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了一些日子,夏可可的手終於好了。
她第一時間告訴方遠,方遠也第一時間禮尚往來地回饋了她一個“絕世”好消息:“小祖宗啊,最近沒創作,創作靈感應該都積攢爆棚了吧。這不公司十周年嗎,BOSS們的意思借此機會回饋粉絲搞一波福利,想出一批盲盒款手辦,所以,您受受累?”
就知道欠下的債早晚都要還的,停工這麽久,攢下的債夠她還一陣了。
和方遠商量好了具體細節,夏可可便一頭紮進了工作室。夏秋子說她和顧嶼有事要很晚才回來,家裏就剩她一個人,一忙起來忘了時間,等她想起來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伸了伸懶腰,端著水杯起身去廚房續水順便找點吃的,她剛打開工作室的門,正好聽到到一絲“吱呀”的聲音,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像是被誰踩到了。
“顧嶼?夏秋子?是你們嗎?”
夏可可繼續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想,不是說很晚才回來嗎。
沒有回應。
夏可可倏地一下停住腳步,心被攥緊,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因為用力泛出青白色,她下意識地環視一周,瞥見一個黑色的影子閃入放置木雕原型的架子後。
幸好她有隨身攜帶手機的習慣,來不及多思考,立刻找了個地方躲起來。夏可可拿出手機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就在她報完警小心翼翼想要找機會離開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
痛感清晰地傳遍全身上下,大概沒有人會像她這樣了,被砸倒的時候腦子裏竟然想的是夏秋子的那句話“可可你最近水逆啊”,看來她是得找個地方拜拜了,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一把刻刀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插入夏可可的右肩,感覺到肩膀被撕裂的疼痛,然後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白色,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
輕輕動了動,鑽心的疼痛瞬間從全身各處接踵而至。
她還活著嗎?
那真的很幸運啊。
隻是這一次又要休養多久,方遠知道了,大概會氣得跳腳吧。
“別動!”顧嶼的聲音馬上傳過來,他握住夏可可的手,微微彎下身俯視著她,“可可,對不起。”
夏可可搖搖頭,心想你又不知道家裏會進人,受傷跟你有什麽關係呢?
為了安撫顧嶼,夏可可微勾唇角,“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夏秋子突然開口,“可可,你縫了很多針哎。”
顧嶼大約是怕夏秋子的話會嚇到夏可可,馬上打斷夏秋子,“萬幸的是,有隻木雕河馬掉下來撐住了架子,不然可就不是現在這樣的傷了。”
夏秋子湊近,目色關切,“怎麽我們才離開一會兒,就受了這麽重的傷?可可,到底怎麽回事?”
一抹黑色的影子馬上浮現在夏可可的腦子裏,剛想開口說話,兩個一身製服的警察走了進來,“夏小姐,我們是西街派出所的,接到你的報案,你看一下,這是否是你的報警內容。”
夏可可的肩上有傷,不方便動,顧嶼便把警察手上的短信截圖照片遞了過來,由於編輯得太匆忙,上麵有很多錯別字,但不影響閱讀,夏可可點點頭,“是我寫的。”
“你能說得再具體些嗎?”
夏可可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對不起,我隻看到一個影子,其餘的什麽都不知道。”
夏可可把從她打開房門到受傷暈倒的過程說了一遍,問話的警察蹙著眉,“你再想想,之前家裏有沒有什麽可疑的?比如鑰匙丟沒丟過?或者借給過什麽人沒有?如果家裏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我們一般懷疑是熟人作案。再或者你最近有沒有跟別人發生過衝突?或者有沒有什麽財物上的糾紛?”
夏可可還是搖搖頭,她的生活圈子已經夠簡單了,不可能得罪什麽人。
見夏可可提供的線索差不多就這樣了,警察將視線放在了顧嶼和夏秋子身上,“這二位是……”
“他們是我的朋友。”
見警察把注意力放到顧嶼和夏秋子身上,夏可可不由緊張起來。
她故意隱瞞了自己丟過鑰匙的事,去鬼屋險些發生意外的事,為的就是不讓顧嶼和夏秋子被牽扯進來。剛剛報警的時候她太害怕了沒想那麽多,早知道她就不報了。
“他們跟這件事沒關係,就是來看看我。”夏可可極力撇清顧嶼夏秋子和這件事的關係。
“那好吧,”問話的警察看了顧嶼和夏秋子一眼,轉頭對夏可可說道,“你先休息,我們會先去調一下你家附近的攝像頭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另外,如果你想起來什麽了,隨時跟我們聯係。”
夏可可悄悄鬆了口氣,點點頭,“好的。謝謝。”
警察離開之後,夏可可的頭痛便開始發作了。大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麵對警察,又多少有點作賊心虛,想到顧嶼和夏秋子的身份會有被曝光的危險,夏可可就頭疼,她尚且需要那麽長時間去消化這個事,何況別人。
“顧嶼。”夏可可啞著嗓子說道,“先不要回家,不安全……”
顧嶼皺了皺眉。
如果是一般小偷,想要偷東西,大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了值錢的東西離開,當時顧嶼和夏秋子都不在家,而她一直在工作室工作沒出去,那個時候他偷走什麽東西根本不會被人發現。
既然暴露行蹤,那顯然是衝著夏可可去的,推倒櫃子不說,還用刻刀刺穿了她的右臂……
想到這兒,夏可可的寒毛頓時就豎起來了,她瞪大眼睛,一臉無比吃驚的表情。顯然這個人是知道她是靠手吃飯的,他準確無誤地刺傷了她的右臂,他想毀了她!
夏可可越想越激動,同時也越想越覺得害怕。要麽這個人是夏可可認識的人,要麽就是認識的人派來的。隻是夏可可沒有頭緒,她根本想不到誰會害她,為什麽要害她。
“顧嶼,”夏可可說話的語氣一聽就是急了,“有人要殺我,家裏不安全,你和夏秋子千萬不要回去。”
夏可可覺得自己也是活久見了,像她這樣生活圈子簡單,常來往的人一隻手就數得過來的人居然也會被人盯上,而且恨之入骨。
這已經是第三次有人想要殺她了。
顧嶼一直不說話,擰著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夏秋子探手摸了摸夏可可的額頭,顯然被她的一番說辭震驚到了,“沒發燒啊。”
“應該就是小偷吧,見被你發現了,情急之下隨手拿了桌上的刻刀。對啊,可可,你想想如果真像你說的,有人想要殺你,他應該有備而來啊,怎麽會隨手拿起家裏的東西呢?可可,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你說呢,顧嶼?”夏秋子扭過身子看向顧嶼。
顧嶼點點頭。
夏秋子又重新扭回身子看向夏可可,“待會兒我們回家看一下吧,把鎖全部換掉,應該沒問題了。可可,你一定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再加上忙著追項目進度,累到了,放心吧,你安心住院,我和顧嶼會把家裏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檢查一遍的,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了。”
住院第三天,夏可可就徹底受不了了。她本來就不適應陌生的環境,再加上她的傷主要是外傷,隻要定期來醫院換藥等傷口愈合之後再來拆線就沒什麽問題了,實在不想再繼續住下去。更主要的是,她不想看見顧嶼和夏秋子為了她兩頭跑。於是,在她的堅持下,第四天,顧嶼和夏秋子把她接回了家。
手臂受傷之後,不用工作,生活一下就慢了下來。
夏秋子還在擔心夏可可那天的言行,怕她壓力太大所以帶著她到處逛,去見朋友,去花市買花,三個人一起看最新的電影。
夏可可擔心的事再沒有發生過,慢慢地,她也相信了夏秋子的說辭。也是,她一個生活低調的手辦雕刻師,怎麽可能會有人想要殺她呢。那天的意外,一定是她運氣不好。這些日子幸好有顧嶼和夏秋子陪在她身邊,生活漸漸像夏可可所期待的那樣,和諧又美好。
可令夏可可沒想到的是,她可能還是即將就要失去他們了。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三個人一起看著新出的恐怖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破窗而入。
夏可可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拽住坐在她旁邊的夏秋子,夏秋子也受到驚嚇,一不小心,兩個人一起跌落下了沙發。
這麽一墩,夏可可受傷的胳膊便不小心抻到了,她痛得抱著胳膊坐在地上,餘光中看到顧嶼把手遞給了夏秋子。
顧嶼拉著夏秋子起來,左右看了她一圈,確定她沒事之後,鬆了一口氣。
夏可可便愣住了。
突然就覺得胳膊不是那麽痛了呢。
好像心更痛。
仿若自己成了多餘的那個人。
夏可可趕緊把頭低下,或許是出於自救的本能,她安慰自己:一定是顧嶼離夏秋子更近,所以才先把手遞給了她。
把夏秋子扶起來之後,兩個人同時把手伸向依然坐在地上的夏可可。
“可可,快起來!”夏秋子一臉擔心。
夏可可避開顧嶼的視線,拉住夏秋子的手站起身。
“可可,沒事嗎……”
顧嶼的話還沒說完,被夏可可打斷,“我們出去看看吧。”
夏秋子嘟著嘴,小臉有著心疼,“嚇壞了吧,一定是誰家的熊孩子故意的,可可你不要生氣,我替你出氣去。”
夏可可知道顧嶼在看他,可她就是故意不去看,不去想,由著夏秋子拉著她來到室外。
果然如夏秋子所說的,鄰居家的小朋友正在院子裏玩耍。可能真的是不小心,這才把石頭撇到了夏可可家的窗戶上。孩子的家長一個勁兒的給夏可可道歉,萬幸當時他們都坐的離窗戶比較遠,這才沒有受傷。
雖然是意外,但這件事還是讓夏可可感到心慌,她有一種預感,特別不好的預感。
不安的感覺伴隨了她一夜,吃早餐的時候,夏可可敏感地捕捉到夏秋子向顧嶼使眼色。
夏可可的心突然咯噔一聲。
她一聲不吭地喝著粥,一聲不吭地看著夏秋子刷碗,然後兩個人整齊地站在她的對麵。這種情景,夏可可不是第一次麵對,她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她自己站一麵,其他人站在她的對立麵。
父母是,顧嶼和夏秋子也是。
夏可可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麽,隻知道待會不管他們兩個誰開口,說出的話都能判她死刑。
夏可可忽然笑了,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很好,“怎麽了?有什麽話要說嗎?”
“我和夏秋子想搬出去住。”
夏可可仔細看著顧嶼的臉,發現他的臉色還挺好的,就像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看來這個決定也不是很為難才做出來的。
“怎麽這麽突然。在這兒住得不好嗎?”
夏可可努力壓著自己顫抖的嗓音,她不能讓自己看上去過於卑微。
世間的事不都是這樣嗎,誰都能離了誰。夏可可當年看著爺爺離開自己,以為失去了爺爺,她就活不下去了,結果現在不也活得很好嗎。
想到那天顧嶼在海邊和自己說的話,夏可可有些自嘲地笑了,哪有什麽慢慢來呢,顧嶼親口給她希望,如今又親口判了她死刑。
是終於發現,自己還是比較喜歡完美的夏秋子嗎?
所以現在,急於擺脫不完美的夏可可嗎?
不等顧嶼開口,夏秋子趕緊解釋,“可可,你千萬別誤會,是我們覺得不能總這樣打擾你。而且……似乎我們來了之後,你總是受傷。我和顧嶼都覺得可能是我們的到來影響到了你。所以,真的不是你的問題,你千萬別多想。”
“那打算什麽時候搬呢?”
“等……等你胳膊好一些的吧,你這樣我們不放心。”
夏可可沒有任何立場反對,隻是點了點頭。
什麽慢慢來,什麽有人在等,此刻都像笑話一樣。
或許,她就是注定了要一個人吧。
夏可可婆娑著手腕上的小行星紋身,麻木地看向遠方。
爺爺,我好想你啊。
顧嶼和夏秋子選擇了一個月色很好的夜晚拎著行李搬了出去,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夏可可平靜到不行。
分別,似乎也沒那麽難呢。
離去的人頭也不回,留下的人也沒想象中那般撕心裂肺。
看著兩人的背影,夏可可感慨道,果然,他們才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而她,什麽都算不上。
空****的房子再次隻剩夏可可一人,以前她自己待著的時候都做什麽來著?
想不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