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誰狠
離陳海鬆兩裏開外的小沙丘上鋪著一塊氈墊,此時正坐著一個滿臉大胡子的大漢。
羊皮帽子下一雙黃褐色的眼睛在深凹的眼眶裏不住的打著轉,手裏的馬鞭煩躁的抽打著馬靴,喝問著:“紅匪還沒動靜嗎?”“馬司令那裏有沒有新消息?”
身邊不遠處三三兩兩的站著許多牽著馬的團丁,服色雜亂,有的拄著槍,有的拎著刀,有的扛著長矛,有的從馬褡褳裏抓把黑豆喂馬,似乎習慣了大胡子的狂躁,又似乎不關自己的事,所以無人回答。
這些來自青海循化的漢回撒拉族農民,在馬步芳的強力驅使下,在阿訇們的精神控製下,組成循化上四工民團,進行了簡單訓練,隨時參戰。
這次他們憑著“殺身護教”的宗教狂熱,自備馬匹刀槍翻越祁連山來到河西,替真主安拉驅除無神論的異教徒,殺死那些“共產共妻”的紅匪。
他們隸屬於馬陸各隊總指揮馬元海麾下,這大胡子就是循化上四工民團司令撒拉族人韓忠良。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引得眾人抬頭觀看,一匹河州馬飛快奔來,在大胡子麵前不遠處一個急停側轉,還沒停穩,一條身影就從馬上落下,毫不停頓地來到大胡子麵前:“司令,紅匪撤退了。”
“馬明學,你瓜娃看清楚了,撤了多少?留下了多少?”
“他們搬動傷員離開了陣地,下了河堤,有許多已經上了對麵河岸。”
韓忠良聽到後,來回轉了兩圈,大聲喊道:“尕虎,帶上你的人過去試試水,火力強就撒著回來。”
旁邊一個大胡子打了聲呼哨,翻身上馬揮舞著刀衝了出去,身後陸陸續續跟去了三百多人馬。
一兩分鍾後,傳來了稀疏的槍聲,然後就是馬家軍團丁衝鋒時野狼似的怪叫聲和機槍步槍的射擊聲。
韓忠良靜靜地聽著,聲音都來自正南,對方防禦正麵不超過三百米,而且火力弱小,沒有機槍,步槍不超過百隻,我一個團一千人,三分鍾就能撒到你麵前,光靠馬蹄也踩死你們了。
想到這,他大聲傳令:“上馬,日奶奶的殺紅匪去。”眾團丁立即扳鞍上馬,有的平端著槍,有的揮舞著柳葉刀,嘴裏嗷嗷叫著,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原來,馬步芳有令:民團出征不發軍餉,用人頭換賞錢,靠劫掠發些小財,戰利品除武器上繳其餘歸自己所有,因此,馬家軍裏民團最積極最凶殘。
等韓忠良率眾趕到戰場,卻見到了怪異的一幕,早該占領了敵方陣地的尕虎在敵人陣地一百五十米外來回奔馳就是衝不到陣地上。
一百米外的陣地前新添了許多團丁們的屍體,不少戰馬受傷倒在地上,扭動著身體或是轉動著頭顱發出陣陣哀鳴,防禦陣地兩側空地上許多無主的戰馬漫無目的的跑來跑去。
他定睛看去,對方雖然槍聲稀落,卻是槍槍咬肉,隻要進入一百五十米距離內,任團丁們如何躲閃,槍聲一響,不是馬倒就是人落。
一個團丁馬倒後躲在戰馬屍體後邊,悄悄探出頭來,還沒把槍伸出來,就被一顆子彈打碎了腦袋。
尕虎隻剩下百十來人,遠遠地揮著刀,打著槍,正向後退回來。
遠處對麵河岸上正有紅匪相互攙扶著,踏上對岸的土地。
這是真撤退呀,掩護部隊確實不多呀。
他咬了咬牙,大聲喊道:“紅匪人少,尕娃們一起上,踏死驢日哈地。”
於是,民團們一起打馬揮刀,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尕虎見司令來援,又招呼自己的部下夥同大隊人馬向陣地衝來。
一排槍聲響起,又一排槍聲響起,外圍的團丁不斷地人仰馬翻。有槍的團丁們衝到前邊,憑借著嫻熟的控馬技術,雙手端槍,向著有子彈射出的地方回擊,不求擊中,隻要短暫壓製住對方,騎兵就會衝上陣地,靠馬的衝擊力和鋒利的馬刀解決戰鬥。
對方的陣地被子彈打得土花四濺,流彈橫飛,**聲淩亂起來,接近了,越來越近了。
這時,敵方陣地響起了嘹亮的衝鋒號,側後方後邊傳來了一陣呐喊聲,一群衣衫襤褸的紅軍戰士從斷崖下爬了出來,迅速衝到了騎兵的後方,200餘人鬆散地站著,舉**射擊。
被包圍了?可他們才多少人呀,竟敢分兵包抄。韓忠良叫過馬明學,讓他帶人砍了後邊的紅匪,自己帶著大隊繼續攻擊。
槍聲不停地響起,身邊的團丁不斷地掉下馬去,有槍的團丁成了死神的晚餐,所有的子彈都在朝他們飛來,剛衝過一百米距離,槍騎已所剩無幾。
憤怒的韓忠良看到對麵一個身影站了起來,中等偏矮的身上單衣在寒風中飄動,凍得通紅的手中舉起的漢陽造步槍卻像是魔鬼手中的鐮刀,一團團火焰從槍口噴出,把衝在最前邊的送死鬼收下。
而且是槍槍爆頭,五槍後,隨手把槍一扔,旁邊有人接住,另一人又遞上一支步槍,火焰再次閃耀,還是槍槍爆頭。
那人近乎不需瞄準就能瞬間要人命的槍法讓所有幸存者手腳發涼、頭皮發麻,又一支步槍遞了過來,他舉起槍,指向左側。
槍口所指方向的團丁慌忙藏起身形,依然有五個逼近防禦陣地陣地的團丁被爆頭從馬上栽了下來。
這還是人嗎?有這樣的人在,怎麽可能獲勝,還是留著命重要。
他正準備下令撤退,卻見那人扔下空步槍,伸出去的手卻沒有接到步槍,旁邊的人像是非常難過的低下了頭。
隻見那人拍了拍旁邊的人的肩膀,隨手抄起一把大刀,跨出了陣地,敵人陣地上槍聲也漸漸消失了,許多人挺著刺刀,舉起長矛大刀像那人一樣走出了陣地。
韓忠良哈哈大笑起來:“尕娃們,個驢日哈地沒子彈了,砍了他們。”
尕虎立即帶著狂喜的團丁衝了過來。
李毅也帶著十幾個戰士挺起刺刀護住政委。
卻見陳海鬆大喝一聲,一步跨出幾米,迎著疾馳的戰馬挽了幾個刀花,向著最前麵的大胡子奔去。
百米的距離轉眼即到,尕虎緊盯著這個不知死活敢向騎兵衝鋒的神槍手,在玉樹他砍死過無數藏民,在寧夏他砍死過無數孫殿英的部下,半個月前在張掖甘浚他也砍了好幾個紅匪人頭,現在隻是增加一個紅匪數字而已。
來吧,讓你見識一下來自中亞的無敵刀法。柳葉刀高高舉起向著三米外的仇敵狠狠揮下……
嗯,怎麽會砍空了,人呢?
等他轉過臉來,眼前是一個從馬的另一側平地躍起的熟悉麵孔和帶著風聲的大刀,一顆頭顱衝天而起,
帶著恐懼,帶著不甘,他是怎們做到的;
後邊衝到的團丁對著陳海鬆的背影狠狠砍下,卻是眼前一花,那把剛剛從人體中掃過不帶一滴血珠的大刀已到了眼前,順勢紮進了胸膛。
陳海鬆一把拽下尕虎那具無頭死屍,抄起他那把柳葉刀,翻身上馬,反手一刀,把一把砍下的鋼刀磕飛,兩腿用勁,讓這匹河州駿馬乖乖認主,聽從他的控製。
陳海鬆一撥馬頭,兩腿一夾,砍開擋在自己麵前無刀的團丁,衝進敵群,左劈右刺,上擋下砍,虎趟羊群般殺透騎陣,身後是一地死屍鋪成的血路。
接二連三又砍了幾個追過來的凶悍老卒,再次調轉馬頭,殺向敵人較多的左側。望著渾身浴血、目光冰冷的陳海鬆又舞刀奔來。
嚇破膽的團丁們四散開來,拚命打馬逃離這殺神的刀網。
警衛二連在孫飛的率領下緊跟在陳海鬆身後撲進戰團,戰場後邊的警衛一連用槍和手榴彈消滅了馬明學的反撲後也在王大勇的率領下衝進騎兵隊伍中。
陳海鬆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舉動感染了戰士們,不需要任何政治鼓動,忘記了寒冷、饑餓,按照事先布置的三五人一組,把被政委衝散落單的團丁圍在當中,躲過或架住揮舞的鋼刀,把刺刀、長矛紮進敵人的身體。
然後再圍住下一個……
警衛三連則在程文俊組織下控製戰場外圍,與後邊的炮三連的戰士們形成了緊密的包圍圈,慢慢收縮,封堵住敵人的突圍,收攏無主亂竄的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