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馬當戰役（六）
炮彈呼嘯著砸下，122團官兵在旅長孟開蘭的指揮下規避著炮彈。山路間，炮彈的命中率和爆炸效果本來就較之平地要降低許多。而學兵軍的製式頭盔，其樣式固然是當前世界上最漂亮實用的，防護能力也很強。所以這一輪長達一刻鍾左右的炮擊並沒有給122團造成太大的傷亡，隻是遲滯了他們前進的速度而已。
孟開蘭和向雲海一起趴在一塊巨石後麵，前者說道：“距離太近了，看來小鬼子察覺到我們的行動了。”
向雲海有點擔心的道：“那他們也一定察覺出雁列山的虛實了。旅座，日本人會不會趁機出兵偷襲？”
孟開蘭本來已經豁出去了，此時卻皺起了眉頭。他想了想說道：“還是給師座去份電報吧。日本人真敢出兵偷襲雁列山，那九江的防務必然更加的空虛，說不定正是我們收回九江的好時機。”
學十二師下屬學三十四旅、學三十五旅、學三十六旅，其中學三十四旅駐守湖口，學三十五旅駐守都昌，學三十六旅本來是作為總預備隊屯留在湖口縣城的，但是現在，該旅卻淡出了交戰雙方的視線，憑空消失了。
學三十六旅究竟去了哪裏？學十二師知情者很少，孟開蘭因為要主持湖口的防禦，葉肇才特地告知了他。
123團自2號完殲了將近三個大隊的鬼子，並且擊斃了山池垣少將以後，戰報上報到總指揮部，歐陽雲首先固然是感到驚喜，沒想到馬當戰役還沒正式開打，外圍部隊就取得了如此驕人的戰績。在南京的時候，歐陽雲和山池垣交過手，而且知道這個人在曾經的曆史上還頗有名氣，曾經是製造大屠殺的中堅分子。這個罪大惡極的家夥居然倒在了湖口，歐陽雲聯想到這可能就是蝴蝶效應輻射的結果，心情更好。他首先下令對123團進行嘉獎，然後聯想到九江和湖口周邊局勢，以及江北部隊現在所處位置，心中靈機一動產生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計劃。熟悉歐陽雲的人都以為，這個學兵軍的年輕掌門人最喜歡行險，而事實上，歐陽雲自己卻一直不這麽看。當然了，這一次，他卻是真的準備行險了。
“123一個團就殲滅了三個大隊的鬼子，不管是不是石鍾山易守難攻的原因，有一點毋庸置疑，106師團戰鬥力有限，”他首先和陳師昌還有何正降討論了這個問題，“九江被中島箐村偷襲得手，現在已經成了影響馬當要塞攻防戰的一個不穩定因素。日軍即使無法從正麵，從下遊打開局勢，他們也可以從九江迂回作戰。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們直接撇開馬當對九江上遊用兵。我不知道國民政府這一次的抵抗決心有多大，有一點無需懷疑，最終，他們肯定要撤回重慶。真到了那個時候，馬當還好，江北的部隊可就真成了甕中之鱉，想跑都不可能了。”
出兵江北本就是行險，當初，陳師昌等人之所以一口答應，無非是考慮到日軍第二航空兵團對於戰車部隊的威懾太大。然而，蕭逸帶著狼牙就完成了這一壯舉。回頭再來看，出兵江北就顯得有些不智了。學兵軍規模越大，歐陽雲的威勢越高，雖然他自認為沒什麽改變，還是像以前那樣能夠廣聽意見，但是如陳師昌他們，又怎麽可能還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的在他麵前說話。江北的部隊現在一共三個師還多，其中，戰車部隊更是悉數出動。戰車部隊不僅代價高昂，而且在戰鬥中的效用也是其它各兵種部隊所不能比的。那三個師的純步兵也就罷了，即使遭遇合圍，隻要化整為零那還有跑脫的希望，但是那些戰車目標太大，萬一被圍住的話，卻是根本沒希望跑脫。這也就算了，而萬一被日軍繳獲，獲得完整的信息，那麽對學兵軍，對當前的中國都絕對是噩耗。出兵江北本來就是行險了，沒想到總司令居然猶嫌不夠，還想再行一次險。何正降也就算了，畢竟他隻是學三師的師長，是執行長官而不負擔參謀責任，陳師昌心裏可就不好受了。陳師昌其實是反對出兵江北的，但是因為見無人站出來第一個反對，他也便隨大流選擇了附同。作為軍團參謀長，如果江北的部隊真遇到什麽不測，甚至造成全軍覆滅的慘劇的話，他是絕對跑不脫責任的。責任也就算了，問題的關鍵是一次性要死那麽多的學兵，這確實在不是他陳師昌能夠接受的事情。他已經犯了一次錯了，這一次，卻是再不能犯了——“為了前程，我可以選擇一時附和，但是事關戰士們的生死，我卻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正這樣想著，歐陽雲見他們不出聲，繼續說道：“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如果中島箐村繼續猛攻湖口，依照今天白天的戰績來看，三十四旅完全能夠抵禦住進攻。就是三十四旅扛不住，都昌還有三十五旅呢。中島如果真的繼續猛攻，那麽九江的兵力可就不足了，這是不是我們的可趁之機？我的意思是讓學三十六旅從南線繞過去，趁機收複九江。師昌，我看你們作戰部的參謀最近搞預演很積極，你們花時間研究一下，明天早上給我一份詳實可行的計劃。”
陳師昌沒有反對之前江北行動計劃，已經覺得自己失職了，現在聽了歐陽雲新的行險計劃，卻是再不敢苟同了。他說道：“總司令，是不是太冒險了。106師團雖然是乙級師團，可是也有兩萬人左右。日軍占領九江，本就是為了馬當，如果中島幹脆舍棄九江，全力攻伐湖口，到時怎麽辦？戶口一旦丟失，馬當的左翼可就完全暴露在日軍麵前了，屆時，小孤山還有鼓浪嶼陣地就必須丟棄。一旦我們被迫收縮防線，那麽日軍就可能趁機合圍——”
陳師昌能夠出任北上軍團的參謀長，軍事素養方麵自有其出眾之處，他這番分析出來，歐陽雲即使對拿下九江懷有迫切的心情，也不得不仔細思量一番。他首先問了何正降的意見，見他和陳師昌的想法大體相同，而心中又實在不想放棄這收複九江的唯一機會，於是他建議聯係下葉肇，聽聽前線最高指揮官的意見再說。
馬當和湖口之間隻能用電報聯係，馬當這邊密電發出去不久，湖口那裏就有了回電。葉肇的意見是值得嚐試。而在後一封電報裏，他詳細的闡述了理由：潘陽湖的存在，石鍾山還有雁列山的地勢，決定了日軍隻能梯次增兵；日軍兵力優勢無法完全發揮，待其損耗到一定程度，偷襲九江當事半功倍。
有了葉肇這個前線指揮官的支持，歐陽雲這一行險計劃再次得到通過，當然了，為了防止湖口那邊出現意外，歐陽雲親自給葉肇下令，讓他將炮兵陣地設置的離前線近一點，而且要能環射到潘陽湖左近，以防止日軍多點開花，趁己方湖口守軍病例薄弱來個由點及麵式的突破。
學兵軍的炮兵到現在都還沒有露麵，圖的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開炮就罷了，一旦開炮就要徹底的粉碎日軍的炮兵部隊，從而將日軍兩條重火力胳膊給打折一條。
葉肇自然是希望能夠有偷襲九江的機會，好為自己的軍旅生涯增添點榮光的，對於歐陽雲的種種命令自然是唯唯應之。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學三十六旅憑空從湖口消失了，而它究竟去了哪裏，卻是很少人知道。
距離九江大約三十公裏直線距離的戴橋湖東岸的吳興裏，葉肇在幾個警衛的陪同下登門拜訪了當地有名的漁家大戶高家還有董家。九江還有湖口以及馬當發生的戰事，給高家還有董家的漁業生活帶來了不小的負麵影響。民間傳說，日本人青麵獠牙，吃人不吐骨頭，因此，高家還有董家的長輩嚴禁小輩們出漁，生怕他們出門遇到日本人就此性命不保。
學兵軍的軍服和當前國內的所有軍隊都有所不同，而正是因為這奇怪的軍裝，當學三十六旅出現在附近的時候，人們以為是傳說中的鬼子來了，一個個如避蛇蠍，登時都散入了山中抑或是躲在家裏不敢再隨意露麵。
學三十旅到這裏已經是第三天了。而也找之所以將部隊直接開到這裏，圖的就是周邊弄漁的人家比較多，如果有這些人幫忙的話，就能以奇兵姿態突然出現在對岸。
鄉親們避而不見，葉肇卻也不以為意。他們一行人首先到了高家，站在高家的院子大門口，葉肇讓參謀王寧上去喊話，他吩咐道：“先自報家門，語氣放溫和點。”
王寧點點頭，上前兩步，先是輕輕的叩響了門環，隨即大聲說道：“有人在家嗎？我們是國民政府學兵軍，是來這裏幫助鄉親們趕跑日本鬼子的，如果方便的話，請開門讓我們進來坐坐，可以嗎？”
高家大院一共分為兩進，此刻在第一進的堂屋裏麵，一個須發皆白大約七八十歲的老人正拄著拐杖，穩穩當當的坐在太師椅上，而他的身邊，正垂手站著幾個神色緊張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本來以為來的是日軍，有兩個在身上還藏了匕首什麽的，此時聽見王寧的喊話，他們臉上的神色終於有所鬆動，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說道：“是國民政府的軍隊。”
另一個年長的則完全放鬆了，看著須發皆白的老爺子說道：“爺爺，是學兵軍，這支軍隊我聽說過，不擾民的。”
老爺子麵上沉靜，心中卻也緊張。老爺子見識多廣，從剛才的叫門聲中已經聽出了一些道道，現在又聽長孫如此說，他點點頭道：“既然是我們自己的軍隊，那就開門吧！”
“哐！”高家大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