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漫天血雨
小淩河西岸的日軍指揮所裏，武藤章得意地揮動著手裏的電報對三浦幸太郎少將、藤井重郎少將、阿南德康少將和田德勝少將說：“第四飛行團已經降落錦州機場，據偵察機報告敵隊形混亂、盲目地向海邊逃去，錦西我軍也已包圍過來，航空兵很快會發起空襲，估計敵人有北上回竄南滿的可能，建議我們守住小淩河防線，痛擊潰敵。”
歲數最大的藤井重郎少將慎重地提出自己的疑惑：“敵人一路向西，現在愚蠢地選擇向海邊突圍明顯是自尋死路，以陳海鬆的精明，他不會這麽幹的！？”
站在一邊的田德勝突然想起什麽，一拍腦門點頭哈腰地說：“各位太君，報告你們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卑職為了解敵情，收聽敵台廣播得知支那政府發布命令，免去陳海鬆第八戰區司令之職，調任武漢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因在滿洲破壞有功支那政府晉升他中將加上將銜，已於日前就職。也就是說陳海鬆昨天就在武漢了。”
藤井重郎略一沉思點點頭說：“這樣到是有可能，陳海鬆進入東北半年多都是他獨自帶隊流竄作戰，從沒聽說過他手下有什麽名將，他一走導致群龍無首應對失措。如此看來我們倒要謝謝武漢的蔣先生了。”
“哈哈哈！”誇張的狂笑轟然而起，緊張的戰前氣氛頓時輕鬆下來，難怪一直無法捕捉他的作戰意圖，原來成了一支失去主心骨，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的驚恐之師。
一路舟車勞頓又經曆一場大戰身心受創的三浦幸太郎恨透了讓他損兵折將的八八路軍部隊，恨恨地說：“按理說我軍遠來疲憊，不適合連續作戰，休整一夜明天再戰較好，不過強大的第四飛行團的加入無疑將增加我們獲勝的希望。我們彈藥充足、人員占優完全可以在天黑前擊潰他們。”
田德勝連忙附和著說：“是的，各位太君快到淩海時，錦州機場飛來四架戰鬥機，對八路攻擊陣地、炮兵陣地和淩源縣城進行了掃射。戰鬥機回去後，八路就開始撤出戰鬥向西南潰退了，看來他們沒想到我們會得到航空兵的支援，被嚇跑了。”
沉默寡言的阿南德康不去管什麽原因導致了敵人的潰敗，想的是怎麽利用大好的戰場形勢狠狠教訓一下炸了自己五輛汽車、造成過百士兵傷亡的膽大妄為者。向滿臉喜色的武藤章建議道：“那我們就下去組織部隊，準備轟炸一結束就發起攻擊。”
一句話把武藤章拉回現實中來，立即正色下令：“好，諸君，消滅南滿八路軍主力在此一舉，請各部組織好部隊，勇猛衝擊，務必全殲這個大毒瘤。拜托了！”說著向幾人躬身拜謝，幾人也忙躬身回禮：“嗨依！”
送走了幾個部隊長，武藤章走出指揮部巡視駐地周圍靖安軍第一團部隊的戰前準備。一群日本退伍老兵正用皮帶抽打著坐在地上直哼哼的滿洲士兵，那份懶散、脆弱、怯懦導致他們體質差、意誌弱、缺乏主動性和攻擊性。
雖然是經過了長途跋涉，攜帶較多補給物資在錦州、營口之間轉了個大圈，沒有吃好睡好，可日軍指揮官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兵依然精神不減、頑強堅持，而這些20多歲正當年的滿洲青年卻表現出極度的軟弱，部隊一停立即躺倒一片，看得他直搖頭。
這支部隊誕生於九一八事變不久，由於開戰之初日軍兵力有限，關東軍參謀小鬆巳三雄少佐跑到日本人聚集的旅順，動員日本學生、退伍軍人武裝起來配合皇軍作戰維護地方治安，沒想到關東軍的冒險行動激發了這些年輕人的獻身精神，一下聚集起3000多人。
由關東軍為他們配發了武器裝具，任命退役陸軍少佐、關東軍密探和田勁為司令，歸關東軍直接指揮。這些很多十七八歲的日本青年穿著日軍服裝，臂戴紅袖章，參與了九一八初期鎮壓各地抗日義勇軍的戰鬥，足跡遍及東三省，為穩定滿洲局勢立下了汗馬功勞。
由於許多人沒有參加過軍隊訓練，僅憑一腔熱血和建功立業的夢想去殘酷的戰場拚殺導致大量青年死亡，為了保留下這支光榮的部隊，關東軍允許滿洲青年加入紅袖軍，派出大量日本退役在鄉軍人擔任各級指揮官，參加了熱河、淞滬、占領南京等戰役。雖有斬獲，戰績平平，被發還滿洲，駐紮錦州。
現任司令藤井重郎曾是陸軍大佐，事變前退役，事變後在大連日本人開辦的大同學院當學監，極力鼓動學生們參軍為天皇陛下開疆拓土並帶頭入伍，49歲時再次重返戰場，在和田勁手下任副司令。滿洲國建國後和田勁被授予陸軍少將奉命進入軍政部擔任次官，藤井重郎因而轉正授予陸軍少將。
在武藤章看來，這支部隊消耗過甚精華喪盡，55歲的藤井明顯老了，滿洲人超過一半造成整個部隊缺乏武士道精神，戰鬥力大不如從前，是一支需要供養起來的花瓶部隊。無奈自己手頭實在拮據，隻好勉為其難以壯行色。等南滿平定一定裁撤滿洲兵把他們放在大連、新京去榮養。
正思索著，陣地上一片歡騰，空中傳來隆隆的馬達聲，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幾架帝國九七式單翼戰鬥機漸漸飛來，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綠色的機翼上碩大的太陽清晰可見，兩個副油箱被去掉，翼根機腹處掛著四枚小型航空炸彈和兩枚中型炸彈。
武藤章看著從頭頂飛過的戰鬥機帝**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狡猾詭詐的陳海鬆走了，他留下的禍害們將在帝國強大的實力打擊下灰飛煙滅。此次滿洲就將迎來一個和平穩定繁榮的發展期，製造出更多的飛機來保衛帝國的利益。
更加低沉的轟鳴傳來，膽小的滿洲兵竟然蹲在地上捂起了耳朵，不過這十幾架九六式轟炸機確實飛的低了些，翅膀下掛的炸彈多了些，100公斤的就八枚，肚子裏應該還有十幾顆50公斤的，夠土八路們喝一壺的。好在敵人跑的匆忙，重炮、高射炮都丟在了雙羊店，不會對這些龐然大物構成威脅。
轟炸機又飛過去了，又是十幾架戰鬥機飄然而至，遠遠地後麵又是十幾架轟炸機。武藤章不像那些沒見過世麵的滿洲兵擠在一堆指指戳戳地議論著、歡呼著，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敵人怎麽全都從自己部隊的頭頂飛過，沒看見隊伍裏到處飄揚的太陽軍旗嗎？咱們的敵人在西邊。
他不滿地回到指揮所的帳篷裏準備發電報告訴飛行指揮官他們偏離了航線。突然附近發出巨大的爆炸，一股巨大的爆炸氣浪把他推倒在地，頭頂的帳篷一鼓，順著氣浪方向拔地而起，落在十米外的河裏向下遊漂去。
飛落的泥塊不停地濺落在他身上，大地劇烈的顫動著，空氣裏的氧氣瞬間被抽離，讓他一陣陣地感覺到窒息，刺鼻的硝煙味混合著濃烈的血腥氣味讓他一陣陣反胃。
轟炸機終於過去了他驚恐地晃晃頭，抖落掉頭上的黃土，側身向剛才站立的地方看去，憑空多了一個直徑2米的大坑，周圍躺著幾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分不清是日本指揮官還是滿洲士兵。以他的軍事常識他迅速判斷出這是50公斤炸彈造成的損害！
炸彈，我們的炸彈、我們飛機投下的炸彈，怎麽落到了我們自己的頭上，飛機駕駛員真的暈了頭嗎？他晃晃悠悠站起來，發現誤炸不是一處，沿著小淩河西岸皇軍的陣地都被誤炸了，大炸彈小炸彈揚起的煙塵不僅籠罩了靖安軍的陣地也在第三守備隊、海軍陸戰隊、錦州鐵路守備隊、保安隊的陣地上升騰起無數的土黃色的蘑菇雲。
到處是飛舞的屍體，到處是散落的槍支、到處是驚慌失措嚇跑亂撞的士兵。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十幾架三菱公司出產的九六式轟炸機依次飛來對著人員密集地區扔下粗胖的100公斤炸彈，再次掀起漫天的血雨。
他趴在滿是鮮血和殘肢斷臂的地上痛苦地看著已經完全失去建製、絕望地亂竄的部隊意識到這是有目的的密集轟炸，是一種有預謀的殺傷戰術。可飛機確實是皇軍航空兵的嗎？確實是從錦州飛來的嗎？難道錦州失守了，敵人不都被趕到鬆山方向去了嗎？
煙塵漸漸散去，他看到從土裏爬出一些士兵，膽戰心驚茫然無措地四下張望，幾個傷兵躺在地上無助地哀嚎，幾個日本指揮官吹著哨子召集自己的士兵而反應者寥寥。他不解、不安、不甘地向兩邊看去，情勢差不多，一萬四五千人的隊伍眨眼間就被打殘。
這應該發生在敵人陣地上的一幕卻錯誤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他無法弄明白，隻想盡快收攏部隊，檢查損傷，退向錦州。
他拄著軍刀吃力地站起身來，更多的士兵開始集結，他大聲喊著來人，可連他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這該死的飛機，我要到大本營去控告劊子手藤田朋。
他艱難地走到一群士兵跟前，打著手勢命令兩個士兵到南邊去把第三守備隊的部隊帶回來，一起回錦州。兩個士兵沒走出去幾步就被地上地上一長串暴起的土花擊中倒在血泊中。
武藤章看見一架靈巧的九七式戰鬥機高速掠過，而又一個靈巧的影子竄進了他的視線，戰鬥機，扔完了炸彈的戰鬥機又回來了，粗大的機頭正對著自己和身邊的人。有著豐富戰場經驗的他慌忙離開人堆，順勢趴倒滾出三四米。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一陣密集的機槍掃射從十幾米外筆直地延伸過來，濺起的不大的土塵卻讓所有人驚恐萬狀，紛紛躲避，速度太快了，77口徑機槍子彈在幾個士兵身上撕破肌膚留下血洞。
僥幸逃過此劫的那裏還顧得上撿拾槍支，驚恐萬狀地仰著頭尋找要命的飛機，試圖提前避開它的打擊。有些幹脆學著武藤章的樣子，趴下、小土堆下、小樹旁、彈坑裏，到處是瑟瑟發抖、魂飛魄散的士兵。
媽的，這該死的第四飛行團就認準自己這隻可憐的部隊了，不死不休了還。氣是氣，跑還得跑，呆在這就是等死，他跳起身來朝著西北方向的海軍陸戰隊方向跑去。
他一跑，周圍的日本指揮官和幸存的滿洲兵也跟著跑起來。不大一會屁股後邊一下聚集了二三十個士兵，亂哄哄地散落在他身後。
他心裏那叫一個氣呀，人多目標大，散開不行嗎？可他也沒勁喊叫了，喊叫也沒人能聽見。他盡量加快步伐試圖甩掉身後的人，可46歲的他怎麽跑得過20多歲的年輕人，很快被包裹在喘著粗氣的士兵中。
他驚恐地抬頭看了看天空，沒有了肆虐的飛機，投完了所有炸彈打光了所有子彈的戰鬥機趁著最後的餘暉早就飛走了。
武藤章跑著看著心裏稍微放鬆下來，沒有了飛機的威脅隻要跑到海軍陸戰隊的營地就有機會回到錦州。老祖宗說的沒錯一心不能二用，他忘了這裏是飛機剛剛密集轟炸的戰場，到處是彈坑，在身後一陣驚呼中一腦袋紮進一個三米寬的大坑裏。
這下摔得夠慘，過了半天，他睜開眼睛，兩個忠勇的士兵在幫他恢複身體姿態。坑底全是熏黑了的土塊，他在兩個士兵的幫助下費力地翻過身子，看著自己軍裝上的灰土和血跡，再看看兩個士兵滿臉的烏黑汗泥，伸手一抓滿手的黑水。
自己十四歲考上陸軍小學開始從軍32年，雖是軍中晚輩，憑著過人的勤奮和聰敏依然步步升遷，主持過關東軍情報收集工作、調到參謀本部擔任作戰課課長，淞滬作戰中的杭州灣登陸就是在自己主導下發揮了奇效。
因功升為華中派遣軍副參謀長，頂著參謀本部把戰線控製在上海、蘇州的命令，指揮第10軍一路西進拿下南京，為了恐嚇支那政府，自己授意在南京大開殺戒，雖然城裏隻有兩萬多人，在城外又找到近十萬，製造了讓世界震驚的大屠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