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月螢神色怪異的入門,見我打量她,便將手中的帖子遞給我。
我仰頭望著她,她急忙解釋道:“我剛從集市回來,就有人往我手中塞了一張帖子,我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
打開一看,紙上寫著“設宴相酬,銀石相投”。
“我知道是誰!”
月螢立即好奇道:“是誰?”
我掏出身上的錢袋,顛在手裏嘩嘩作響,又指了指身上的玉佩,問道:“這是銀,這是什麽?”
她略微思忖,猶豫道:“是……玉?”
“是石頭!”
月螢立即恍然大悟道:“這帖子是薛公子下的!”繼而又一臉愁容道:“那我們千萬不能去!”
我擺了擺手,肯定道:“這回我們得去!”
“啊?”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仿佛在回想我之前說過的話。
我扯了扯她的胳膊,耐心解釋道:“他既設宴了結此事,那我們不如遂了他的願,往後便能因此少了很多牽扯。”兩人這才笑作一團。
剛收拾完出門,就見到了門口有麵生的侍從,他立即上前交代道:“我家主人設宴,專程叫我來接你們,請上馬車吧!”
我轉身看了月螢一眼,便有侍從牽著我們的馬車到了身邊,我含笑道:“多謝好意,車馬已備好了,勞煩你在前麵帶路即可!”
“應該的。”說完他扶著我們上了馬車,轉身坐在馬車前麵。
不多時就到了一處宅院,門匾幹淨如新卻無字,侍從打開門,裏麵的侍從將我們迎了進去,內舍精美絕倫,青天猶映溪泉微波裏,雕欄畫棟意在夢中,柔風拂麵更勝纖腰曼舞。這一切都好似美的不真實,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貴客來此,有失遠迎,怠慢了!”薛茂陵緩緩移步前來。
“哪裏,是我們冒失了,如此美景讓人沉醉不自知,讓你見笑了。”我微微施禮道。
“茶點已備好,請上座!”
我環顧四周,發現並無旁人,不禁好奇問道:“薛公子這宴,不會隻有你我吧?”
“對待上賓,理應如此。”他始終禮數周全安排得當,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心中反而有些不安,飯吃的也十分拘謹。
席間他好似分外開懷,開了好幾壺酒,我都以不勝酒力推辭了,可他還一個勁兒的自己喝。
案上酒被折騰的差不多了,他的臉上也有了幾分醉意,我正準備假意作辭,可他隻是神情落寞的看著我,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忍。
“你怎麽了?”我上前替他擦了擦汗,問道。
他卻始終不肯吱聲,我坐在一旁有些無奈,月螢扶著我準備起身。
他隨即拉著我的手腕,眼神有些迷離道:“你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月螢剛想上前製止,我甩開他的手,轉身對月螢道:“沒事。”
我守在他旁邊,此刻的他略微有些失態,幽幽道:“我是家中獨子,可十年前我還有一個兄長,他溫文爾雅滿腹詩書,被寄予厚望。”
“兄長?”我卻從未聽說過,不由的心中一驚。
他頓了頓,眼神裏有些神傷,飲了口茶繼續道:“那年我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與別人打賭跳進了寒冰穀過夜,險些丟了性命。”
“是兄長把你帶回來的?”
“他找了我一天一夜,最後不慎掉入寒冰穀,才發現了我。可當時我已經陷入了昏迷,隻要天山雪蓮能夠救我。”
“那不是西域才有嗎?”我驚呼道。
他點了點頭,語氣深沉道:“天山雪蓮名貴,受人追捧,故而有些商人便開始著手培育。因雪蓮生長在高寒之地,所以必得是在最冷的時候,才能開出花來。”
我的心中仿佛已經有了結局,卻不敢在此刻接他的話,隻能靜靜的聽著他痛苦的說出這一切。
“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執意親自前去,直到三天後他才回來。”說完之後他的眼睛紅紅的,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情緒,帶著哭腔繼續說道:“他回來之後受了風寒,臥病半月……不治身亡。”
我看著他顫抖的身體,覺得有些心疼,隻能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晌,他整理的自己的麵容,想起剛才的失態,神情有些尷尬的說道:“抱歉……”
“痛失至親,感同身受!”我不自覺的淌出兩滴清淚,有些壓抑道。
他出神的看著我,探尋的問道:“你也有遺憾嗎?”
我懇切的點點頭,腦海裏回想起卿月的聲音,眼淚怎麽也止不住。我側過臉,微微緩了一下情緒,閉著眼睛說道:“這世間有太多不易,相守不易,相見不易,分別卻容易,人終究拗不過天意。”我的言語哽咽有些嘶啞,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月螢適時將玉佩放到他麵前,與我對視一眼,她便退到身側。
“今日上門造訪,是為此事而來,今日兩清,告辭!”我和月瑩轉身欲走。
“且慢,二小姐賜銀在前,妥善保管物歸原主在後,在下甚為感激,請二小姐收下此物,莫再推辭!”
當我轉向看著他時,眼見著他摸出了一塊月牙一般的玉,在他手中顯得十分小巧精致。
他喃喃自語道:“此玉喚追月,若能常伴你身,倒是得了這名的好處。”
我怔怔念道:“追月?”
接過他手中的玉,在手裏反複的摩挲,此刻對卿月的思念在我心裏無盡的翻湧。
我將玉貼在胸口,深吸一口氣,好像曾經懷念的那個人,從未離我而去。那一刻,就像曾經的那個雪夜,她撲在我懷裏那樣的溫柔還在。
“謝了!”說完我們便轉身離去。
我好像聽到了薛茂陵的笑聲,又好似嗚咽的哭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