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這輩子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是這麽走出這座皇城的。
人群擁擠在道路兩旁，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簡直不為過。所有人的手裏頭都拎著一個籃子，籃子裏頭放著的不是臭雞蛋就是爛菜葉，有的人還在裏頭放了小石子。
當初太傅一朝淪為了階下囚，所謂的名門貴族一朝門第冷落。外麵的人會不知道麽？不，一張皇榜將蘇南的罪行都明明白白地昭告天下，上頭清清楚楚寫明了關於荊州的事情，關於蘇南謀逆一事，還有許許多多的小事。
這張皇榜不單單貼在了京城，也帖在了其他州府裏頭，上頭字一個都沒有變，這蘇南的罪行可以說得傷勢朝野都知。
而這荊州還有京城更是一批官員被收監下牢，聽候審核，如若是謀逆罪行大的，怕就是所謂的抄家滅族了。
而這個所謂罪魁禍首，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會被處以極刑。但是在通告張貼出來，說是要將蘇南押送到極北之地服刑的時候，不論是朝臣還是民間百姓都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自從建朝以來，或者該說，自從前朝以來，這謀反的人就沒有一個可以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甚至於那個人的家族都幾乎可以說是屍橫遍野，幾乎沒有一個是受到了這麽輕的懲罰，這讓不明群眾紛紛吃驚，甚至懷疑這裏頭是否還有隱情。
然而，不知道從何時起，這民間又流傳了一種說話。
說啊，是這皇上宅心仁厚，到底蘇太傅曾經做過他的老師。這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皇上也不忍心殺了他。便將對方流放極北之地，算是讓他贖罪了。而蘇家幾口人卻是根據罪行論處，沒有任何的法外開恩。
另一間值得人人稱讚的便是這皇上說到底，抓的還是隻有那些犯了罪的人，而對於他的妻兒子女而都選擇了放過。
當傳出蘇南是幾號要從哪兒出的城門，這些平民百姓都紛紛圍了上來，當然不是來送他離開，而是從他一出現，第一個朝著他扔了菜葉子沒有被人阻攔的人出現之後，其他千千萬萬個朝著他扔菜葉子和雞蛋的人也都出現了。
老百姓是很簡單的人，她們覺得當今的皇上實在是好。起碼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稅務，官員雖然不算是清正廉潔，但是也沒有做什麽壞事。所以這麽一來，平民百姓對於慕容軒這個皇帝的好感度自然是很高的。
所有的人自然都將仇恨轉到了麵前這個要打破和平，要將一切都弄糟了的人身上。
蘇南頭一次這麽出車，坐在囚車上頭，他的臉上頭一次迎來了這樣的襲擊，一個雞蛋砸在他的麵上，裏頭的蛋黃和蛋清帶著惡臭混雜在一起地流下，他閉著眼，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去看下麵安全憤恨的百姓。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奸臣！”
“叛徒!”
一聲聲辱罵就這麽傳入了蘇南的耳朵裏頭，他仿佛還記得自己剛剛三元及第，拿到了所謂的官職來到那小小的鄉鎮。後來自己要離開後，那些鄉民們的十八裏相送，甚至於在自己離開的車隊裏頭塞滿了他們送的土特產。
那個時候自己是什麽心情？
大概是極為愉悅的吧。那時他對於這官場還有一絲希望，他還想要改變官場，他還想要的是還給這個盛世一片清明，想要讓那些平民百姓過得好，想要用自己的努力讓天下沒有像自己那樣一出生就被拋棄的孩子。
耳邊似乎還在響起多年前那些老鄉民一個個握著自己的手，眼淚滿目地，“大人，你真得一個好大人，是一個好人，是一個好官！如果我們朝能夠多有幾個你這麽好的官，那就是我們老百姓的福咯！”
一聲聲，“好大人”“好人”“清官”在他的耳邊響起和著另一邊傳來的“奸臣”“叛徒”“貪官”混雜在一起。
自己怎麽會走到這個地步？
蘇南睜開眼，底下的人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仿佛如果沒有這囚禁著自己的囚車，他們一個個都想要直接衝上來將自己撕碎，然後體現一下他們所謂的正義了。
蘇南的視線在下麵的那群人身上匆匆掃過，沒有絲毫地停留，但是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卻禁不住停了下來，眼睛睜圓了，他禁不住低聲呼喚，“欣悅，欣悅！”
蘇欣悅在今日早晨的時候便被宣旨送出宮，在她無論怎麽打砸吵鬧都沒有任何效果，甚至被那些暗衛直接敲暈了。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蘇府的後門口。那門上頭貼著一個極為顯眼的封條，蘇欣悅抬抬手，最後還是沒有那個勇氣撕開封條，她知道事已至此，自己現在就算是再怎麽反抗也沒有任何用處，還不如先尋找好出路，再伺機潛入宮裏頭。
她不相信，不相信慕容軒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她覺得肯定都是因為林思樂不知道和慕容軒說了什麽，以前那麽愛自己的皇帝才會選擇遠離自己！
肯定都是林思樂的錯！
當她拿起地上打包好的包裹時，她便匆匆沿著大馬路走去，卻發下今天不知道是什麽日子，這大馬路上的人很多，人山人海的。
蘇欣悅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就在她打算轉身去找其他離開的法子時，忽然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蘇欣悅轉頭看去，看見曾經被自己稱作是父親，結果卻和別人算計自己，把自己一切都算計沒了的父親這會正被人關在囚車裏頭。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對方了，自從自己出了事被人關押在那個竹林小屋之後，自己就沒有再見到這個所謂的父親了。
滄桑的臉頰，滿頭斑白，眼中滿是殷切希望地朝著自己看來，蘇欣悅忽然笑了笑，笑得有些嘲諷。
對方害自己失去了一切，那麽自己呢？說到底自己不也是害得他從一代權臣淪落為了階下囚？這一切是因果報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