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薇最終還是沒有跟赫連綠說實話,不是她不願意說,而是她還沒有準備好。她已經預料到一旦她說了之後,赫連綠會有的兩種反應。一種是很不客氣地拍打她的頭說:“你是不是沒睡醒呀,竟然想出這麽天方夜譚的事情來騙我,我相信你才怪。”另一種則是,赫連綠會用那種很驚恐的眼神看著她,說:“我的媽呀,你不就是看了場流星雨嗎,怎麽會變成這樣?我跟你一塊兒看的,那會不會有一天我也變成這樣?”
黃海薇一想到這兩種可能,頭便認命地垂了下去,還是暫時不要說了吧。再過一段時間,等她準備好了,想好措辭,挑一個好的時機再告訴小綠好了。
赫連綠看著黃海薇一臉沮喪,便胡亂安慰了她一通,讓她不要擔心,任何困難都還有她們這些朋友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反正安慰的話是說了一大堆,但就是沒有一句說到點子上。
黃海薇看了赫連綠半天,她其實很佩服赫連綠,竟然在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的情況下,還能一個勁兒地安慰她,完全不怕自己做白工。看著身邊的這個死黨,黃海薇原本低落的心情竟然奇跡般好轉了一些。此刻她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和夜深闌握手的情景,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絲絲笑意。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差,至少她遇見了一個很特別的人——那個叫夜深闌的男生。她好像在他身上看不見任何東西,這是一件多麽令人振奮的事情呀。於是,黃海薇決定了,夜深闌這個朋友她交定了。
再次見到夜深闌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黃海薇踢著腳下的石子,裝作不經意與之偶遇。其實隻是過了短短一天,夜深闌這個名字已經在學校裏刮起了一股不可忽視的旋風。
聽說夜深闌在上大學前是市一中的三好學生,卻不是書呆子型的三好學生。他不僅成績好,多次拿到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中學組冠軍,而且德智體全麵發展。最重要的是他長相俊美,且早就被保送全國一流大學,他本早可以跳級直接去讀大學,卻不知為何遲遲不肯,按部就班地念完高中,隨後考入了全國最好的商學院,可在那待了一年後又突然爭取學院裏交換生的名額。聽說好幾所大學為爭取他這個交換生而私下競爭,什麽離譜的條件都開了,而這位優秀的學子最終被盛格蘭商學院爭取來了。
聽說去夜深闌班上看他的女生數不勝數,把徵三班教室門口的那條走廊都堵滿了。於是關於夜深闌的一些信息也在校園裏競相傳播開來。這還是黃海薇第一次感慨人際傳播的強大,不到半天,夜深闌這個名字連學校的清潔工大媽都知道了。
“嗨,真巧呀。”黃海薇咧開嘴角,露出那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原本正低頭沉思的夜深闌在聽到這聲音後,疑惑地抬起頭來,在對上了那雙水靈靈圓溜溜的大眼睛時愣了片刻,這才記起這是他昨天見過的一個女孩子,叫黃海薇。
“是呀,真巧。”夜深闌也跟著笑,“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我……”後半句“是來找你的”被黃海薇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來這裏看風景。”
黃海薇說得煞有介事,讓一旁的夜深闌微微抖動了一下唇角。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看漏了這裏的風景,因此再一次環顧了一圈後,點著頭說:“嗯,這裏的環境看著是挺不錯的,別具一格。”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挑的地方。”黃海薇一臉得意,也趁著這得意之際好好打量了下自己所處的環境。這裏是前麵教學樓通往後麵籃球場的一條較為僻靜的長廊。這條長廊之所以僻靜是因為旁邊還有一幢高樓,那是學校教師的宿舍樓,因此平時走這條路的學生並不多。
環顧四周,可以看見後麵是一棟教學樓的側麵,前麵則剛好可以看見樹立在籃球場裏的籃球架,而左邊是教師宿舍樓的背麵,隻有右邊種了幾棵黃海薇叫不出名字的樹。黃海薇吞了吞唾沫,這裏的風景還真是別具一格。她再轉頭看向一旁的夜深闌,見他臉上並沒有半點兒嘲笑的意思,反而一臉認真。黃海薇的腦子有些懵了,她開始思考究竟是她的欣賞水平有問題,還是他的欣賞水平有問題?
“或許是咱們倆的欣賞水平都有問題。”夜深闌突然開口,這句話說得有些快,聲音也不是很大,因此黃海薇並沒有聽清楚。
“啊?”黃海薇的嘴唇微張,滿臉疑惑地看著夜深闌。
“嗬,沒事。我想去打會兒籃球,你去嗎?”夜深闌很隨意地問。
“去呀,我最喜歡看人打籃球了。”黃海薇這時才注意到夜深闌的手上拿著一隻籃球,她不禁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竟然真在這裏守株待兔守到夜深闌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堅持要等在這裏,但她心裏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這裏她一定能遇見夜深闌。
“這運氣好得都可以去買彩票了。”黃海薇跟在夜深闌的身後,忍不住小聲嘀咕著,“或許真的可以,萬一我一不小心中了頭獎,那能買多少東西呀!”光是想想,黃海薇就覺得高興。
黃海薇一邊掰著手指,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行性頗高。
“嘭”一聲響,腦袋和硬物相撞,黃海薇抬手捂著額頭直呼疼。
黃海薇一邊揉著額頭,一邊抬起頭,正想看看是哪個走路不長眼睛的撞著了她。隻是剛一抬頭就看見夜深闌正皺著眉看著她。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
“啊?噢!沒有啦,我隻是想事情想得太認真了而已。”黃海薇討好地笑著說,“我把你撞疼了嗎,要不我給你揉揉吧。”黃海薇一邊說一邊伸手朝夜深闌的後背摸去。
夜深闌額頭上的皺紋加深了些,他不著痕跡地移動一步,剛好錯開了黃海薇伸出的手,一邊走一邊說:“不用了,我不疼。”他雖是這樣說,可黃海薇伸手向前的腳步卻並沒有停下,反而更來勁了,朝著夜深闌快步走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她心太急,左腳絆了右腳,一個重心不穩,直直地向著水泥地麵撲了下去。
“啊!”黃海薇大叫了一聲,閉上眼,心髒“撲通撲通”快速跳著。等待著自己的臉蛋與柏油小道的親密接觸。
隻是她等了很久,那種想象中的疼痛始終沒有到來。
“你可以睜開眼了。”耳邊傳來的是一道低沉幹淨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再不起來我就鬆手了,讓你真正摔一下。”
聽見這一串說話聲,黃海薇才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隻眼睛。一睜眼就看見一張帥氣的、近在咫尺的臉。驚得黃海薇一個激靈,怕是錯覺,趕緊睜開另一隻眼。這一次夜深闌完美的俊顏清晰地倒映在了她的眼眸裏。如此之近,讓黃海薇突然意識到她此刻竟然在夜深闌的懷裏,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他正側身摟著她。
黃海薇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夜深闌那張白皙的臉頰,眼睛一眨也不眨。她仿佛看見了一片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細碎的劉海在空中肆無忌憚地擺動,像是跳著一曲歡快的舞蹈。他的白襯衫質地很好,摸著柔軟而舒服。
黃海薇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臉色微紅,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還是那個聲音,隻是這一次明顯比剛才的還要低沉幾分。明明這聲音很是好聽,可黃海薇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嗬嗬……”黃海薇咧開嘴,對著夜深闌傻笑了兩聲。一邊說“謝謝”,一邊急急忙忙地從夜深闌的臂彎裏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慢慢站穩腳跟。
夜深闌直起身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便朝籃球架走去。
“哎,你等等我呀!”黃海薇見夜深闌已經跨著大步朝前走去,也急急忙忙地追著跟了上去。
隻是她和他都沒有注意,他們之間這小小的插曲已經落入了籃球場上每一個人的眼裏……
TWO
“黃海薇,我最近可是聽了不少關於你的流言蜚語。”赫連綠跑到黃海薇麵前站定,一副“你給我老實交代”的神情。
原本坐在林蔭道旁的長椅裏,正打著瞌睡的黃海薇被這聲音一驚,整個身子嚇得一顫。她快速抬起頭來,在看見來人是赫連綠的那一刻,又垮下肩懶散地靠在椅背上。
“喂,你倒是說說呀,外麵傳的可都是真的?”赫連綠一屁股坐到黃海薇的身邊,一臉發現了新大陸般的好奇樣。
“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八卦了?”黃海薇偏頭看著赫連綠,“我好像很久沒看見你了,你最近很忙?”
“你少跟我扯開話題,老實交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赫連綠身子微傾,居高臨下地看著黃海薇,一副“你不說就死定了”的表情。
“我哪有扯開話題,那你先跟我說你最近究竟在忙些什麽?”黃海薇也是一臉認真地看著赫連綠,絲毫不懼怕她的樣子,問得理直氣壯,“你老實說你最近是不是看上什麽美男了?”
“你就知道美男。”赫連綠伸手在黃海薇的腦袋上拍了一下。
“那你臉紅什麽,一看就是做賊心虛。”黃海薇見赫連綠說話躲閃的神色,忍不住抬手捂著嘴偷笑。
“我……”赫連綠指著自己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你也揶揄我半天了,是不是應該說明一下外麵那些流言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唉!”黃海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人往後一倒,癱軟在了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別提了,真是鬱悶死我了。要是讓我知道究竟是哪個渾蛋亂傳緋聞,我絕對饒不了他。”黃海薇兩眉間聳成一個形象的小“川”字,眼裏泛著熊熊怒火,嘴巴則微微向上嘟起。像是那個人已經站在她的麵前,她將要把人家碎屍萬段一般。
“哎,你這是怎麽了,我可記得你曾經是多麽向往這樣的事發生。能和美男傳緋聞,那可是你畢生的心願呀,想想你現在的知名度,全校還有誰不知道你黃海薇的大名。這不已經實現了你進校前的美好願望了嗎?”赫連綠實在是不懂,怎麽願望實現了,身邊的這個小妮子反倒不高興了。
“唉!”黃海薇接著歎氣,“小綠,你是不知道呀,自從這緋聞開始傳出來,我就好多天沒有見到夜深闌了。你說這緋聞又不是我傳出去的,我又沒有說什麽,他幹嗎見到我就躲,活像我是個瘟神似的。”黃海薇越說越氣,這事……這事怎麽就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你說他倆要是真有點兒關係,傳就傳唄,可是明明就什麽也沒有,他們明明才剛認識而已,這緋聞怎麽就傳開了呢?
還讓不讓她接近美男了?
黃海薇無語望蒼天,其實她最不懂的是為何夜深闌要躲著她。就像剛才吧,她已經打聽好他中午的行程,已經站在他必經的道路上。眼看他正一步步向她走來,可他卻偏偏在百米開外突然停下步子,站在原地,像是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轉身,掉頭,又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黃海薇當然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既然他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那麽說什麽她也不會放他就此離開。因此,她想也不想地朝著他前行的方向追去。
“喂,夜深闌,你最近幹嗎老是躲著我呀?”黃海薇跑到了夜深闌的前麵,硬生生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我沒躲你。”夜深闌的聲音有些低,他抬眼看著黃海薇。夜深闌的眸子像是有魔力,黃海薇覺得那裏麵有一個漩渦,她如果盯著看太久,就會沉溺其中,找不到方向。
黃海薇的一隻手重重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她不停地在心裏告誡自己:黃海薇你現在要堅定立場,不為美色所惑。如果不是怕夜深闌笑話,她真想伸手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深呼吸一下,黃海薇微微地揚起唇角,溫柔地說:“沒有躲我?沒有躲我那你為什麽看見我就掉頭?”
夜深闌站在原地,看了黃海薇一陣,才緩慢地開口說道:“我要申明一下,首先我是真沒注意到你,第二我是真的突然想到我有東西要回去拿。”
“騙鬼吧!我這麽大一個人站在那裏,你怎麽可能沒有看見呀。”黃海薇脫口而出,可是在看見夜深闌那一雙“事實就是如此”的眼神後,她很沒用地一下子泄了氣。“好吧,就當你真的沒看見我好了,但是現在你總該看見了吧。要不,你要去拿什麽東西,我陪你一起去拿。”
“那好吧,你跟我去。”這話說出的同時,夜深闌已經率先走在了前麵。
黃海薇一聽就樂了,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好奇地問:“哎,你是去拿什麽東西呀,很重要嗎?”
見夜深闌沒回答,黃海薇換了個自己一直好奇的問題:“你為什麽會答應來我們學校做交換生呀?我聽說當初你可是有好幾所學校可以選擇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學校食堂的飯太好吃,或者是我們學校太漂亮,所以吸引你了?”
“……”
黃海薇再接再厲:“你就在我們班樓上上課,可我為什麽從來沒有見你下過樓呢,你都不下樓玩的嗎?”
“……”
“夜深闌,我在跟你說話耶,你幹嗎都不理人,你這樣很沒禮貌。”走在夜深闌身後的黃海薇沒有半點兒想要停下的意思。
夜深闌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他突然停下自己的腳步,轉過身來看著她,言簡意賅且冷冰冰地丟出一句:“你很聒噪。”
黃海薇沒想到夜深闌會停下來,慣性地朝前走,就在腦袋要撞上夜深闌胸膛的時候,前方的阻力讓她停了下來。此刻的她一邊肩膀剛好被夜深闌輕抵著,她就這樣在距離他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黃海薇低著頭,剛好看見她的腳尖緊挨著夜深闌的腳尖。他們倆都穿著白色的板鞋,不同的是他的鞋通體潔白,而她的鞋卻是鑲著金邊,鞋麵上還有兩隻體態不一的兔子描邊。一旁的地上投映著兩個人長長的影子,因為距離靠近,那影子看上去就像他把她溫柔地擁在了懷裏。
黃海薇看了一陣,突然笑了起來。
麵前的夜深闌本是等著看她哇哇大叫或者張牙舞爪的樣子,沒想到卻見她笑得一臉歡快。他也跟著低下頭,想要看看她究竟在看些什麽,有什麽東西能令她如此高興。
於是,不到五秒鍾的工夫他便知道了原因。夜深闌有些無奈地搖著頭,是他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她?夜深闌不知道,他隻是輕輕地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黃海薇見那兩個影子分開,這才抬起頭來,她望著夜深闌,一時間竟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麽。
“唉,走吧。”夜深闌的呼吸有些輕,剛好兩個人的距離也不太遠,黃海薇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縈繞在他們身邊的溫暖氣息。
“啊!哦!好!”短暫地停頓了兩秒鍾,她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繼續向前走去。原本那一大串問題,都被兩個人自動地拋在腦後。
黃海薇跟著夜深闌來到了徵三班的教室,一路上受到了無數人關切的眼神。起初走在較偏的地方還不覺得,這一到教學樓下,那齊刷刷的注目禮,那回頭率,簡直能用“壯觀”來形容。
黃海薇一邊跟著夜深闌走一邊想著:原來做名人就是這樣的感覺呀。可是不知道怎麽的,她卻突然覺得,做名人其實也不怎麽樣。被太多人注視還真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尤其那裏還帶著**裸的殺氣,濃烈得讓她覺得有些瘮人。
黃海薇站在夜深闌的課桌前,看著他從一疊厚厚的書中翻出兩張A4紙,那紙上寫著學生會各個部門的簡介。
黃海薇知道那是新一屆的學生會招聘簡章,她其實早在兩天前就已經在學校門口的大報欄上看見過貼出來的納賢海報。
簡單來說就是學生會設置了廣播部、生活部、網絡部、外聯部、體育部、文藝部、宣傳部和學習部八個部門。宮班和商班的一些學長學姐因為學業繁忙退役了,因此要注入一些新的血液。
“這不是隻有羽班的新生才能報名的嗎?”黃海薇忍不住發問。
夜深闌看著手上的簡章,淡淡地說:“我是個例外。”本來這競選是隻針對羽班新生的,雖然他是徵班的學生了,可是對於這所學校來說他也是新生。更何況他還是個交換生,所以學校破例,也邀請他來參加。
“你要去參加這個嗎?那我也要去,我們一起去吧。走吧,我知道在哪裏報名。”黃海薇說風就是雨,也不管夜深闌答應不答應,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夜深闌看著一臉急切的黃海薇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原本他隻是想找個借口躲開她,可是沒想到她竟然跟定他了。他隻是為了圓他自己先前隨口說的謊話,才拿出昨天隨手夾在書本裏的學生會招聘簡章。他其實一點兒也沒有要加入學生會的意思,可眼前這風風火火的女孩子,似乎不給他半點兒解釋的機會。像是認準了一般,使勁拉著他往學生會去。
夜深闌心想,要是他現在跟她說他不想去,大概她也不會相信吧。算了,那就隨著她胡鬧一次吧,反正在他的人生裏這樣的胡鬧和意外都還不曾發生過。偶爾一次意外或偏離,應該也不會鬧出多大的事來。
如果夜深闌事先預知這一次胡鬧,不僅讓他平靜的生活掀起了大浪,更讓他做了很多他從不曾做過的事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選擇這偶爾的一次偏離呢?
THREE
夜深闌被黃海薇拉著去了報名處,黃海薇站在一幅大海報前,抬手扶著下巴思考了半天,硬是沒考慮清楚自己究竟要報哪一個部門。
許久,她拿胳膊肘碰了碰身邊的夜深闌,問:“哎,你想好要報哪個部門了嗎?”
“隨便吧。”夜深闌雙手插在褲兜裏,一臉隨意。
“隨便?”黃海薇無奈,這要怎麽隨便呀?“要不然這樣吧,我們抓鬮好了,抓到哪個就報哪個部門。”黃海薇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黃海薇還真是個行動派,沒有紙筆就跑到報名處那裏借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回來。把一張紙折疊,裁成了八份,然後在每一份上寫上不同部門的名字,再把紙片揉成一個個小紙團。
站在黃海薇身後的夜深闌臉部肌肉開始微微抽搐,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女孩子。抓鬮,這樣的方法她也能想出來,不過又不得不承認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免去了那些煩人的思考。
“來吧來吧,我們來抓鬮吧,抓著哪個就選哪個。”黃海薇臉上盡是難以遮掩的興奮,捧著紙團來到了夜深闌的麵前。這時候圍在這裏看海報或來報名的羽班新生比較多,當然還有負責報名事宜的學生會各部門的成員。黃海薇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引得四周的人頻頻側目。那些人有的臉上寫著驚奇,有的臉上寫著不屑……總之是形態各異。不過大部分女生還是雙眼泛著桃心地望著夜深闌,其目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就是為了看看夜深闌會抽中哪一個,好跟著報同一個部門。
“快抓吧,要不然她們脖子都要望斷了。”黃海薇催促著夜深闌。
夜深闌望著黃海薇手裏的紙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久久沒有抬手,看了足足有一分鍾才緩緩抬起手來,準備隨意抓一個。
“哎,等一下,讓我也抓一個吧。”就在夜深闌的指尖要觸摸紙團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闖了進來。
黃海薇抬起頭,朝那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挎著單肩包,頭上反戴著一頂鴨舌帽,長得眉清目秀的男生朝著她和夜深闌的方向跑了過來。
可能是跑得有些急了,待站定了身子時,他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說:“也讓我抓一個吧,我也在海報那兒看半天了,一直決定不了選哪個。”男生一邊說一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夜深闌聽了這話眉頭一挑,他不知道是應該誇黃海薇的辦法好,還是感歎現在沒有意願和想法的學生真多。可是這選擇應該不難吧,八選一,還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愛好走,即便是用排除法,也不應該會難成這樣吧。
“你也選不出來嗎?”黃海薇一臉欣喜,果然跟她一樣的人還是很多的,如此一來,她非常仗義地對著那男生說,“那好吧,就借你挑一個好了。”
黃海薇一邊說一邊朝站在她麵前的兩個人伸出手去,這一次,夜深闌和那個男生都很隨意地撿了一個紙團,黃海薇見兩個人都選了,也跟著用另一隻空閑的手隨便選了一個。
“怎麽樣,怎麽樣,你們選的都是什麽?”還沒來得及打開看自己的,黃海薇便伸長了脖子想要知道旁邊這兩個人選中的是什麽。
“外聯部。”夜深闌不疾不徐地吐了三個字。
“宣傳部。”緊跟著,一旁的男生也念出了紙條上的字。
“那我看看我的是什麽。”黃海薇一邊展開紙團一邊低語,隻是這一展開,她頓時錯愕地張開了嘴,看著紙條上的字有點兒欲哭無淚。
“我的媽呀,為什麽會是文藝部呢?天哪,我這個四肢發達,五音不全的人怎麽可能進得了文藝部呢?我這是什麽運氣呀!還不如抽到體育部呢。”黃海薇在一旁哇哇大叫。
“女孩子不是大都喜歡去文藝部嗎?”戴鴨舌帽的男生不解地問。
“你沒聽過凡事都有例外嗎,我就是那個例外。”黃海薇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轉頭湊近那男生大聲吼叫了兩句,叫完後又立刻掛上了“愁容滿麵”四個字。
“嗬嗬,這樣呀。”男生顯然沒有想到黃海薇會突然這樣激動,隻得尷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子,閃到一邊去了。
“那你要不要重新選擇一個?”夜深闌的聲音極淡。
黃海薇轉頭看他,嘴巴張了張,想說點兒什麽卻什麽也沒說出口。最終吞了吞口水,抬手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怎麽可能,我黃海薇可是一言九鼎的人,說出去的話怎麽可能收回。報就報,就選這個文藝部了。”說完怕別人不相信似的,黃海薇三兩步就走到文藝部報名處,豪爽地拿起一邊的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級。領了一個號碼牌,大搖大擺地又走了回來。
那男生見黃海薇回來,“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他上前一步,拍著黃海薇的肩膀說:“不錯,是條漢子。”
黃海薇想也沒想地掃掉他的手:“什麽漢子呀,我明明就是個女子!你眼神有問題吧,要不要我找個大夫給你瞧瞧。”
“嗬嗬,免了,敬謝不敏。我說你叫什麽名字呀?”男生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被黃海薇推開,一下又把腦袋伸了過去。
“黃海薇,你呢?”
“我呀!安翟栩,你可以叫我小安,小栩或者栩栩。”男生嬉笑著說。
“騙鬼吧,你要是安在旭,我就瑪麗亞·凱莉了。”黃海薇先是指了指男生,隨後又指了指自己,一臉的不相信。
“哎,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叫安翟栩。”男生說得一臉認真,說完後又發現有問題,連忙加了句,“我跟那個韓國影星的名字是諧音而已。”
“真叫安在旭呀,你爹媽怎麽會給你起這麽個名字呀?是不是想讓你以後也像那位韓國影星那樣大紅大紫呀。可是和別人一樣的名字,叫著不是很奇怪嗎?”黃海薇從最初的奇怪說到最後竟變成了感慨。
安翟栩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看著黃海薇那深表同情的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我還是先去報名吧。”安翟栩丟下這句話就朝著宣傳部的攤位走了過去。
黃海薇轉過頭來看著一旁的夜深闌問:“他都去報名了,你怎麽還不去?”
“報了。”夜深闌簡潔地回了兩個字。
“報了?”黃海薇一臉驚異,“這麽快,什麽時候報的?”
“你們剛才對話的時候。”依舊簡短的回答。
黃海薇一臉難以置信,她眼睛一轉,剛好看見外聯部攤位那邊,排了一條長長的隊伍。再看看身旁從容淡定的夜深闌,黃海薇眼裏的驚異不減反增,“你……你這……這什麽速度呀!報了?這麽多人!”
黃海薇最後是被夜深闌給拽走的,那裏實在是既悶又吵,還有眾多女生頻頻暗送秋波過來企圖秒殺夜深闌。夜深闌原本是不想管一旁傻愣著的黃海薇的,隻是看她像根柱子一樣傻站在那裏,他實在是有些不忍心。為什麽要用不忍心這個詞呢?原因就是,他隻短短地看了她三十秒鍾的時間,三十秒鍾裏,她至少被“不經意”“不小心”碰撞或踩踏了二十幾次,當然這個踩踏的部位隻限於腳部而已。夜深闌其實很想問問黃海薇:“難道你腳不疼嗎?被踩了都沒感覺嗎?”
黃海薇在被夜深闌拖著走了兩步後就回過了神來,她本想尖叫的,但看見拉她的是夜深闌時,也就乖乖地合上了張到一半的嘴巴。
黃海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和夜深闌緊握在一起的手上,心裏不禁劃過一陣暖流,唇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學校林蔭道兩旁的綠化帶裏有花朵在隨風搖曳,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花香,讓黃海薇覺得一切都那樣美好。
黃海薇的手被夜深闌拉著,令一旁很多女生都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原本很多女生隻是聽傳言說他們倆在一起還不肯相信,但此刻目睹兩個人手牽手的一幕,紛紛感歎,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呀。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當然這裏的鮮花肯定不是指黃海薇。
盡管這樣,眾女生還是摩拳擦掌。那些目光中除了對黃海薇的射殺外,還有著**裸的挑戰。眾女生一致認為,既然像黃海薇這樣的女孩子都有資格站在夜深闌的身邊,那麽比黃海薇優秀幾百倍的自己,又怎麽可能不行呢?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僅僅是眼神的交流,黃海薇這顆簡單的腦袋是理解不到這裏麵的深意的。她一邊美滋滋地樂嗬著,一邊左顧右盼。這一看,剛好看見有人正在用剛才她所用過的方法抓鬮呢。黃海薇不由得樂了起來,猛搖著被夜深闌抓著的手,說:“喂,你快看啦,咱們的方法都引領潮流了,多少人在撿著用呀。”
夜深闌斜眼瞟了一眼,“嗯”地發出一聲鼻音,表示知道了。
黃海薇撇嘴道:“哎,你這人還真是簡潔得讓人抓狂。”
“你的腳不痛嗎?”夜深闌突然停下來,低頭看著黃海薇的腳。
“啊?”黃海薇一臉迷茫,也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然後她看見那原本潔白的運動鞋鞋麵已經麵目全非了。
再然後——
一道尖叫聲劃破了校園的上空:“我的媽呀,為什麽我的腳這麽疼呀,肯定是腫了……”
夜深闌站在一旁無語望天,這真是個後知後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