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清哥……”弱弱地賠著笑臉叫一聲。
不理。
“傑哥……”
依然沒人理。
“……是我錯了……你們別生氣……煙兒下次不敢了……”沈煙知道他們二人的性子，其實說來他們也是擔心自己而已，先討討饒，一般也就混過去了。
“煙兒，你實在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兒，是不？”首先開口的是沈傑，月光照進來，映得他的一張臉陰沉陰沉的，與往常的溫柔神色大不相同。看得沈煙心裏直發毛。
平時好脾氣的人一旦發起威來比壞脾氣的人更可怕。他算是認識到這一點了。
“不是的……我隻是氣不過他們這麽對待我義父罷了，他一老人家怎受得起那樣的苦？若是你們碰著了也定會幫我義父出頭的！”沈煙急急解釋到。
“那是我們！若是你碰著了，不許你出手！聽到沒有？！”沈清凶著臉說。他不知道，自己聽到他受傷心都疼得揪起來了。
“你這是什麽理啊？難道我就是做不了好人的主？真是隻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沈煙在那兀自抱怨。隻是他不敢太過大聲而已。
“煙兒！說什麽呢你？”沈清卻是沒聽懂，隻是覺得自己被他氣得厲害。
這人從以前就似乎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的，以前是被狼咬，現在是被人用鞭子抽，難道他都不是肉長的嗎？又不是鐵公雞被人打個兩下算得個什麽！再者就算這人不愛惜自己，難道他也不顧慮別人的心情嗎？他難道就不知道要替別人愛惜下自己的嗎？真是氣死他了！
“沒……”沈煙被他這麽一吼頓時很沒種的低下聲去。
“你還沒告訴過大福叔和藍嬸吧？”沈傑問他。
“當然沒有……”告訴他們那還得了？他可不想讓這倆老為他擔心。
“唉……你呀……我們這不是不想見你受傷麽？你一受傷，我們都跟著疼，你想想，你爹娘，我爹娘，他爹娘，你二嬸和二叔，還有……”沈傑慢悠悠地把村裏所有親戚都念了個遍，這念經一般的聲音直聽得沈煙暈頭轉向，覺得腦袋也是昏了起來。
原來這沈傑話多起來是這番模樣——直念得他悔不當初啊！
“……到時候又得來問你了，然後一番大補小補外加禁足。最後受苦的不還是你麽？你說對不對？”
沈煙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知道自己現在隻要點頭就對了。
沈傑歎了口氣，終究是眼裏帶著心疼的。煙兒啊煙兒，你究竟要何時才能明白呢？
“來，給我看看，你又弄傷哪兒了？”
不知是誰輕柔地說著，沈煙沒有多話，乖乖的把衣服向上扒了扒，月下的不算白嫩的少年身子泛著乳白色的光暈，看得人心裏莫名一緊。胸上除了兩點以外本應是完整的一片，而此時，卻是叫人看得心驚的紅白交錯。
暗紅的痂，粉白的新肉。
“……這道疤……還有這裏……”
不知是誰的手在撫摸著自己，沈煙隻覺得有些搔癢，想躲又怕又惹著他們生氣，無奈隻得任著他們看著自己的身子。
“這麽多疤？！你真是不知好歹！非要跟人家計較什麽？！”忽然沈清輕罵起來。隻是，說著的是責備的話，眼裏卻是藏不住的心疼。
他們原本完整健康的煙兒，竟然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悔恨，焦躁，心疼，數種情感複雜交織，沈清和沈傑都隻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厲害，如果可以，他們真想殺了那個獄卒，剮了那個昏官，即使不行，那把那些個鞭痕換到自己身上也好啊！
“煙兒……”沈傑歎息著把人擁到了懷裏。
“不要再這麽不拿自己當回事了……”沈清也由背後覆了上去，溫暖著他剛才因為**而有些寒下來的背脊。
肩膀這麽窄，脊梁骨卻這麽硬。
“嗯……”沈煙知道，這兩人是真的拿他當親兄弟一般對著他好。
這樣就很好。
早上起來，已經是大太陽都曬到屁股上了。沈煙趕緊起身穿衣，走到外麵才發現另外二人早就不在了。
藍月月見著了他直笑道：“小懶蟲！你那倆哥哥早都起來了，就你睡得跟個小豬似的！”
“娘你幹啥不叫我呀……”沈煙睏意十足地揉眼說到。
“還不是你那倆好哥哥，說你們晚上聊的晚了些個，讓你多睡會兒。”
沈煙伸了個大懶腰，心情甚好。
“哎？煙兒你這是被蟲咬的？”藍月月見他脖子處露出來的地方有一小紅點兒，似乎像是被那蚊蟲給咬的。
沈煙聞言摸去，是有些微痛意，不過小到了足以忽略的地步，所以他也就不在意了。心道大概是睡相太差翻了被子叫蟲給咬了罷。二人說著些話後，藍月月又顧自忙活去了。
一日裏，藍月月滿臉止不住的笑意，把沈煙叫來往一女人麵前一送，道：“那我家煙兒就拜托你了，茂嬸。”
沈煙看著眼前對著自己笑得就像是見著了雞的黃鼠狼般的老太太，心裏不禁哭笑不得起來。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親眼見著媒婆的一天。
跟著，他就和茂嬸一起步出了村。半路上碰到了沈傑。見著沈煙，他自然是要問一聲的，沈煙把所有事情前後都給他一提，沈傑二話不說轉頭笑著對那媒婆道：我也一道去看看，可好？
媒婆本想拒絕，她原本就隻打算帶著沈煙一個去的。可不知為何，見著如此好相貌的年輕男子對著她一笑，她老臉一紅想著帶去也好，萬一那姑娘看不上這沈煙而看上了這位公子，那也是美事兒一件~到時候自己還有銀子賺，何樂不為？
結果到了那裏，這沈傑似乎對那女孩兒莫名的親切——本就樣貌不俗，再加上多年曆練出來的俠者氣質，隻是對著那女子微微一笑，說了兩句在沈煙聽來無關痛癢的話，那姑娘就見著他直羞得低下了頭。反倒是對著原本的正主——沈煙卻是不多言語。
回去的路上沈煙一言不發，沈傑問他：“煙兒對那女子作何感想？”
“你呢？”沈煙卻是連頭都不回地直接反問到。
“……煙兒在生氣？”沈傑的聲音頓時低了下來。似是隱藏著某種不悅的氣息。
“沒。”
沈傑也不再多說。二人隻是默默走在回家的道上。
沈煙回到家，發現不知何時沈清來了，正在外院裏幫忙曬玉米呢。見著他自然是笑了開來，但是馬上就發現回來的人見著他時不似平常。
他的煙兒見著自己的時候向來都是笑的，怎地現在不笑了？
於是丟了耙子跑過去，還沒開口就聽得藍月月關切地在那問道：“怎麽樣？看得合適麽？那家姑娘合你心意麽？”
沈清一聽就愣了，然後衝進去不敢置信地大聲問到：“你去相親了？！”
沈煙點點頭，複又對藍月月道：“人家看不上我，倒是看上了別人。”那口氣，似是帶了哀歎，可在別人耳裏聽著，卻是帶了些微酸意。
沈清聽得暗暗握緊了拳頭，忽然身後被人拍了兩下，回頭，是沈傑。
“是麽？那就算了，下次再叫你茂嬸介紹個好了~”藍月月倒也不沮喪，這好姑娘多得是，這個不成再找茂嬸介紹個別的就是了。於是轉過身又兀自忙開了去，過了會兒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衝沈煙說了一聲就出門去了。
她前腳剛走，沈煙回頭就看見沈清和沈傑在那說話。他也沒多理，自顧自地回了自己的屋去。
剛喝了口茶還未來得及吞咽，身子忽然被人猛地扳過，一看，對上沈清滿臉格外痛心的表情。
“煙兒想媳婦兒了？”
“噗——”沈煙很給麵子地吐了他一身的水。
沈清卻似沒功夫去管，淋著水狼狽不堪卻依然直直地看著他，眼中的急切不容忽視。。
“娘說要去那就去看看嘍。再說我也不小了，可以娶親了。前幾日裏那誰誰都來請吃滿月酒了，娘一看人家的小娃娃自然是想得緊了。”沈煙的輕描淡寫觸怒了沈清。
他狠狠捏著沈煙的身子搖道：“你才多大年紀！猴急成這樣也不嫌失了讀書人的身份！”其實心裏卻是忍不住的醋意橫生。
這人占了別人的心卻還口口生生說要娶親？！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他該瘋了不可！
沈煙也被他的話激怒了，用力推他的手道：“什麽讀書人的身份？這和身份能有甚關係？難道讀書人都不能娶老婆麽？”
此時他隻覺得這沈清也太不講理了些。自己娶親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有一點不合規矩的地方了？！再說了，今日裏看的那姑娘對自己的興趣恐怕還不如對這沈傑的興趣大罷？這個沈傑……還真看不出來啊……原來對著個女孩子是這麽會說話的！自己平日裏怎麽就沒瞧出來呢？！哼……
沈清被沈煙這麽一番話直說得有些站不住了，他隻想把他狠狠地按進自己的心裏，叫他去瞧瞧裏麵從頭到尾一直占的是誰！
其實自家的爹娘也是說了要讓他娶親的話，隻是他回了說家裏頭兄弟多也不缺他一個，而他又醉心於武學想要立業一番，於是把那些個說媒的通通給擋了回去。
天可憐見！他這都是為了誰啊！而這人！竟然是半點竅都不開的！真不知他平時的聰明勁兒都用到哪裏去了！
沈清心裏頓時真是又氣又恨。他真想把話一吐為快才好！
想著想著，沈清瞪直了眼睛想去抓著沈煙把話給通通說個明白。
可是……看著沈煙別過頭去似乎不願意聽他說話的樣子，他又猶豫了。
隻怕……男子戀上男子對沈煙來說怕是受不住的——在以前的日子裏他充分明白了沈煙其實是個很保守的人。本朝雖不禁止男子間通婚可畢竟還是少數，再加上沈煙怎麽說也是他們家中的獨子——在他的觀念裏，獨子是定要為家開枝散葉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怕沈煙拒絕自己……若是因此而不能再待在他的身邊……這比現在要更叫他難受萬倍。
因此他終是忍了又忍才沒把話給說出口。
沈傑在旁對沈清的心思看得是清清楚楚。其實他對著沈煙的這番態度心裏也著實有些責怪，覺得他實在是有點“不知回報”。雖然自己這麽想有些自私與卑鄙，對著什麽都不知道的沈煙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公——畢竟一直以來沈煙都沒要求過什麽，是他們在單方麵的喜歡著他而已。
但是，人就是這般，既然已經陷進去了，就不允許那人不給自己一丁點的回應，即使不給回應，但像今日這樣出去找媳婦兒的事也實實在在是叫人忍無可忍。
他無法想象煙兒與女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樣子。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他會……
沈傑眼中厲光一閃，自己也對驟然閃過的殺意暗暗心驚。可是，他苦笑起來，沒有辦法，他是真的覺得如果有那麽一天，自己一定會這麽做的。即使，那會惹來煙兒的怨恨……
不過，此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沈清眼中那與自己相似的幾不可聞的戾氣，心道沈清定是被沈煙的話語給氣瘋了。沈清和自己不同，衝動起來也許他真會做些叫沈煙不高興的事兒。這反倒叫他收斂起了自己的心思。
於是一個閃身擋在了沈清麵前。而後者那抹煞氣也在無形之中消失不見，似乎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發現,這章是將軍迄今為止以來寫的字數最多的一章!可喜可賀~將軍我這算不算進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