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玨將倪爺爺說的那個包袱交給秦音的時候,是當天夜裏。
兩人在秦音住的院子的偏廳裏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個墨灰色的厚厚的包袱。裏麵是一件深藍色錦袍,再打開錦袍卻是油紙包著,用細麻繩緊緊的捆紮了起來的一疊厚厚的冊子。
成玨拆了細麻繩,揭開油紙,兩人看著眼前的東西狠狠的震了一下。
《賬冊——瓊花城城主府》
這疊子賬冊足有十多本。秦音翻開第一本賬冊的封麵,裏麵夾著一個信封。她拿起信封,打開抽出了裏麵的信箋。
這是一封長長的狀紙,用小楷字密密麻麻的足足寫了五頁。秦音和成玨慢慢的看完之後,又疊好放了回去。
良久,兩人沉默的都無話可說。
這事兒想管,卻也不是那麽好管的。
秦音看了看賬冊,他們都聰明的沒再翻開賬冊細細閱讀。說:“不若這事兒告知給定國候吧,你覺得如何?”
成玨思索了一陣,好似在沐春國現在來說,跟他們關係尚算好的,也就隻有定國候宇文昊了,而且這是他們沐春國內官府的事情,自己和秦音畢竟都不是沐春國的人。
提到定國候宇文昊,成玨突然想起午後的那一幕,便問:“你可知道午間的時候,那個男子是誰嗎?”
秦音這才想起這個事情,點了點頭:“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住在皇城裏的那位吧。”
成玨讚賞的瞥了她一眼,原來她是心裏明白的。
“別當我還是小孩子。康義那麽明顯的是個公公,難道我會看不出來?而且吃飯全部都是銀筷子,康義先試吃過,這種程序,再怎麽想也隻有皇城裏的那位才如此小心翼翼了。”
秦音笑道:“而且他說他叫玄鶴,如果我沒記錯,你是不是告訴過我,皇城裏那位叫皇浦玄鶴。”
這名字太特殊,想要人忘記都難。
成玨微笑著端起茶盞。這丫頭,心知肚明的很,還偏偏在外人麵前裝的那麽好。
“定國候宇文昊回都城這個事情怕不是那麽簡單的。所以你今後出門,還是注意些,這會子宅府裏人手有限,我若不在府裏,基本上你們這群老弱婦孺還真真是照顧不來的。回頭我安排安排,在你身邊放個人,你莫要覺得難受。”
秦音驚訝的抬頭望著成玨,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提起些許他的隱藏的身份。
“現在不告訴你,不代表我不在意你,不在乎你。相反,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時候是更好。有機會的時候,我便會全部都說給你聽。你隻要曉得,我對你沒有二心,而且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做得到。”
成玨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周軒轅的事情,你也莫要管了。平日裏,你想去樓裏看看便去,不想去也沒事,左右我現在都在管著的,他有什麽花花腸子我也都知道。而且那人藏的深,我是不信他的。所以他若是對你有什麽不軌企圖,你也莫怕就是。”
秦音點點頭,麵色微紅。
“自明兒起,你身邊會多一個人,她不會伺候你,隻管你的安全。而且有什麽事情交代她去辦就行。”成玨輕聲道。
“好。”秦音也不多問什麽了,既然他都已經安排好了,那便隻管信任他就是了。
“倪家這事兒你也別著急,待我查清楚再說。而且定國候宇文昊和皇浦玄鶴也都不是那麽簡單的家夥,這事也不算小了,說不定他們早都知道了,隻是又是什麽緣故拖著罷了。”成玨看著她那泛紅的小臉,感覺是怎麽都看不夠。
“你隻管好好照顧倪家爺孫倆就行。而且醫神穀的事情今後你也少操心了,總不能再讓那幫子家夥們繼續享福,讓你一個年輕女子總在外麵拋頭露麵也不妥當,再說你寫了那麽多的指導和書冊,也夠我們消化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子,吃喝玩樂。”
秦音忍不住笑開了去:“你這是打算把我當豬養著麽?什麽都不要我操心也不要我管了,整日裏吃喝玩樂,感情跟養豬沒兩樣了。”
“你要這樣想也行,反正你能吃得了多少?雖然說著讓你不要操心不要管,你會聽我的麽?這還不是時不時的就撿人回來。而且也不知道你走的什麽狗屎運,撿回來的還都不簡單。”
成玨無奈的笑道:“對了,你三哥的事情,我知道你擔憂他,但是你也知道他有自己的仇恨,他也有不得以的時候,所以這會他雖然在定國候宇文昊那邊,有危險但是也有機會。你莫要誤解。”
秦音定定地看著成玨,他真的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的話。而且還都是讓她不要擔憂,不要操心。
她輕聲說:“我對你們沒有別的太多的要求,我隻希望你們都好好的,哪怕不是生活在月皎城,不在月影山莊,也都沒關係,隻要我知道你們都很好就行了。”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而我,倒是不希望你們總在記掛著我。左右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麽來頭和身份的人,這枷鎖一日不除,我便不能自由。所以我還是那句話,別在我身上花費太多的情,我欠不起更還不起……”
成玨伸出手指抵在她唇邊,製止了她接下去的話:“切莫說這種話,你既是都明白我們對你的心意和感情,那就莫要讓我們都傷了心。他們如何我不管,也管不到。但是我既然握住你的手,便不會再放開。”
他雙手緊緊的包住秦音的一雙纖細的小手:“不管你是一抹幽魂也好,不管你跟那什麽王爺是否和離也好,我成玨認定的便不會讓給任何人。有本事從我手上把你搶走!不過我是不會給任何人機會能搶走你的。”
秦音掙了掙,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被緊緊的握著。
成玨的手心裏微微的有些汗,但是也很溫暖,柔柔的掌心,厚實的雙掌。
有那麽一瞬間,秦音好似感覺到這雙手溫柔的將她那總是飄忽著到不到落腳的心髒捧在了掌心裏。
她抬眼,看著成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成玨微微笑著,伏下頭,慢慢的靠近她,輕輕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秦音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他覺得這紅就像是大花園的池塘裏開放的水蓮,白裏透紅的,煞是喜人,卻又比鮮花更是靈活。
成玨好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一般,又好似初初接觸到愛情的毛頭小子一樣,再次吻了上去,甚至於用靈巧的舌尖撬開秦音微微開啟的粉唇……
這一吻足夠深,也足夠讓秦音為止沉迷……
周軒轅回到自己住的宅子裏,一臉的怒氣沉沉,關上房門,一抬手桌子上的茶具掃落地上,霹靂巴拉的一陣脆響。
周大福在門外小心的伺候著,也不敢離開。主子這是怎麽了?早上去樓裏的時候還挺好的,午後回來梳洗的時候也挺好的,怎麽這會子回來便成了這番怒氣難收的模樣呢?
不知道主子吃了晚飯麽?於是他小心的開口問:“主子,可曾用過晚飯?要不要傳膳?”
周軒轅砸了滿屋子的東西之後,稍稍氣消了些,這會聽到周大福陪著小心翼翼地聲音,又冷靜了些,說道:“不曾用過!速去備了來,順便熱幾壺酒來。”
周大福立時轉身去安排了。
周軒轅腦海裏反反複複的出現的是下午在大花園裏看到的那一幕,秦音和成玨雙手相握,依靠的那麽近,倘若不是他去到了,又及時的大呼一聲,怕是這兩人就要做出更親密的舉動了吧。
如果說,之前成玨有意無意的將秦音與他隔離開來,竟是為了這種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事情的話,那未免也太看輕了他周軒轅。
換句話說,他若不是周軒轅,而是另外一個身份的話,成玨怕是根本沒有這種機會的。就是用強搶的手段,他也要得到秦音。
周軒轅在桌子上恨恨地砸了一拳,他又想到了,之前他們被襲的那次,該死的,竟是從那個時候,這兩人便互相許了終身吧?
那幫子黑衣人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不但沒殺得了南宮敬,還讓成玨得了一個先機。
看來自己想要得到秦音的路程更是漫長了不少。
“來人!”周軒轅喚道,瞬時間一個暗衛落在他麵前,單膝跪地聽候吩咐,“怎麽還沒拿到母妃的手諭?和離的事情到底辦的如何?”
黑衣人頓了一下說:“回主子,淑妃娘娘口諭,皇上不允許您與付婉月和離。哪怕付婉月現在失蹤了,即便是她死了,也還是靜王妃。還說如果您找到付婉月的屍體了,請記得帶回去,入葬於皇陵!”
周軒轅瞬間怒道:“這是什麽時候的口諭?”
黑衣人沉默了一陣,回答:“兩日前。”
周軒轅抬起腳使足了十分的功力對著黑衣人踹了下去,黑衣人被踹飛撞到牆上滑了下來。
他說:“自去刑房領一百板子,居然這麽重要的消息敢瞞著本王。”
黑衣人踉蹌的翻身再次跪下:“是!”
周軒轅悵然的坐在椅子裏,這付婉月到底是得了什麽好,竟然讓父皇都這般的維護,哪怕是曉得她已經失蹤了,哪怕是已經死了,都還是讓她穩坐靜王妃的寶座。
看來,他必須要趕緊結束這邊的布置和事情,趕回皇城,親自麵見父皇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