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鏖戰晉綏 第一百零三章 興 隆工業新區
遠遠傳來機器的轟鳴，把陳海鬆的目光引向南邊相對低處，站在高處隻能看見茂密的柳樹、榆樹、夾雜其間的柿樹、板栗樹、核桃樹。跟隨著張強、劉康走上林中開辟的汽車路，穿過一片密林，直到小河邊的山腳下才發現沿著險峻的南山峭壁開鑿了很多山洞。
張強、劉康帶領戰區首長踏過新修的水泥橋，挨著個參觀相對獨立功能不同的十幾個洞窟，裏麵的燃煤蒸汽發電車間、鑄造車間、鍛造車間、衝壓車間、機床加工車間、熔銅車間、鑄殼車間每個都深入山腹幾十米。機器設備在電機、蒸汽驅動下隆隆作響，三四千工友圍著上千台各種設備緊張地忙碌著，頗有太原兵工廠的氣勢和規模，而設備似乎還要新許多。
參觀完最後一個車間，喜出望外的陳海鬆感慨道：“乖乖，你們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修出來的呀？難道你們真的請動了黃巾力士？”
張強趕緊說：“那倒不是，俗話說，人多力量大。咱們平津戰役後，黃華主任、穀景生師長他們把唐-山附近的開-灤煤礦、遷-安、遷-西、遵-化鐵礦的礦工將近兩萬人動員起來，拆卸了全部礦山設備和采掘設備全都運到了這裏。”
“唐-山不是有鋼鐵廠嗎？沒有搬來嗎？”陳海鬆前世買過唐鋼的股票，知道那裏有一座年產鋼1500萬噸的大型鋼廠，怎麽小鬼子還沒有建設？那煉鋼設備怎麽獲得，難道真要去搶鞍鋼不成？（唐鋼是43年鬼子修建的。）
熟悉北方情況的彭真解釋說：“唐-山沒有什麽鋼鐵廠，遵-化、遷-安的鐵礦石都是給北平的石景山鋼鐵廠提供的，隻是石景山鋼鐵廠耗資幾十萬即將完工遭遇一戰結束後鋼鐵大降價、直奉戰爭、北伐革命，軍閥輪流換，14年裏過來就是沒有一個看得見這麽大的一個美國設備建造的的煉鐵廠，以致晉察冀三師章拯宇、孟憲吉師長領著兩萬群眾和日本俘虜把這座鋼鐵廠送來時很多已經鏽蝕的不能用了。”
“唉，都是些隻看眼前利益、個人的私利，毫無遠見、毫無治國理念的軍閥，睡會舍得拿出金錢和精力發展民生工業。你們把設備怎麽處理了？”
“當時日本軍隊已經霸占了這座鋼鐵廠，交給十河信二負責的興中公司經營，改稱“石景山製鐵所”。從東北鞍山鋼鐵廠派來300多名技術人員驅使近萬名**戰俘和從附近村莊抓來的勞工，對石景山鐵廠日產250噸從沒用過的高爐進行修複，還從國內運來了十個新的日產20噸的小高爐，剛剛開始施工就被章師長他們全部擒獲，一同押了過來。
陳主席、徐司令親自出麵給那些鬼子、二鬼子做工作，說服他們參加到工程建設中來。經過中日學者的共同研討決定先上那十座小高爐，生產出鋼鐵後再修理那座400方的大高爐，據他們估計完全可以在一年內修複重新使用。”
陳海鬆這下放下心來，有了冶煉設備才能製造出鋼鐵，有了鋼鐵才會有槍有炮有坦克。他看著蔚為壯觀的地下廠區對張強說：“我知道你的隧道是怎麽打出來的了，是礦工、采掘設備加上工兵、炸藥，對嗎？”
張強嘿嘿笑了兩聲說：“啥都能讓你猜到，我們在劉廠長帶領下考察了鷹手營子地區柳河兩岸12公裏的範圍，按你的規劃適當作了調整，覺得這裏位置適中原材料運輸方便，地質穩固還很隱蔽，就派了兩千礦工、兩千**勞工在這裏苦幹了三個月，打出了這些地下生產車間，挖出來的石方堆在西邊建了人工湖，方便車間用水。”
“很好，比我預想的好，排煙排氣費了勁了吧？我看出口離這有一公裏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咱們離鬼子統治中心太近了，飛機轉眼就到，咱們高炮兵隻有一個團還布置在外圍，又沒有自己的空軍保護，隻能先躲著，還好礦工們肯吃苦硬是刨出了兩公裏長的隱蔽煙道，即使鬼子偵察也無法判斷我們的車間的位置。”
陳海鬆也很無奈，這裏有豐富的資源，能便捷地運來機器設備，獲得技術工人，不用這裏太可惜，但敵人的威脅始終存在，一時也無法改變，隻好說：“現在隻能先這麽克服了，等你們生產出高射炮咱們就不怕他來騷擾了。我看你們車間裏的機器都很新、還都是德國進口的、有錢都買不著的寶貝，品種比太原兵工廠的都多，是怎麽弄來的？”
張強自豪地解釋說：“這還多虧了司令員當初在天津的籌劃，你當初在遠山公館狠狠震懾了老漢奸們的囂張氣焰後，在場的那些人大多收攏家財退入英法美租界，遠離日寇夾著尾巴做人。天津地下黨姚依林書記和宋成德的寶興貨棧與他們建立了聯係，一起收購了在英租界裏的北洋機器局。”
陳海鬆疑惑地問：“你說的是李鴻章創辦的天津機器製造局吧，當初不是毀於八國聯軍的戰火了嗎？位置應該在海光寺，現在是日租界呀？”
“東西兩局當初確實毀於戰火，隨後袁世凱為了擴充軍備，把破舊機器全部收集起來，在英租界賃地重建，陸續添置了不少新設備，恢複了元氣，後來陸續遷往德州，生產火藥、子彈、炮彈，但許多大型設備棄留在此，被洋人收購建成機器局，陸續添置了些設備用於武器配件生產，製造槍管、炮管，還兼造電機、電線、彈簧、緊固件等五金製品。”
陳海鬆更加疑惑了：“怎麽沒聽說過？中國不是早就自己生產槍管、炮管了嗎？他們生產這些有什麽用？”
“我也是見了宋掌櫃和劉廠長後才知道的，北洋年間，中國確實能生產槍管炮管，可北伐以後，所有兵工廠收歸兵工署管理，那些貪官汙吏爭相貪瀆，層層克扣，用於生產的費用少得可憐，材料以次充好，產品粗製濫造，炸膛、裂縫頻頻發生，不得已隻好向洋行購買。據說現在隻有太原兵工廠、重慶兵工廠等軍閥企業還能自己生產合格產品，其他的都是在拚裝武器，以至於租界裏武器關鍵配件供不應求，才成全了這些洋人機器製造企業。”
陳海鬆隻聽陳誠說過**兵工廠年產步槍3萬支、機槍兩千挺、大炮兩百門，子彈五千萬發、炮彈五十萬發，誰知還有這麽多貓膩，這種自毀長城自欺欺人的做法焉能打敗日寇。“該死的蔣光頭，這樣摧殘軍工企業，怪不得工業殘破、國力低下。唉，收購以後怎麽樣了？”
“中日戰爭一爆發，洋人有意抽資回國轉讓工廠，日本垂涎這裏的設備極力活動想接手，卻又仗勢欺人拚命壓價。被你感化的天津商業巨頭沈同午、趙聘卿得知後立即通知了姚依林同誌，張峰、李景林已經把你的偷襲計劃透露給了姚書記和宋掌櫃，所以他們決定為根據地留下一個完整的兵工製造企業，出麵約請租界裏的民國大佬們為國出力替國家保住工業骨血，得到大家讚同，集資八十萬大洋收下此廠，留用了廠長劉鳳奎、總工程師趙德安等全體人員，繼續生產，儲存進口鋼材、機器配件。
在劉廠長的建議下通過原廠主從英國、德國訂購了80多萬大洋的冶煉設備、鍛壓、衝壓設備、銑床、鏜床、磨床、鑽床、車床等，就是你看見的這些新機器。”
陳海鬆緊緊握住旁邊姚依林的手使勁搖了幾下讚賞的說：“小姚，真不簡單，在那麽緊張複雜的情勢下為咱們八路軍攢下了這麽大的一筆財富，不愧是清華大學的高材生，優秀經濟管理幹部，我看以後你就留在這裏協助陳主席主抓經濟工作吧。陳主席、徐總，你們同意嗎？”
陳昌浩笑著拍了拍不到22歲的姚依林的肩膀說：“我求之不得呢，就怕影響了二師一直沒提出來。”
“目前，軍事鬥爭的壓力不是很大，經濟建設剛剛進入起步階段，千頭百緒，需要有人統籌協調，陳主席一個人忙不過來，就這麽定了。延安抗大一批幹部即將畢業，我要了50個，軍事政治幹部都好解決，經濟人才咱們太缺乏，急需加強。
小姚，機器設備買的好、買得值，我看那些工人操作很熟練，加工出來的配件平整光滑，你們怎麽一下子拉來那麽多有經驗的技術工人？費了很大的勁吧？”
姚依林一下成為矚目的焦點有些不自然，謙虛地說：“天津自開埠以來，西方投機商人、實業家、冒險家就把這作為向中國輸出商品賺取白銀的基地，建設了大量的現代工業，剝削中國人民的同時也培養出了三代產業工人，天津和上海、廣州一樣是工人最集中、工種最齊全的地方。
正因為這樣，一二九運動之後不久清華大學沒畢業上級就把我派到了天津從事宣傳、學聯工作，在學生中、產業工人中發展革命力量。由於司令員做了細致安排，我們天津地下黨就把工作重點放在了動員青年學生投奔延安、張掖，動員愛國民族企業搬往根據地上。
我們獲知主力部隊將會解放天津，搬遷日資產業後，又把工作重心放在收購機器設備、動員技術工人投奔根據地、偵察日資企業上來。天津商會的幾大協會也暗中支持我們招聘了租界內洋人工廠的許多熟練技術工人，幫助地下黨在日租界裏的機械加工、電力製造、車輛修造、醫療製藥等企業發展骨幹安插幹部，及時掌握那裏的情況。
12月29日212旅和冀東自衛軍五師一舉解放天津，我們天津市委配合19軍兵工廠與早有準備的地下黨一起控製日資企業，收繳技術資料、動員職工離開天津不給日本人出力，前後動員了近萬人拆卸設備、搬運物資，南開等因校舍被炸無法繼續讀書的大中專學生一萬多人接受我黨號召參與進來，火車汽車馬車連續運輸了六天六夜才有了現在的戰區兵工廠。”
陳海鬆看著洞窟、設備，感慨地說：“辛苦你們了，沒想到我一個設想卻害的你們幾萬人忙了幾個月，太不容易了！”
“你的設想比蔣介石高明，比國內任何一個政治領袖都有遠見，衝著一點我們才來投奔八路軍的。早就想見見你了，今天總算得償所願，你很不錯。”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一個四五十歲戴著眼鏡、氣質清高的中年人和一個五十多歲基本謝頂滿臉書卷氣的老人在寶興貨棧宋成德掌櫃的陪同下不知何時趕來，似乎聽了一會兒了。
陳昌浩連忙介紹說：“這位就是北洋機器廠的廠長劉鳳奎博士，後邊的那位是總工程師趙德安博士。現在是興-隆工業區發展委員會的正副主任。”
陳海鬆連忙迎上前去，舉手行禮：“先生高義，不辭辛勞，實業救國，海鬆佩服！”說完又鞠一躬，把劉鳳奎感動的雙眼濕潤，緊忙握住他的手，連說慚愧。
“我說這工業區布置的如此規範合理、原來出自先生之手。先生大才，有您的襄助，工業區輝煌可期！先生如此大才，緣何默默屈身在洋人企業中？”
劉鳳奎推了推眼鏡感歎道：“我在美國麻省工學院學的機械製造，有感於鴉片戰爭後的國勢衰弱，又跑到德國聯合鋼鐵公司、克虜伯公司、毛瑟公司、通用電氣公司等兵工廠實習了四年，回國四年來我在上海兵工廠、金陵兵工廠、鞏縣兵工廠、漢陽兵工廠這些兵工署下設的工廠都做過技術管理工作。
深感國內積弱之根本在乎工業之落後，然工業之落後在乎當權者對工業的漠視、對知識分子的輕視。哪裏有人關心工廠的發展、設備的更新、職工的培養、新品的設計。全都蠅營狗苟、假公濟私、排擠專家、貪腐無度，我是心灰意冷才被迫把一身所學賣給洋人。
直到趙聘卿領著姚書記、宋掌櫃來請我留任，聽了宋掌櫃對張掖的描述，我才知道中國還有一個地方是科學的天堂、知識分子的樂園，現代工業的溫床。我和趙總工都是有心報國卻又報國無門的窮書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親手建成一個一流的兵工廠幫助國家抵禦外侮。有人賞識我們、重用我們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尊重，所謂士為知己者死，我們怎能不欣然前來。”
“謝謝，陳某理解你們的苦悶。自古以來中國知識分子一直是中國社會的中堅力量，封建製度瓦解以後，你們這些接受西學掌握科學的新知識分子取代了舊知識分子代表著中國最先進的生產力，你們的數量和作用的發揮直接影響著國力的強弱。對此我們中國**有清晰的認識和具體的政策，重視教育、尊重知識、發揮知識分子的專業特長在工業建設的各行各業發揮出聰明智慧是我們堅定不移的政治主張。
在我看來，科技人員的加入讓我軍有了更大的自信、更強的實力。你們的作用不是幾個師、幾個軍可以比擬的，先進的高質量的裝備往往會改變戰場上的力量對比。所以對你們的到來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我也誠心希望你們在這裏過的開心，生活得幸福、工作的寬鬆愉快。這裏基礎條件比較差、離敵人統治中心有些近，一切都要從頭做起，讓大家受累了！”
見北方戰區的最高領導人重申了陳徐兩首長的承諾，態度謙恭有禮、言談充滿關心非常感動。“我很高興貴黨有這樣的認識和主張，不過我還是欽佩你在其中的主導性作用。你對工業的重視、對現代工業的了解程度、對工業設備的獲得方式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當政者高明多了，平津地區現代工業設備基本被你搜羅一空，讓我們敬佩之餘很受鼓舞啊。”
陳海鬆真不知道其中的細節如此繁複，連忙謙讓：“這都是彭主任、黃主任、姚政委他們地方黨組織工作做得細、做得紮實。中國**最大的優勢就是有高度的組織紀律性，可以調動一個地區的所有力量齊心協力做好一項工作，這在工業化發展的初期是至關重要的，沒有我黨強大的組織能力、沒有大批追隨我黨的民眾支持，這個工業區都不可能建設起來。”
劉鳳奎認同的點著頭說：“是的，來到興-隆我們到處都能感受到積極進取、昂揚向上、艱苦創業、無私無畏的清新空氣，這是中國其他地方所沒有的，我們喜歡這樣的氛圍。雖然這裏基礎差，來的時候隻有幾座小煤窯、幾個小煉鐵作坊，可這裏有發展工業最需要的資源，有全力支持我們的領導和吃苦耐勞的工程兵和民眾。我和老趙被委以工業發展委員會主任的重任，自當全力以赴。
一窮二白正好可以完整規劃、合理布局。你不知道，這裏隻是整個工業區的一個中間環節。第一個環節是礦產、水利、電力，我們在平安堡、澇窪灘等處開挖了煤礦，馬圈子鎮、半截溝等地開挖了鐵礦、老牛河穀的東河北、詹家西溝、半截溝建設了銅礦采集冶煉廠。
在礦場周圍建設了水泥廠、耐火材料廠、輔料廠、焦化廠、製酸廠、冶煉廠、火藥廠是第二個環節。咱們這個西大窪是中間加工的第三環節，製成以後還要送到隔壁山穀的第四環節去組裝，最後還要經過檢驗環節才能出廠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