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治國理念
蔣先生痛苦地看著陳海鬆在那發牢騷、指責政府所用非人、痛斥官員貪腐誤國,氣得牙癢癢的,這個小狐狸還是個炮筒子,時時處處看不慣政府的所作所為,似乎隻有他們共產黨最清正廉潔,最是愛國愛民。()可他也知道北伐以後,所有軍工企業差不多生產規模、產品質量都在下降,大部分的儲備是進口來的,事實擺在那裏讓他實在無法辯解。
他歎了口氣對不依不饒的陳海鬆說:“你說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兵工署那幫官僚的確屍位素餐無德無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會整頓的。那個八二什麽炮是怎麽回事?”
參與了九江最後攻堅戰的薛嶽羨慕地說:“今晨天亮時,部隊攻擊到敵人最後防禦圈時,鬼子依托高樓、校舍頑抗,直瞄炮被周圍建築物阻擋無法靠近,迫擊炮彈道曲折無法直接命中,進攻受阻,觀戰後陳長官命令新四軍三師一旅無坐力炮連分散到各處陣地協助攻堅。
咱們可是大開眼界了,縮在團魚坡一中教學樓裏的11軍軍部殘餘人員架起十幾挺機槍壓得弟兄們抬不起頭來。無坐力炮連到了以後,陳長官命令迫擊炮在樓前炸出煙霧掩護三門火炮進到兩百米外的掩體裏。那些炮竟隻有一個炮筒,抗災肩膀上直瞄射擊。
鬼子機槍一發射這邊就一炮打過去,換裝彈藥很是方便,轉移陣地也快,不等敵人反應過來就發射了三輪,威力那叫一個大呀,幾個威脅最大的火力點連窗戶帶牆全都炸毀。剩下的鬼子嚇得亂竄,很快就被54軍衝了進去全部消滅。
戰鬥結束後我見了19軍兵工廠的工程師張庭睿少校,才知道這是他們研製出來專門對付鬼子坦克的直瞄武器,據他說一炮可以炸翻一輛鬼子重型坦克,破甲厚度50mm以上。早要有這個寶貝咱們在淞滬、南京、徐州哪裏會造成那麽大的損失呀!”
蔣先生聞言大喜,隨即不滿地說:“海鬆你這就不對了,有這麽好的裝備幹嘛要藏著掖著。早點拿出來,九江早就拿下來了,還會死那麽多人嗎?”
薛嶽忙說:“委座誤會了。我聽張少校說了,他們在平型關戰後才受到陳長官啟發開始琢磨這東西,一直因為原材料、加工機械、發射藥的問題無法解決沒有成功。最近在劉鳳奎、趙德安兩位博士的指導下才取得突破,國外還沒有呢!是陳長官臨時調來接受實戰檢驗的。”
蔣先生這才轉變了臉色對陳海鬆說:“你說的兩個能人就是他們倆吧?有這麽強的能力竟被棄置不用。實在是兵工署的恥辱,我會調查的。那個,這種武器既然威力這麽大可以抗衡鬼子坦克,希望他們大量生產,盡快裝備國軍部隊。”
見陳海鬆又要張嘴。怕他又提條件,連忙說:“你放心,我不會白要你的的,按優惠價格采購。那個,你看能不能把那兩個能人送到重慶去,指導一下後方的兵工廠建設呀,那裏的進展太慢了,國家正在打仗。()幾十個兵工廠卻造不出彈藥。簡直成了笑柄!”
“委座,不是人的問題是國家管理的問題。兵工署沒有整體的安置計劃、資金糧食不到位,廠房修在哪裏建在何處?電力水力怎麽解決?原料開采、冶煉、鍛造、運輸如何開發?設備檢修調試、軍品趕製是建立在這些準備工作基礎之上的,需要通盤考慮。
可是地方政府不提供土地、住房,派不出民夫、道路不暢、原料缺乏,工人們的子女無處上學、家屬無米下鍋。這樣的生活工作環境就算是請來美國人、英國人也無法恢複生產,何況兩個隻懂得技術的知識分子。急都能把他們急死。
我聽說大後方內遷的兵工廠在沒有電的茅草棚裏用榔頭銼刀生產、餓著肚子幹活、孩子家屬挖野菜吃野果生活很是感動,中國軍工人是最愛國的。可兵工署的大員們就忍心這樣看著愛國者們忍饑挨餓風餐露宿。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連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高高在上、花天酒地、懶得去現場排憂解難,前線的困難他們一點也不關心,撥付的資金哪裏去了?
八路軍沒有錢但願意為國家保護這些寶貴的人才,我看不行就把這些工廠都接到包頭、張掖去,至少我會讓他們住進磚瓦房、吃上三頓飽飯,孩子可以上學、家屬得到安置。”
何應欽主管兵工署,陳海鬆連篇累牘地指責兵工署簡直就是抽他的臉。陰沉著臉說:“陳將軍這麽說就不客觀了,你怎麽知道政府沒有同情心、責任心,我們願意看著他們住草棚吃野菜嗎?不都是因為內遷學校、工廠、民眾太多嗎?國家貧窮心有餘力不足嘛!”
陳海鬆絲毫不給這個國府大佬麵子,用比何應欽臉色還難看的表情氣乎乎地說:“國府不寬裕,我們都知道,可就那點有限的資金做了多少看得見的實事?學校學校複不了課,工廠工廠開不了工,民眾民眾得不到安置,征兵征得雞飛狗跳,這不是政府的責任嗎?”
陳布雷見兩邊火藥味越來越濃,擔心這麽爭下去影響今後的合作,忙說:“海鬆,抗戰遽起,頭緒繁多,政府撤退、人事混亂,頂過了今年就會好轉的。目前政府正在全力救助河南災區,給數百萬人發放救濟、安置流亡災民,人手不足嘛。”
一提到河南災民陳海鬆噌的一下站起身來,走到悶頭生悶氣的蔣介石麵前說:“委座,黃河決口從軍事意義上講很應該,不提前通知下遊民眾也可以理解,可事後救災的敷衍與黑暗實在讓海鬆痛心疾首。
河南人民為國家大局毀棄了家園、流離失所四處逃難,國府撥發了數億救災款、國內外捐助了數億善款,結果依然是餓殍遍地、屍橫四野,除了前往歸綏、河西的百萬難民有了安身之所,其他人還在扒樹皮、吃野果,偶爾有個粥棚也是陳糧黴穀難以下咽。政府不該去科學合理地組織嗎?政府官員們都在幹些什麽?
委座,國民政府是國民的政府,是為國民服務的機構,人民在遭受苦難,政府有義務救助他們。讓他們得到安置、得到撫慰,在政府組織下為抗日出力。可是海鬆沒有看到政府的影子、民眾沒有感受到國家的關懷,我們還怎麽指望民眾熱愛這個國家、服從政府的領導!”
周副主席沒想到陳海鬆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國民政府。這樣做很容易引起國共兩黨尖銳的思想衝突,造成國民黨高層對共產黨的不滿,進而影響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運作。他連忙起身,把情緒激動的陳海鬆拉回椅子上坐下。對麵色陰沉的蔣介石說:“委員長,海鬆長期接觸那些饑寒交迫的難民,難免心情悲憤。
他並不是拿這些事攻擊政府,攻擊委座,隻是感到一些部門一些地區的政府官員沒有盡到管理國家的責任。不過恩來也認為內遷的大學難以複課、工廠難以複工、民眾找不到事做、無處安身、難以謀生。後方生產停頓、交通不暢,諸如此類都說明一些地方政府缺乏統籌能力、組織能力、協調能力,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職責。確實需要反思!”
何應欽見周副主席不想激化矛盾,不免來了精神,想想被個黃口孺子搶白了半天,陰陽怪氣地說:“咱們都是吃幹飯的,反思也沒用?這麽大的個國家還是讓年輕人去管吧。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力,打了場勝仗就開始指手畫腳了。你倒是給我們指條路子出來呀?”
下定決心要在武漢失守前指出國民黨政治軟弱、經濟疲敝、軍事落後種種弊端。哪怕無法改變也要引起重視的陳海鬆毫不理會周副主席的眼色,又一次跳起來:“路子有的是、方法很簡單,就是要有人沒私心、肯吃苦、有擔當,深入到難民中與他們同甘共苦。
在四川、漢中、雲南建立若幹個安置區,把內遷民眾集中起來,用好政府資助。組織大家自己動手,發動鄉紳、工商業者捐助。盡快複課、複工,組織身體強健者修建房屋、水渠、後方公路。開采礦產、發展工業,開荒種地、增產糧食。婦女老人紡線織布製作軍鞋,還會餓死人嗎?還會有搶劫發生嗎?這樣做很難嗎?”
周至柔實在受不了這個比自己還小15歲的共產黨當著委座的麵戳國民黨的脊梁骨,跳出來辯護說:“你當那是小孩過家家呀,數千萬人要安置要吃飯,資金要多少、民夫要多少?你算過嗎?全都是些好事懶做、遊手好閑的刁民,你倒是做一個安置點給我看看?”
陳海鬆搖搖頭笑著說:“周總司令你還真別激我。我不是誇我們共產黨,這方麵真的比國民黨有能力,一年多來已經陸續安置了近兩百萬人進入河西、綏遠,修路五千公裏,開墾荒地五百多萬畝,修建水渠三千公裏,建造房屋一千多萬平米,修建各類學院30所,中小學校1000多座,在校學生50萬。這不是我偽造的,你們在張掖包頭的聯絡處一清二楚。
為此建設了數千個磚瓦廠、近百個水泥廠,組織難民組建了十幾個工程公司、五百多個集體農場,吸收20多萬人進入工廠。今天武漢、重慶、昆明市麵上見到的布料、皮鞋、火腿腸、壓縮餅幹、日用品、學習文具、五金器具都是他們參與製作生產出來的。
事實證明人是最可寶貴的,有著巨大的創造力,可以改造山河、點石成金,隻要組織好,安排他們從事力所能及的事,哪怕他們沒有文化、沒有技能也絕不是累贅、懶漢、盜賊。沒有人管、沒法生存,他們才會鋌而走險、為了求生而危害主流社會。”
陳海鬆見無人接他的話茬,雖有憤懣之情卻也在閉目沉思繼續說:“委座總是在各種場合強調儒家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的做人做事準則,無非就是勸人向善、待人以禮、守仁守義,與人為善、心存善意、自我約束、善待他人。
這種待人接物的準則是中國社會延綿發展到今天的寶貴精神財富,在國家危亡的時刻理應發揚光大成為全國軍民的行事準則。可在人心不古、私欲熏天、禮義崩潰的今天僅憑宣講、寄希望於人人自覺、放棄亂世重典的輔助很難實現。
目前官府裏飽食終日無所事事者有、欺上瞞下貪贓枉法者有、鯨吞財物為禍鄉裏者有。軍隊裏懼敵如虎畏葸不前者有,愚蠢無能冒險突進貽害三軍者有,浮誇虛報邀功請賞者有。
敢問各位長官我們的國家是怎麽了?我們溫良恭謹、守誠講信、重義輕利的本性都到哪裏去了?是什麽原因導致他們喪失天良、缺失本心?是什麽原因讓他們無所顧忌、大肆瘋狂?我們政府又發揮了多少教育、監察、懲處不法官員的職責?我們不該反省嗎?
腐敗無能的存在就是民眾的災禍、工商業者的喪門神、國家強盛的絆腳石,有他們在中國的貧窮還得延續、民族的災難還會加重、工業化的發展還是步履維艱。
抗戰一年來,混亂的組織、巨大的犧牲要求我們必須認真反省既往曆史,檢討自身不足,政府為了維護國家的形象、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一定要痛下決心嚴厲整肅,再不撤一批抓一批殺一批,政府將毫無公信力,抗戰事業將慘遭拖累。
海鬆不是危言聳聽,確確實實是為國家前途擔心。九江獲勝不易,前方將士流血、後方工人流汗,千萬不要讓各級官員流油,令善良的民眾流淚。”
情緒激動、悲天憫人的陳海鬆把自己這些天的所見所思所想發泄出來,心裏坦然了許多。不管蔣介石能否聽進去,自己有責任說出來,把社會底層的呼聲和願望告訴國家的掌舵者。按事態發展的趨勢看,這也許就是自己和蔣先生最後一次可以麵對麵交換治國理念的機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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