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章 嫁妝?

天越城。

夏日的烈日下,蟲鳴陣陣,樹葉兒曬得顯出幹綠的色澤,微卷了邊據減少水分的蒸發。

街上人煙稀少,寬闊的青石路曬得燙手發熱,茶樓中客人隨手倒出來的茶水,哧的一聲冒了煙,不出一刻鍾就幹的沒有半點濕潤的痕跡。

人們都聚集在清爽的茶樓中,三五相聚,喝著小酒,聽著小曲說書,熬過夏日漫長的白晝。

那廂有幾人正啃著瓜果,一邊眉眼紛飛的說著什麽。

“老王,你們下注了沒?”一個戴著瓜皮帽的年輕人問道。

“下啥啊?”一旁有些懨懨的中年人擦了擦額頭的汗,隨口問道。

“這你都不知道啊,就是乾王和皇長孫的那個啊……”將啃完的瓜皮往桌上一丟,另一人搭著話道。

中年人終於提了些精神,眼皮也抬起了點,“哦,這個啊,最近有點忙,還沒去下注呢,你們呢?”他用粗大的手指點了點兩個年輕人,問道。

“我啊,廢話啊,當然是買乾王啊。”瓜皮帽青年雙肘往桌子上一稱,兩眼發亮的說道,“乾王,你想想,他八歲就能出策……”

“得了得了,你又要開始說了,我都聽你說了百八十遍了,乾王的事跡就都能倒背如流了,我可是聽了你的下了乾王的注。”另一個年輕揮手打斷道,顯然瓜皮帽青年是禦天乾的崇拜者。

“最近我忙著跑商,你們給我說說,怎麽個賠法啊?”中年人倒了杯茶水喝了,有點興趣的問道。

瓜皮帽青年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什麽異常,都是些平常人,這才輕聲說道:“買乾王一賠一,長孫一賠四,四皇子一賠六,五皇子一賠十。”

“這樣?”

“嗯,這可是現在地下賭莊的賠率,這地下賭莊也不知道哪裏出來的,去買的人必須是熟人介紹,你知道的,這個可不能太明麵上去賭了,不過,據說有官員都在買呢。”瓜皮帽青年有些得意的炫耀自己的門道。

他們說話聲音雖輕,隻能避開一般人的耳朵,對有心人來說,絕對能聽個一清二楚。

……

茶樓豪華的竹砌隔間中,長長的垂簾從天花板上拉過,淡色的流蘇垂下,幾片青竹,幾朵雛菊,整個隔間都顯出一股茶韻淡雅的雅致。

空中沒有清韻的茶香,反而有著濃濃的刺鼻酒味。

紅漆圓木桌前,坐著一名清雅豐朗的男子,一襲純白長袍古香緞的長衫襯得五官越發清華毓秀,眉目間有一股自成的溫潤秀華,他玉色的容顏滿臉酡紅,修長白皙的手指中握著一個白瓷細胎酒杯,另一隻手握著白瓷細口酒壺,倒出緋色的酒液,一杯又一杯的往口中送去。

“奕辰,你不要喝了!”越希夷手中的折扇一敲,擋住那又要送到口中的酒液,風流的眉間皺起深深的折。

禦奕辰隻覺得眼前的東西有一絲模糊,看著架在自己手腕處的折扇,目光移道一臉含怒的越希夷臉上,溫潤如玉的麵上勾起清淺的笑,問道:“希夷,你不是說你父親告老還鄉了,你要回到隨父同行,回到老家嗎?”

“是啊。”越希夷伸手拿過他手中的酒壺,放到一側,“可我沒讓你喝這麽多酒。”

“你走了,以後我們就難再見麵了,不多喝幾杯怎麽行?”禦奕辰墨色的眸子如同浸水一般,站起身來又去拿那酒壺。

越希夷坐著的身子一動不動,看著禦奕辰寬大的袖擺從圓桌上劃過,劃倒自己的酒杯,緋紅的酒液沾滿了他純白的衣袖,沁出一片難看的灰紅色澤,他卻渾然不知一般,拿著酒壺又坐了下來,往那白瓷細胎酒杯中倒酒。

桌麵上傾倒的酒液流淌到了邊沿,順著桌沿滴滴答答的流下,滴在繡著竹枝的古香鍛長袍下擺,滴到白錦團雲靴上,印出一個又一個的異色原點。

越希夷的目光中有火星點點,禦奕辰素來喜潔淨,衣物都隻喜純白一色,如今衣袖袍上弄的一片狼藉,都不在意半分,他隻覺得刺眼異常,咻的站了起來,一把奪了那酒壺,搶了酒杯往地上一砸,對著有些怔染看著突然空了的手掌的禦奕辰怒罵道:“你看你成了什麽模樣,這些時日你白日喝酒,夜晚升歌,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見過她幾麵,和她說過幾句話,她和你認識的時間還沒賀雪瑩長吧,你怎麽就著魔了一般?”

越希夷一口氣說完,微微喘了口氣,自知道沐清歌搬到了乾王府後,禦奕辰就是這樣,每天喝酒取樂,不管其他。

皇家子弟中數禦天乾最為潔身自好,其次便是禦奕辰,從不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可是為了一個沐清歌,禦奕辰三杯就倒的酒量,在這半個月猛然的一下翻了十倍。

沐清歌,這個女人他在心內一直都承認,的確是個好女子,獨立,聰慧,堅韌,也有著男子都不及的狠絕。

他當初沒有阻止禦奕辰遞出休書,也是有些後悔的,可是,到了如今,這女人如今已經是乾王妃,是他六叔的妻子,見麵也隻能稱之六皇嬸,何苦還如此?

禦奕辰嘴角輕輕的勾著,清眸中有著如疾風刮過的淩亂,抬頭看著站立著的越希夷,似自言自語般說道:“是啊,我見過她幾麵,一次,兩次……統共不會超過六次,我和雪瑩自幼就熟識,千次都不止,可是,這和次數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腦中努力回憶著賀雪瑩的模樣,卻無論如何,腦中躍然出現的,隻有一道墨色的身影,纖細而小巧,清冷的氣息散發出冷了方圓三丈之地,如一道明萃的月光照在黑暗之地,那裏隻有那一道身影,那一個人兒。

從瀚雲軒開始,從那雙仿若無盡黑暗的蒼穹升起的那一顆明星,散發著眩目的清光,異常澄澈清亮的眼睛開始,每一次的相遇,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表情,都鮮活的在他的記憶力,甚至連一個挑眉勾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抓著膝蓋處的長袍,目光遙望著竹牆上一抹煙雨渡船水墨畫,鳳眸中帶著重重迷霧,“希夷,我後悔,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麽要寫了休書,後悔為什麽會覺得隨便娶個女人也好。”他抬起頭來,眸光幽遠又帶著蒼涼,“我有時候還會想,當時為什麽你沒有勸我不要遞出那封休書,如果你勸了,也許我就不會遞出去了,嗬嗬……我竟然會埋怨到了你身上,可笑吧……”

話語末尾自我譏誚中帶著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秀致的眉尖攏著愁雲,雙目中有複雜的難以辨清的情緒,後悔,痛苦,迷惘……各種各樣交織在一起,越希夷從未想過他這個一直以溫潤這麵示於人前,甚至在他麵前也一直如此的皇長孫,麵上會有這樣的表情?

情,是這世上最難預料的東西。

他輕歎一聲,目光中也有微痛,卻不乏清醒,神色肅正的說道:“那些已經發生了也改變不了了,你一直這樣下去絕對是不可以的,要知道,你並不是一般的公子少爺。”

聽到越希夷用難得正色的口氣,禦奕辰強壓了心中的惆殤,修長的手指掃了一下額角,越希夷的話讓他有些發暈的頭腦漸漸的沉靜了下來。

他是皇長孫,是皇家的子孫,是下一任國主的可能繼位者,他不是一般的可以隨意為了紅顏痛苦買醉的人。

這些時日的他的行為已經是違了所有自律,若是有人抓住了做文章,於他大大不利。

他搖了搖頭,將混沌的一團從腦中甩了出去,再抬頭時,酒後的暈紅雖還淡淡的存浮在麵上,眼中的情緒已經漸漸的藏在深處,放在不可見的角落中,隻餘清澈潤澤。

越希夷見他認真聽自己所言,麵色舒展了少許,仍舊肅聲道:“我明日就要離京回鄉了,能說的話不多,現在京中暗裏有人設了賭局,賭局的賠率相信淑妃馬上也會知道的,你還是想想未來的事情比較重要。”

“嗯。”這些時日下麵送上來的各方情報他也隻是略掃了一眼,既然越希夷提了,那這事自然是重要的,他點點頭,清雋秀俊的容顏上有著深思,看著一身風流,藍袍清華的越希夷,這個人一身才華,若是能留下來,必定是他強有力的幫手。

他嘴角帶著慣有的一點溫潤,聲如清弘,問道:“希夷,你真不考慮留下來幫我?”

“怎麽,才剛覺得你清醒了,現在又醉了麽?”越希夷一撩長袍坐了下來,手中的折扇也唰的打開了來,禦奕辰鳳眸一掠,便看見白絲扇麵上,一行狂草如遊龍飛走,字字瀟灑不羈--

行扁舟,累坐溪風垂釣;賞春花,倦望落櫻飛鳥,一世足歎風流。

這是當初兩人談人生談理想時,越希夷所說的話語,一方小湖,泛舟遊覽,每日垂釣賞花,遊賞美景,做一個逍遙閑散人。

禦奕辰斜挑眼眸,眸光氤氳山陰之氣,輕聲嗮笑一聲,語氣中有著說不盡道不明的意味,“是,是醉了。”

每個人的人生和理想不一樣,每個人所選擇的路也不一樣。

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

越希夷垂首一笑,眼睫遮去眸中神色,再開口時,眉目間又帶上了他慣有的輕隨笑意,深眸中含著層疊的墨色,“說句遠一點的話,隻有坐到最高的位置上,才能為所欲為,天下,還是女人,你想要就會有。”

清朗的聲音在不大的竹間裏格外的清晰。

禦奕辰沒有答話,麵色如常,隻一雙鳳眸中那掠過的異色顯得其亮無比。

炎炎夏日,竹間涼沁。

屋角冰籠中,冰塊融化流下的水滴聲點落有序,咚咚的跌入水盆中,濺起小點的水花和淡淡的漣漪,送了一室清涼。

越希夷將扇柄一收,將垂下遮了眼簾的幾縷發絲撩開,站起身來,用扇柄在禦奕辰肩上輕打了一下,微微一笑,“就此告別吧,希望別後重逢,你,我都完成了自己的理想。”

“好的,就此別過,一路順風。”禦奕辰也撩起袍子,起身送道。

越希夷清朗的笑道:“可惜以後不能再和你一起喝酒了。”

“若你想,我隨時奉陪!”禦奕辰拍了拍他的手臂,眉眼中蘊的淡淡的笑意,寬慰道。

越希夷看了他一眼,隨即點頭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不守諾啊!”

待越希夷出了隔間,禦奕辰慢慢的坐回隔間的圓木桌前,眸中氤氳中浮起黑霧,帶著令人膽寒的幽光,冷厲無比,掃過滿地的細薄碎片,著著錦靴一腳用力踏上其中的一塊,一點一點的碾磨著,直至碎成粉末,才拂了拂袖口,看著被蒸發了一大半,酒液的顏色淡去許多,隻餘一抹淡淡的水紅,卻因水浸褶皺更明顯的寬袖,緊緊皺眉,頓了一頓,抬步出了茶樓。

……

恢宏的乾王府,漆黑獸首門前麒麟在烈日之下更顯得尊貴猛戾,氣勢逼人。

內院中,禦天乾正拿著一張長長的財物清單策,薄峻的唇角帶著笑意,墨藍如深海的眸中閃過一幕幕驚奇,他將單冊往梨花木茶幾上一放,望著端著解暑湯正在喝著的清歌,嗓音裏藏不住的悅意,“女人,你這是算做嫁妝嗎?”

正在喝湯的清歌手不由的一頓,瞪了還笑得得意的禦天乾一眼,將手中的解暑湯放在一側,“怎麽,這份嫁妝可算豐厚?”

一旁的星兒瞟了一眼那紅色的單冊,大眼裏都是驚歎,如果這都叫做不豐厚的話,那麽整個大雍,不,就算整個天下,隻怕也沒人拿得出這樣的大手筆的嫁妝來了。

二皇子三皇子急於還清欠條上的款項,手中的店鋪莊子,古玩珍寶幾乎都是最保守的價格盤了出去。

清歌當時調集了乾王府明裏暗裏所有能調動的銀子,將所有的能接下來的東西都吩咐人暗地裏接下,也就是說,當時二皇子三皇子賣出的東西,其中有百分之六十,全部是清歌吩咐人接下的,一買一賣,轉手間就能讓清歌至少賺進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聽起來雖然不多,可是基數大,二皇子三皇子送來的銀子合計起來一千兩,百分之六十是六百兩,百分之二十就是一百二十萬兩,還不算那些旺鋪每天進出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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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心裏一大把情節,沒時間寫,醉急死了……謝謝送月票的親們……明天大概就好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