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許歌身上,馬車周圍的人便少了許多。

兩道人影靠近過來。

關格的親兵原本還在張望,但敏銳地察覺了又人影靠近。他立馬提刀望了過去,“誰?”

那兩人戴著兜帽,麵孔都被隱藏在陰影之中。

親兵心中一緊,就要拔刀出鞘。

來人將兜帽掀開一角,露出麵容來。

親兵陡然一驚,“公……”

“噓。”武令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親兵立馬閉緊了嘴巴。

武令月重新戴好兜帽,便和姬雪櫻攜手,迅速潛入了馬車之中。

宴會中央。

“剛剛我就注意到了。”許歌對著老者直接走了過去,“你才是那個傻子的老大吧?”傻子,自然是指寇鷹了。

老者笑眯眯地站在原地,拱手說道:“原來是許少俠當麵。老夫不過是個屢試不第的窮酸秀才,當不了什麽老大,就是在寇老大手下混口飯吃。”

“混飯吃?”許歌盤腿在幾案前坐下,抓起一把水晶葡萄往嘴裏塞,“你要是混飯吃的,那個傻子說什麽話之前,都要先看你一眼?”

老者朝寇鷹拱手,“那是寇老大對老夫的信任。老夫很是慚愧。”

“你確實該慚愧。”許歌靈活地吐出葡萄皮和葡萄籽兒,“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在背後出鬼主意的家夥,一個比一個陰險。做老大的,有什麽事情,你得自己扛著。宼小鳥!”許歌突然望了一眼寇鷹,“你說對不對?”

寇鷹渾身一顫,“對,許老大……”

許歌一皺眉頭,“我是你老大了?”

寇鷹趕忙抽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笨嘴,許少俠說什麽都對。”

“少俠?”許歌低聲嘟囔了一句,“還是差那麽點意思。”

寇鷹聞言一愣,抓耳撓腮,不知該怎麽接話。

許歌揮了揮手,“算了,我不為難你。”他重新望向老者。“我和你真正的老大說話。”

老者無悲無喜,“既然許少俠能讓寇老大心悅誠服,那我們以後自然是許少俠的麾下了,叫您一聲老大,也無不妥之處。”

“是嗎?可是讓您來給我坐小弟,我可是有點不放心啊。”許歌的手指在刀柄上打轉。

兩人就這麽隔著一個幾案,互相凝視。

許歌盤腿而坐,老者垂手而立。

許久,老者開口說道:“不知如何,才能讓許少俠放心呢?”

“老丈覺得如何才能讓我放心?”

“也不知臨行之前,老夫能否見公主一麵。”

“我已經來了,你覺得呢?”

“兄弟們護衛一路,距離邊境還有百裏,可是舟車勞頓。”

“你們這宴會倒是辦的不錯,不過我覺得,要是能在燕國境內辦,那就更好了。”

至此,老者歎了口氣,“看來,是老夫太心急了。”

許歌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既然諸位兄弟舟車勞頓,接下來百餘裏路,也就不必走了,好好在此休息。”

老者深深地看了許歌一眼,“好。”

許歌哈哈一笑,“老丈表情如此凝重,怕是不願和公主離別,那也沒關係,你便隨我們一同去了邊境,到時再掉頭回來就是了。”

老者麵色一白,表情僵硬道:“山林艱險,老夫年紀大了,怕是一個人走個來回,力有不逮。”

“那有什麽關係。”許歌朝寇鷹揚了揚下巴,“寇老大也隨我們一起去。他武功蓋世,對您這位幕僚,自然會小心嗬護。”

老者硬擠出一絲微笑來,拱手說道:“那真是要謝過許公子了。”

許歌拱手還禮,“彼此彼此。”

兩人在這邊拱手,看起來相見恨晚的模樣。

馬車裏,武令月正在換著衣裳。她將襤褸衣服換了下來,從箱子裏掏出一套紅色禮服。姬雪櫻上前為她裝扮。

武令月一邊整理頭發,一邊歎了口氣。

姬雪櫻知道武令月是在為香蘭玉竹她們的遭遇而感歎,便開啟了另一個話頭,“我方才發現,山賊約莫有六七萬人,僅靠我們想要彈壓他們應該不容易吧。”

武令月笑著說道:“妹妹難道不相信他?”

姬雪櫻接過武令月的象牙梳給她梳頭,“我自然相信他的。”

“他做的不錯。”武令月兩隻眼睛笑眯眯的,“那老狐狸想要逼宮,卻沒想到我們及時趕了回來。他還想說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被許歌一口叫破,現在還得作為人質陪我們去到邊境,這才能放他回去呢。”

姬雪櫻搖了搖頭,“我不懂這些。”

“妹妹不必懂這些。”武令月拿出首飾盒來,“妹妹如今這樣子,便是最好的。至於許歌那臭家夥,倒是學得飛快,一看就是個天生的壞胚子。”

武令月嘴裏這麽說著許歌,可是眼中滿是笑意。

姬雪櫻將這表情看在眼中,手掌微微一頓,最後又沒多說什麽。

宴會中,許歌搞定了孟起和寇鷹,伸著懶腰想要朝關格招手,一聲怪笑突然傳了過來。

那聲音尖銳乖戾,就像是夜梟長鳴。

“你就是許歌?”

許歌回頭過頭去,見到了狀若小山的王翠花。他揉了揉眼睛,“這位大嬸,你誰啊?”

“什麽大嬸,許公子可真是風趣。”王翠花被叫做大嬸卻不著惱,怪笑著朝許歌走來,“小女子年方二八,真是好時候呢。那句話叫什麽來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嘛。”

許歌聞言一愣,掃了一眼王翠花的小男人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位大嬸,我雖然長得俊俏,但應該不是你好的那一口,你那些小相公可是一個個比女人更好看呢。”

實話實說,許歌長得俊俏,卻是男兒英氣與陰柔無關。

“老娘就不能換個口味了?”王翠花給許歌拋了個媚眼。

許歌渾身一抖,有些消受不了,連連擺手,“王姑娘,那個話怎麽說的,我可折不動你這霸王花的。”

“折得斷,怎麽折不斷了?”王翠花把雙眼一瞪,“你折不斷我,我可以折斷你呀!”說著這話,她便張開雙臂朝許歌抱了過來。

許歌趕緊閃身避過,一邊用目光向關格求救。

關格還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許歌瞪了關格一眼,關格索性別過臉去,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許哥哥,不要躲,奴家正缺了個壓寨郎君,你便跟我回去好咯!”王翠花哈哈大笑,靈活地轉過身來。

許歌趕緊再閃,同時對那些麵首大喊,“你們還愣著做什麽,把你們家老大帶回去啊!我可無福消受。”

那些麵首也是麵麵相覷。

王翠花聽到這話,突然停下了動作,“原來你是在意這些?”她癡癡地笑了起來,“許哥哥,你和奴家尚未成親,便開始嫉妒起來了?”

許歌聽到這話隻覺得頭皮發麻,他突然明白姬雪櫻這麽多年一直被君青麟騷擾是什麽感覺了。

不等許歌說話,王翠花突然高高躍起。一個跳步,回到了自家麵首身前,“既然許哥哥不喜歡,那奴家將他們全都殺了好咯。”

許歌聞言大驚,王翠花已從腰間拔出那兩柄長刀來。她麵上帶笑,雙刀舞動。

那些麵首全無還手之力,眼看就要命喪刀下。

“當!”

許歌一個閃身,擋在王翠花麵前。

兩人兵刃相交,將身側幾案震碎。

“瘋婆娘!你鬧什麽?”許歌怒視王翠花,又對身後那些嚇蒙了的麵首們喊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不跑等死?”

那些麵首如夢初醒,又如獲大赦,頭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王翠花笑眯眯地看著,五官差點擠到一塊兒,“相公說讓他們去,那就讓他們去吧。”

許歌隻覺得心中一陣油膩,用劍將王翠花隔開,沒好氣地說道:“這位王姑娘,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王翠花收了雙刀,含情脈脈地看著許歌,“奴家小時候遇到個算命先生,說奴家這輩子的意中人會是個擅用刀劍的俊郎君,還說那郎君會披著紅霞來娶我。相公,你的紅霞呢?”

“我哪裏會有紅霞?”許歌頭痛得很,“不對,我不是你相公!”他抬眼瞄著馬車方向,“唉……這位王姑娘,我們還是談談護送的事情吧。”

“護送?”王翠花搖頭道:“奴家不管了,奴家隻要你一個人。”

許歌隻覺得頭大如鬥,“那你就在這裏乖乖待著,等我處理好正事!”

王翠花居然乖巧點頭,抱著雙腿就在原地坐了下來,“我就在這裏等著相公。”

許歌無奈搖頭,朝關格走了過去。

關格憋著笑,小聲調笑道:“想不到許公子這麽憐香惜玉,這樣的還能好言相勸,真是頗有君子之風。”

許歌直接白了關格一眼,“對姑娘要有風度,這是小姨教我的事情。”

關格搖頭笑道:“那樣的也算姑娘?”

許歌正色道:“姑娘就是姑娘,還有這樣的那樣的?”

關格聞言一愣,一時間倒是沒回上話。

許歌清了清嗓子,向主座方向走去,“快點把這事兒搞完吧,少爺都快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