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章 川石島上
6月22日福州閩江口外的川石島籠罩在蒙蒙梅雨中，從半山腰上的望雲亭望向著名景觀五虎礁也是影影綽綽，小亭子裏坐著幾個頭戴鬼子戰鬥帽、身穿粗布褂、挎著盒子炮的漢子傲氣十足地在那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十幾個手持步槍的人在附近悠閑地晃**著警戒。
一個麵相斯文的年輕人給坐在藤椅上大大咧咧翹著二郎腿的黑胖子斟滿茶水，諂媚道：“司令，這閩江口真是塊福地，過往船隻這麽多，比咱們在福清、長樂山裏強多了。”
另一個站在一邊有些消瘦的年輕人忙幫腔道：“是呀是呀，自從王繼祥80師開到長樂、錢東亮新20師開到泉州，咱們就沒了好日子過，被剿得到處躲藏。現在好了咱們躲在海上，天高皇帝遠，日本人隻要咱們搶來的一半貨物，剩下的也足夠咱們吃香的喝辣的。”
黑胖子旁邊藤椅上一個粗壯的中年漢子卻並不讚同，恨恨地扔掉煙蒂粗聲說道：“看你們這點出息，得了芝麻大點油水就滿足了，整天盯著些帆船、小火輪耍威風，前幾天過去那幾條大船你們怎麽攔不下，那家夥五六條船每條都有五六千噸，夠咱們吃幾輩子的。”
消瘦的忙說：“二爺，您可冤枉咱們了，那是皇軍的船隊，頭裏過去一艘驅逐艦，咱們沒當回事，麻子他們見財起意就撲上去，沒成想船上好幾挺機槍，打得兄弟們靠不到邊上。結果後邊又衝來一條炮艦，好家夥根本不認人呀！高射炮、機關炮當場就把麻子的船擊沉。另外兩條也給撞沉了，我們在後麵掛起日本旗都不依不饒，幸虧跑得快不然也得炸沉了。”
粗壯漢子想起自己積攢的家業被主子禍害了，氣不打一處來，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操他媽的小鬼子太不仗義，咱們忠心耿耿出生入死為他們賣命，攔截過往商船漁船，算算也劫了幾十條了吧。卻不分青紅皂白把咱們一半人馬給滅了，想起來就心疼、就他媽的窩囊。
更可氣的是鬼子興亞院大橋那個狗雜種，竟然把咱們功勞大大的第三集團軍編到才成立不久的林義和第二集團軍裏去，不就是林義和人多、船多、會說日本話嗎？有什麽了不起！
這小子去年受縣府委托帶著六十多個敢死隊員說是報滿門血仇，在北竿塘把皇軍的海警隊長吳依恪等十幾個兄弟抓住送到了連江縣，被省裏陳老頭判了梟首示眾，那叫一個慘！
操！這家夥得了1700大洋的賞錢還當了連江的探警。要不是私吞贓物被追查還在岸上給官府賣命呢，媽的，首鼠兩端的雜碎還給咱們當司令，讓大哥給他當參謀長，老子才是個第二路指揮官，他他媽想的美。看我哪天帶人過去把他狗日的南竿司令部端了！”
黑胖子沉聲說道：“老二，不能這麽想，咱們現在離不開日本人的支持，有他們這棵大樹擋著，咱們這些海上糊口的才能在這閩江口呼風喚雨。惹急了日本人兩條炮艦過來咱們就得灰飛煙滅、屍沉大海，記得餘宏清嗎？最早投鬼子的海幫。和平救國軍的總司令，經不起官府的勸降想反正，怎麽樣？三十條船渣都沒剩，幾個頭目夾在鐵板裏沉海淹死了！
人生在世識時務者為俊傑，有命才能吃喝玩樂，別招惹林義和，那家夥讀過書、腦子活，人頭廣、會討好，哪朝哪代都是他們這些人吃香，咱們大老粗一個，除了水性好沒別的，老老實實守好咱們的家業，有吃有喝有女人該知足吧，別老想著跟別的海幫爭風吃醋。”
“大哥，現在福建沿海各家海幫都投了日本人，司令遍地、軍旗林立，咱們這幾條船百十個人真不算什麽，日本人撤銷第三集團軍就是要整合海上力量，咱們越來越不被重用了，遲早被大海幫吞了，要我說咱們要想安穩呆在這閩江口得風得雨就得壯大咱們的勢力。”
黑胖子對麵一個滿臉凶相的中年人一拍石桌高聲附和道：“大哥，二哥說的對！身在亂世命賤如狗，要想活著就要搏命打拚。盯著咱們川石島的狗日們可不在少，就咱們這點人槍不自己打出去肯定被人家打進來，鬼子明麵上是福建的天，底下火拚兼並的大有人在。
林義和不就是兼並了十幾股小海幫才有了現在的規模，鬼子不僅不責罰還給他更大的番號說明什麽，強者為王，有槍有船有兵才有地位，我看咱們可以考慮向林義和下手。
據我所知林義和手下有個大隊長林震就挺不服氣，我上次在南竿塘碰著一起喝了幾杯，他就抱怨林義和不地道，把他的人慢慢拆開散在別的海幫裏，分配戰利品也不公平，想自立門戶，我看這倒是一個機會，大哥隻要點個頭我就再去一次南竿塘，非把林震爭取過來不行，有他做內應，咱們這五六條船百十號人上去接應，準能把他的第二集團軍滅了。”
旁邊的兩個年輕人相互看了一眼，消瘦一點的上前說：“司令，二爺、三爺說得對，咱們守著個川石島沒有多大前途，對麵粗蘆島東麵的炮台經常炮擊川石，兩島相距隻有一兩公裏，國軍乘船說來就來，而島上皇軍才兩百多大都是在鄉軍人和無業浪人，就是收繳咱們搶來的各類物資，就一個汽艇分隊60多個海軍，還都躲在南澳、北澳火炮射程之外。
要我看咱們要想長遠就得向馬祖、白犬發展，那裏離陸地遠，過往海船多油水大，林義和就是從那裏起家的，咱們要是把他滅了，以馬祖為基地肯定四方來賀實力大增，大橋太君看司令統一各路海幫、有人有船不僅不會責罰。弄不好封個總司令當也是大有可能的。”
黑胖子瞟了一眼才從福清投奔自己不久的青年人，這兩個學生不跟著學校政府往南平、永安跑卻下海當海匪。讓他挺驚訝也挺警覺，不過他的海幫越來越大沒幾個識字的，生意越來越興隆確實需要寫寫算算的人，就留了下來。沒想到倆小子出戰時一點不文弱殺人夠狠搶船夠猛，天生跑海的料，而且頗有頭腦善於判斷形勢，說通兩股小海匪合並過來壯大了實力，還能說日本話。跟鬼子駐島部隊溝通起來方便多了，慢慢地取得了信任成了海幫核心成員。
“你們呀上學時聽得宣傳太多，什麽一寸山河一寸血，什麽四萬萬人誓死抗爭，都是當官的放屁，他們跑得比誰都快，閩江裏大大小小兩百多條沉船和幾十萬條沙袋。堵住了日本人的炮艦也堵死了他們自己的出兵線路，說穿了他們就是扔下外海不想要了。
別看他們老打炮，炸著幾個人了？咱們在島上也半年了吧，你見對麵海軍陸戰隊攻擊過嗎？放寬心吧，國軍也好、官府也罷，全都沒膽子挑戰日本人。咱們呆在這裏絕對安全。
南竿北竿倒是屯兵的好地方，可以考慮拿下來，不過老三呀，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那個林義和不是易與之輩。讀書不多，頗有膽識。性格豪爽，桀驁剽悍，手下李輝、蔡功、王福明、蔡祥林等實力也很凶悍，一旦被他逃脫就惹下了天大的麻煩，明裏咱們鬥不過他的。
咱們有今天不容易，千萬別冒險！那個林震我以前在長樂也見過，是條漢子，可靠嗎？”
老三見老大動了心，趕忙表態：“可靠，絕對可靠！他以前是吳依恪的手下，被林義和收買幫著官府抓了吳依恪，是有大功的才當了個大隊長，搶來的貨物除了交給鬼子的，剩下的都由林義和集中分配，這個林義和舍不得給弟兄們分發，說要攢起來跟日本人換炮艇，你說咱們跑海的要那玩意幹嘛？林震對此很不滿，鬧了幾次也沒有結果，這才生出單幹的想法。他和手下70多人都在馬祖的南竿塘，可以接應咱們上岸直撲林義和的指揮部。”
黑胖子看著煙雨朦朧的海灘，歎了口氣：“唉！都是叫小鬼子鬧的，以前各家彼此關照、有大買賣相互聯合、平日裏各自守著地盤互不幹涉，現在可好，在小鬼子攛掇下，為了點浮名薄利彼此攻伐、死了那麽多人，最後還不是日本人得了好處，世道真得是亂了！”
那個文弱的年輕人忙寬慰道：“司令，時代變了，小打小鬧的海幫無法實現日本人封鎖全部出海口、劫掠更多物資的計劃，他們自己兵力有限隻能倚重咱們，大橋大佐希望咱們海上討生活的聯合起來，把規模做大，形成更強大的海上封鎖線。沒想到這一聯合就出現名分的問題，結果各家幫主誰都想當老大，可不就得爭奪嗎？日本人也是借此製衡咱們。
現在這爭奪快要見分曉了，張逸舟海上第一集團軍去了漳浦投了張雄南的第二集團軍，在這閩北地界上就剩下馬祖島的林義和、白犬島的陳依發還有川石島的司令您了，小的打聽了陳依發和林震關係不錯，要是三爺能說通林震，再讓林震說通陳依發，那就可以三家聯合攻打林義和，正麵對攻咱們三家實力有點弱，要是夜間偷襲，成功的希望很大。”
不等黑胖子答話，遠處傳來幾聲汽笛，幾個人一臉詫異，站起身來向海灘望去，兩條日本人的武裝運輸船慢慢從雨霧中露出真容。眾人看著上麵隱隱約約的太陽軍旗鬆了一口氣，又是來接收物資的，奇怪的是沒去日本人的北澳、南澳，跑到了海幫隊控製的澳仔碼頭。
幾個人相互看了看，嘀咕了一陣沒個頭緒頂著小雨下了山，很快到了碼頭上，運輸船已經靠泊停穩，幾個日本軍官披著雨衣踩著踏板下到棧橋上，在黑胖子示意下兩個年輕人迎上前去，斯文的那個鞠躬致意：“太君辛苦，小的是第三集團軍副參謀長鄭德民，不知太君到來有失遠迎，有何吩咐請示下，小的一定照辦。他是第一路軍副指揮官林滄圃”。
日本軍官看了看兩個年輕人又瞥了一眼碼頭上幾個機槍掩體和亂哄哄湊在一起的幾十個提著槍的海幫隊員，告訴他們自己是皇軍澎湖兵站軍事物資交換所的藤森大尉，日本國內需要大量棉紗，南澳村的鬆本小隊長說你們這裏還有很多，我是專程過來交換物資的。
見兩人麵露難色，不滿地說原則上你們劫掠的所有物資都是皇軍的，作為獎賞留給你們一半，皇軍不希望這些物資流進大陸資助皇軍的敵人，願意收購你們手裏的物資，知道你們在到處收購軍火，皇軍願意給第三集團軍提供機槍三挺、步槍80支，子彈五千發。
林滄圃一聽大喜過望，要知道各家海幫都在擴軍，閩北軍火價格高企，從國軍那倒來的五成新的七九步槍帶20發子彈要賣到80大洋，機槍標價300大洋還是有價無市，第三集團軍剛剛遭受損失，急需武器彈藥恢複建製，皇軍就送來了真是太及時了，連忙鞠躬感謝。
鄭德民、林滄圃點頭哈腰地領著幾個太君走下棧橋，忙向迎上來的黑胖子介紹日本軍官和來意，又給藤森大尉介紹第三集團軍司令黑胖子翁尚功、副司令粗壯漢子莊大誌、滿臉橫肉的參謀長謝元貴。藤森對局促扭捏的海匪頭子不感興趣，再次說明來意、要求交易。
通過鄭德民的翻譯，翁尚功表示皇軍的要求他願意滿足，自己這裏有200大包棉紗，按市價值兩萬大洋，換這點軍火有些少了，看能不能再多給點子彈。藤森表現的很高傲，高聲八嘎八嘎地斥責起來，泊位上兩條運輸船船頭上的高射機槍也把槍口移動過來，船幫上一下冒出幾十個鬼子兵，機槍步槍指向碼頭，嚇得海匪們慌作一團，不知該跑還是留。
鄭德民見狀十分惶恐，大聲命令海匪們保持鎮靜，不要舉槍。林滄圃忙對翁尚功、莊大誌、謝元貴翻譯說皇軍對和平軍的吝嗇很不高興，如果不能接受皇軍的條件，全部死啦死啦的，島上物資統統充公。然後建議接受交換條件，棉紗一時出不了手，上了岸也很有可能被查扣血本無歸，壓在手裏不如換成武器彈藥，有了軍火正好拿來對付林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