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一臉擔憂地看著夏可可,等著她繼續把話說下去。
夏可可剛想開口把自己的懷疑告訴顧嶼,但想到有可能是想多了,萬一弄錯了反而害顧嶼白擔心一場,便搖了搖頭,隻說是自己多心了,或許就是騷擾電話。
顧嶼知道,夏可可不想說的話,是無論如何不會多說一句的。他定了定神,把自己的疑問吞回肚中,安慰她道:“那我們先看。”
夏可可再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了。
不是她小題大做,實在是古怪得很。她所有的作品署名都是可可,認識她的人都稱呼她為可可老師。除了方遠沒人知道她的姓,連方遠一般也隻叫她小祖宗,隻有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偶爾會假裝嚴肅地稱呼她一聲“夏老師”。難道,是方遠不小心說漏嘴了。
但可能嗎?
顧嶼扶夏可可回到房間,說了幾句道晚安的話便離開了。不一會兒,夏可可聽到顧嶼出門的聲音,他再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顧嶼一回來便放輕腳步朝可可的房間走來,似乎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腳還疼不疼。聽見動靜,夏可可支起了上半身。
顧嶼卻沒有敲門的意思,大概以為她已經睡了吧。
猶豫片刻,夏可可喊道:“顧嶼?”
片刻之後,她的門被從外麵推開。
“我們明天去鬼屋吧。”
“鬼屋?”
之前的願望清單上,夏可可寫下“看電影”三字後便停了下來,顧嶼還以為,她一時半會決定不了下一件事情。沒想到在深夜,她居然想起這個來了。“你這腦袋瓜都在想什麽,大半夜的,不害怕?”
夏可可搖搖頭。
說起來,在此之前,夏可可從未向任何人提出過任何要求。
從未。
她一直都知道,不提要求就不會被拒絕,這樣起碼不會讓自己輸的太過狼狽,太過……失望。
因為是人生第一次,所以話一出口,她的心就有些忐忑。
那種複雜的情緒讓她感到不安。
還好顧嶼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
“好啊。”他抬頭揉了揉夏可可的頭發,“等你腳好了,我們就去。”
因為顧嶼道這一句話,夏可可開始數著日子盼著自己的腳趕快好。
眼看著腳一天一天消腫,夏可可覺著自己都要開心的飛起來了。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爺爺對她說,期末考試考了一百分,假期就帶她出去玩一樣。
期待、歡喜……
然而這一次,期待中多了一絲緊張,歡喜中多了一絲不安。
或許,潛意識裏,夏可可知道,她不該對顧嶼有所求,這種有所求會慢慢成為習慣。她討厭習慣。
終於到了去鬼屋的前一天。
夏可可又一次體會到了六一兒童節前一天晚上等著盼著天亮的那種感覺了。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看著靜靜躺在一旁的手機,思緒一下又回到幾日前接起的那通電話。
剛剛還火熱躁動的心一瞬間冷靜了下來,應該,就是個巧合吧……她拚命地麻痹著自己。
約定的這一天如約而至,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夏可可拉開窗簾看到奶灰色的天空,好心情瞬間沒了。
“可可,醒了嗎?”門口傳來顧嶼的聲音。
夏可可回過頭,看顧嶼的臉上帶著一絲抱歉,心裏瞬間咯噔一聲。
“可可,突然有事要出去一下,可能……”
“沒關係的。”夏可可不想從顧嶼嘴裏聽到什麽“可能去不了了”、“抱歉”之類的話,率先把話搶了,她告訴顧嶼,方遠剛好打電話來,今天她正好也要工作,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吧。
“沒關係嗎?”不知為何顧嶼的語氣裏突然多了一絲失望,不過稍縱即逝,快到誰都沒發現,“那……我先出門了。”
夏可可麵帶微笑送走了顧嶼,看著雨中撐傘的顧嶼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了,心好像塌方了,空空落落的。她假裝著堅強,假裝自己不在意,卻在大門關上的一瞬間,垮下了肩膀。有委屈,有憤怒,有不甘,有失望……
到底還是她妄想了啊。
一心期待,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被拋棄的她,到底還是被拋棄了。
夏可可趴在窗台上,看著淅淅瀝瀝下個沒完的雨,感慨道:人果然還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對別人抱有希望啊。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夏可可想。
沉浸在工作中的夏可可拿著刻刀刻了一個又一個手辦,不同造型,不同神態,但千篇一律都是顧嶼。
夏可可自己也愣住了。
她心情煩躁地看著這些手辦,略一走神,刻刀劃著她的皮膚流下了一道淺淺的紅痕。她怔愣間,指尖傳來溫度,顧嶼皺著眉頭,低頭替她處理傷口。
剛剛還在心裏想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夏可可有意外,有驚喜,同時還生怕這像夢一樣的一刻會被她弄出的任何聲響擊碎似的,怔怔不敢說話。
顧嶼抬起頭,鬆了一口氣,可麵上仍然是僵硬的表情,“怎麽這麽不小心。”
“回來了呀。”夏可可隻是嗬嗬地笑,“怎麽沒聽見動靜。”
“如果你能聽見動靜,大概也不會把自己弄傷了。怎麽了?有心事?”
夏可可搖頭。
“工作做完了嗎?”
“什麽?”
“不是說方遠打電話催你。”
那都是騙你的啊,哪有什麽方遠,哪有什麽電話,怕自己傷心,所以找了個借口搪塞罷了。至少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麽可憐,這是二十多年來夏可可學會的自保辦法。
不是我被你拋棄了,而是恰巧我也拋棄了你。
“做完了的話,我們出去吧。”
夏可可愣住,“去哪?”
“去鬼屋啊,正好外麵的雨也停了。”
顧嶼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一道刺眼的光線頑強地穿過玻璃照射進來。夏可可想說拒絕,可她又貪戀此刻的安寧與陪伴。
“好啊。”鬼使神差一般,她還是同意了。
並肩走在林蔭小路上時,夏可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風拂在臉頰上是輕柔的,熙熙攘攘的車水馬龍也可以如此悅耳。
“可可,”顧嶼突然站住,“剛剛的事……”
他看著夏可可的眼睛,繼續說道,“剛剛你不等我說完,便打斷了我,你是不是以為我想說的是,可能去不了了?”
夏可可這才意識到她誤會顧嶼了。
顧嶼無奈地歎口氣,知道夏可可的心結,安慰道,“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總有一天,你會信任我。
夏可可選了早想去的一個鬼屋,一棟三層別墅,一次隻能進去二到三個人。自從這個地方建成後她就一直想來,隻不過沒有人能結伴,一個人又害怕。
檢票後站在入口大廳,夏可可看著跟圖片上一模一樣的布景,有些恍惚。
“怎麽了?”顧嶼似乎看出夏可可有一點點緊張。
“像做夢似的。”夏可可自我嘲笑出聲,“顧嶼,你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來這種地方,對我來說,像夢一樣。”
不想醒來。
顧嶼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放心,這是真的。”
她知道這不是夢啊。可是她寧可希望這一切真的是夢就好了。這樣她可以選擇在做夢的時候貪心一點,但是現實生活中,依然和從前一樣,這樣就不會感到虛無和不真實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麽臉色那麽差。”顧嶼擔心地看了夏可可一眼,“你在這裏等我,我去買瓶水。”
夏可可點點頭,顧嶼剛要轉身,夏可可忽然一把拉住他,像有什麽話要說似的,卻又遲遲不開口。
“可可?”
顧嶼擰著眉心。
“沒什麽,你一個人小心。”
夏可可排在隊伍的最末端,等著進入室內。然而就在顧嶼剛剛離開不久,現場突然亂了起來。混亂之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個一身黑衣的人,一把將夏可可推向門口的斷頭台處,拴著鍘刀的鐵鏈鬆動,眼看上麵的鍘刀就要落下來。
“小心——”
顧嶼突然出現,抱住夏可可撲倒在旁邊的石台上。
“怎麽回事?”現場的工作人員聞聲飛奔而來,將夏可可圍住檢查傷口。
顧嶼強壓著努力,回問道,“我還要問問你們是怎麽回事呢?”
“對不起對不起!”工作人員點頭哈腰朝著二人不斷鞠躬道歉,“是剛剛應聘上崗的實習生,對現場環境還不太熟練,險些給二位帶來困擾,我代她向你們道歉,如果不介意,我們會派車送二位去醫院接受全方位的檢查。”
夏可可側過頭,看了眼鍘刀上的森森血跡。原本是用來給鬼屋烘托氣氛的道具,竟然差點要了她的命。
真的是意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