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泱泱卻是連那一碗藥也等不及,就徑直出了城主府,隨便搶了匹馬,就要奔向山邊。
裴卿看得連連歎氣,隻得拿了雨披,在後頭追她:“泱泱!泱泱你等等我!”
“你給我把雨披披好了!別到時候救下了王爺,你卻又病倒,隻怕到時候辛洛饒不了我!”
而橋泱泱根本不聽他的。
裴卿淋著傾盆大雨,又在後頭狂追:“你等等我!我去尋匹馬來陪你去!我去給你指路,總可以吧?”
橋泱泱這才勒住馬。
是啊,她方才太心急了,都忘了應該帶一個向導。
那天晚上,她是被辛洛抱著飛縱去了城外的,路不是自己走的,根本不知道那座山頭在何處。
“帶路……”橋泱泱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裴卿聽得直歎氣,就這模樣,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還非逞強去找人。
“哎,你這身體騎馬真不行。你若聽我的勸,我就去府中給你安排一輛馬車,咱們坐馬車過去吧,省得你還沒趕到山腳,人先病倒……”
“馬車……太慢……”橋泱泱嗓子疼,現在說話是惜字如金。
裴卿:“慢是慢點,但總比淋雨強!你現在身體真的不能這樣造,我跟你講……”
裴卿還在苦口婆心,而這時,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我送你過去吧!”
橋泱泱回頭,看到靈宿不知何時站在屋簷之下。
俊秀的少年雙目清亮地看著她,仿佛幾天不見,又長大了不少。
靈宿那日被辛洛救下後,就立刻回馳邊城求援,裴卿接到他的消息,當即帶了誅鬼咒與他一起趕回山頂,然而他們到時為時已晚,鬼娃已經死了,而辛洛也已經墜崖,他們隻來得及救下昏迷的橋泱泱。
靈宿這幾天除了安葬姐姐外,也一直在幫著找人。
此時,他走到橋泱泱的麵前,露出一點靦腆神色:“那條路我去過好幾次了,記得很熟,而且我可以化出真身帶你去,我跑得比馬快。”
說著,他就原地蹲下來,化作一隻人臉蠍身的大怪獸,那鋥亮的甲殼被雨水衝刷,發出閃亮的光。
橋泱泱看著雨水中那少年清秀的臉,點了點頭:“如此,有勞你了。”
說罷,她就直接騎到了他的背上。
裴卿一看急了,連忙也爬上靈宿的後背:“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他主要是擔心橋泱泱的身體,怕她到時候承受不住打擊,更何況,他也很關心那邊的搜救情況。
靈宿:……
裴卿:“你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左右府裏的傷員都已經治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交給其餘大夫也可以!靈宿,泱泱,我陪你們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靈宿被他這樣騎著,心裏有十二萬分的不樂意。他感激橋泱泱和辛洛那日救了他,但卻始終無法放下對裴卿的怨念。姐姐的死,是橫亙在他心頭的一根永遠的刺。
不過,此時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靈宿板著臉,低聲對橋泱泱道:“郡主,那你坐穩了!”
他說罷,就直接人立而起,躥上了屋頂,又踏著屋瓦,飛一般朝城外跑去!
“哇啊——”裴卿發出一聲驚叫,萬萬沒想到靈宿竟然直接上房踏瓦,而且他的速度竟然比靈盈還要快!
他們直接在屋頂飛簷走壁,比走城中的大路要快得多了!裴卿不由得感歎:“靈宿,你還真有兩下子啊!”
然而靈宿卻隻給了他一個白眼:“臭大夫!你給我閉嘴!再說話就把你從屋頂上扔下去!”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總行吧……”裴卿果然閉嘴了。
雖然靈宿死後,裴卿就決定代替她,好好照顧這個少年,但無奈人家對他的好意不領情,並且總是一副渾身帶刺的樣子,搞得裴卿屢次討好,都把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他不由得感歎,這弟弟實在太難取悅了。
三人一時無話,朝著城外狂奔。
沒多久,靈宿果然把兩人帶到了之前那座山崖邊上。
山上早就被韓束派兵找過無數遍,連地皮都恨不得掘地三尺,自然不可能再有辛洛的蹤跡;
而山崖下那一線懸崖,這幾天沈雁白也禦起輕功,上下來來回回找了無數遍,除了撿到辛洛隨身的一塊玉佩,並兩塊撕裂的衣角外,再無所獲。
因此可以肯定,辛洛的確是從那懸崖直墜而下,很可能已經跌到下麵的大淵裏去了。
這是一條麵積寬廣的河流,是季節性的,隻有在雨季的時候才會漲水,在冬天幹旱的季節,幾乎是斷流的。
當橋泱泱站到那河邊上,正在附近搜救的士兵見到她,都紛紛過來行禮,韓束和沈雁白也都帶傷在現場指揮。
甚至,橋泱泱還在大河岸邊看到一些衣著普通的百姓,他們是聽說了秦王墜崖,自發結隊來到這邊幫忙尋人的。
見到橋泱泱,韓束和沈雁白臉上都露出了欣喜:“郡主,你醒了!”
橋泱泱點點頭,無意與他倆寒暄——團團死了,想必他倆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性命應該是無憂的。
於是她問:“搜救得怎麽樣?有王爺的下落了嗎?”
韓束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末將不通水性,所以這兩天是以沈大人為主……”
沈雁白是南方人,水性自然是好的,然而他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隻得在軍中緊急召集了兩隊會水性的士兵,沿著河道細細尋找。
然而,這兩天雨實在太大了,幾乎晝夜不停地下,這不僅加大了搜救的難度,並且也導致了河水湍急,士兵都沒法下水尋找,因此搜救工作一直停滯不前。
雖然除了他們,還有許多百姓自發前來相助,但至今,大夥兒仍沒能找到辛洛的下落。
橋泱泱聽到這,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她站在河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她沉默,沈雁白與韓束怕她想不開,隻得委婉勸道:“郡主,你剛醒,身子還很虛弱,先別太擔心了。王爺是鮫人,懂水性,斷沒有在水中送了性命的道理。我們聽裴大夫說,王爺是因為中了靈娃咒的毒,所以導致神誌不清,似乎失憶了。既然是失憶,那他肯定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了,咱們這幾天在河邊不斷找人,弄的聲勢太大了,王爺說不定害怕咱們,躲著不肯出來……”
“是呀是呀,說不定過兩天他傷好了,記憶恢複了,就自行出來了……”
“王爺法術高強,又是天潢貴胄,有天命保佑,不會有事的……”
兩人絮絮叨叨的,像蚊子一般在橋泱泱耳邊嗡嗡個不停。
然而,她卻似乎置若罔聞。
“我……下去……找他……”她忽然說道,接著,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她忽然縱身一躍,往湍急的河水裏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