來,分別瞄準了他身上幾處要害。若是許歌強行聚力,隻會將自己的性命搭上。
這些殺手不僅要抓武令月,更是要把許歌留下。
許歌卻不會就此認命,他強行改變真元的運轉路線,將真元灌輸在雙足之下。
“驚蟄!”
許歌腳下樹枝炸裂,他如同利箭一般飛射而出,搶在了所有殺手前頭。
身在半空,許歌再次強運真元。他的經脈受不了這種扭轉摧殘,一口鮮血逆流而上。許歌口噴鮮血,但是真元運轉不停。
他張開雙臂,舞動利劍。
“秋分!”
劍光紛飛閃耀,樹木應聲而倒,將黑影壓在樹下。
可惜許歌畢竟不是天位。
他無法放出劍氣,“秋分”的範圍實在有限,而這一次黑影間隔頗遠。樹林隻壓住半數殺手。
許歌心中焦急,還想提氣再用一次“秋分”,看他體內真元已經告竭。從丹田竄起的空虛感,讓他渾身刺痛,直挺挺地從半空跌落下來,重重砸在地上。
剩下半數黑影未有停留,向山洞方向繼續加速。
許歌掙紮著站起身來,五名殺手已將他團團圍住。
他們不會輕易放跑許歌,他們的任務是要讓許歌長埋此地——隻有一方能夠活著離開。
是生?亦或是死?
許歌一抹嘴角,橫持千磨。
沒有更多廢話,僅有廝殺而已。
遠處山洞,一炷香早已過去。武令月將許歌的猜測告知了眾人,姬雪櫻麵色發白,卻沒有更多言語,率先走出洞穴,持劍戒備。
剩下三名侍女戰戰兢兢,緊跟在武令月身後,準備逃離山洞。
五人淋在雨中,夜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雷鳴。
在那光亮之下,她們看到了黑暗處的一道人影。
青衣儒衫,油黃紙傘。
君青麟對著她們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