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宮裏傳來消息,彭氏因涉嫌謀逆,滿門抄斬,家產全部抄沒充公,曾煊赫一時的彭氏就此落幕。

阿洛聽到這個消息,心裏卻略有隱憂。

畢竟彭氏還有一個虎威將軍彭勝威駐守邊城,那是大梁西北邊境的邊防重鎮,若彭勝威得知自已家族倒台,隻怕會帶兵叛逃。

他曾提醒過陸景行關注邊城兵力動向,可惜,邊城軍務一直由彭勝威直接稟報給肖公公,連陸景行也無法插手,所以隻能呆會兒去赴宴時,於打探一二了。

而橋泱泱則在彭氏落馬後,悄悄去了彭府一趟,找人打聽林皓文的下落。

這幾年來,彭公公會刻意去培養一些長得好看的青年才俊,用來滿足自己的個人惡趣味,更會將其中一些特別有才華的青年送去科考,入仕做官,以培養自己在官場的勢力。

可惜,這項計劃進行了沒多久,彭公公就失寵了。

而林皓文跟著彭婉玉進京時,正碰到這種倒黴時候,當時彭公公自顧尚且不暇,哪來的心情去培養青年才俊?因此即便林皓文有才華,也有長相,但入了彭府也隻被打發到偏院,做了個小小的門客。

後來,他更不知犯了什麽錯,被彭公公一通重罰,到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橋泱泱初到京城,一開始不知道他的下落,但心中有些掛念。她後來幾番輾轉,從彭府一個夥夫那兒隱約得了消息,說是林皓文有一次進彭公公的書房欲行偷竊,被主人抓了個正著,彭公公大怒,於是將他打死,將下人將他的屍體丟到了亂葬崗,這夥夫就是目擊者之一。

橋泱泱當時一聽到這消息,簡直如遭雷擊,雖說兩人已經分道揚鑣,但到底有少時的情分在,如今天人永隔,當真萬分難過。尤其想到林母還在家鄉等著兒子榮歸故裏,更是不敢細想。

如今彭府倒台,橋泱泱不甘心,又去找那夥夫。

那夥夫並不是彭府的家奴,因此此回隻是丟了差事,保了一條命。

橋泱泱塞到他一些碎銀子,他便很樂意地帶著橋泱泱去了一趟亂葬崗。

“喏,人當時就是埋在這裏。”夥夫指著一棵大鬆樹下鼓起的墳包說道。

“當真是這裏?你確定?”橋泱泱手有些抖。

“唔,當時是我親手埋的他。其實林公子入府以來,對我們下人彬彬有禮,不像別的門客那樣眼高於頂,所以我們都還挺喜歡他的。隻是不知道他為何想不開,要去彭公公的屋裏偷東西,最後竟被彭公公親手打死,哎!”夥夫說到這裏,有些唏噓,道:“所以後來我們埋他的時候,就特意選了這棵鬆樹,想著萬一以後他家親人來尋,也好找些。”

聽了這話,橋泱泱更是難受得要命。

夥夫道:“收了你的銀子,我定然不打誑語,這位小姐,需要我幫你把墳挖開麽?”

橋泱泱渾身顫抖,強忍半晌,道:“麻煩你打開吧。”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以後回鄉,得給林嬸一個交待。

夥夫點點頭,拿了鋤頭就開挖,橋泱泱退到一邊,不忍看。

這了一會兒,夥夫忽然呀的一聲,橋泱泱忙問:“怎麽了?”

夥夫驚訝道:“人怎麽不見了!”

橋泱泱看過去,隻見鬆樹下,埋著一個小小的玉墜,是林皓文以前佩戴過的貼身之物,除此之外,就隻有一樁朽木,充當個人形,埋在坑裏,並沒有什麽屍骨。

離林皓文去世不過數月,按說屍體不應該腐爛得不見蹤影,倘若是屍體埋得淺被野獸叼了去,也沒必要專門埋一截朽木在坑裏。

橋泱泱心頭又明朗起來,心劇烈跳動,莫非林皓文沒有死,而是後來逃走了?

因為得罪了彭公公,怕他起疑報複,所以特地搬了塊朽木埋在坑裏?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懷著這激動的心情,她送別夥夫,回到了府裏。

心情好多了,而很快,到了傍晚,阿洛要動身去鎮國公府赴宴。

侍從送來了束新的禮服,橋泱泱親手幫阿洛更衣。

先穿好輕盈細膩的裏裳,又套上華麗銀紋嵌金外袍,阿洛平展雙臂,露出健美腰身。

橋泱泱又給他把鈑金腰封戴好。

末了,阿洛站在鏡前,頭戴金冠,腰佩寶劍,長身玉立,英氣逼人。

“我弟弟真帥!”橋泱泱不由得誇讚。

阿洛展顏一笑,將她往懷裏一拉:“姐姐這身打扮也不錯。”

橋泱泱沒有請柬,所以今天仍作侍衛打扮。

她穿著一身黑色繡皇家徽章的侍衛服,劍袖,短衣,長褲,頭發束起高馬尾,顯得格外颯爽。

阿洛忍不住抱著她親昵了一會兒。

末了,橋泱泱又翻出抽屜裏的匕首,貼身藏好。

這時,扣扣,敲門聲響,是裴卿過來找他們了。

“國公府是近年來才建造的,肖公公目中無人,等閑不會請人進他的府裏,所以,我這邊也找不到國公府的地圖,不知道他府裏何處有水。”

裴卿顯得有些擔憂:“殿下,那畢竟是他的老巢,你們真打算今天動手?”

阿洛:“正因為是他的老巢,所以他才會放鬆心神,這樣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可萬一他在府裏安置了機關呢?”

橋泱泱便道:“那就機行事,裴兄,你放心。”

裴卿勉強點了點頭,又從袖袋裏拿出一個瓷瓶,交給橋泱泱:“這是你昨天讓我做的藥。”

橋泱泱欣喜接過:“這麽快就做好了?真的管用?”

裴卿:“昨晚我通宵未睡,你放心,我做的藥,還沒有失手的時候。”

阿洛好奇問:“姐姐,你又讓裴卿做的什麽?”

橋泱泱狡黠一笑:“藥狗的東西。”

肖公公的惡犬太凶了,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裴卿:“這藥名喚狗來瘋,一點點就可使犬類發狂,暫時不受主人控製。你用的時候悠著點,別使多了,當心它六親不認,反過來咬你!”

橋泱泱點點頭,把藥小心收好。

這時,蘇婉如和沈雁白也趕過來送他們。

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場鴻門宴,因此臉色都很沉重。

唯獨陸景行沒有來,早早進宮去了,他得充當皇帝和太後那邊的接線人。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繃著個臉,我們是去吃飯的,不是去上墳的!”橋泱泱笑道。

蘇婉如急躁道:“呸呸,泱泱姐,你胡說什麽,快點呸掉,童言無忌!”

橋泱泱拍拍她的肩膀:“好啦,別怕,即便是上墳,那也是給肖公公上墳,你別擔心!”

她語氣堅定,有一股讓人莫名安心的感覺,蘇婉如心裏這才好受了點。

之後,小四和鄭劍駕來華貴的馬車,幾名侍衛騎馬跟隨,護送他們去國公府。

到了府前,肖公公的下人幫著停好馬車,侍衛們又有專人引著去偏廳休息。

阿洛身邊隻留下了一個橋泱泱。

楊真今日沒在宮裏當差,而是來國公府迎客。

一見到他倆,他冰山般的俊臉露出笑容:“九殿下,您來了!”

說著,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橋泱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