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剪惡除奸
梅思遠站在後院,雙手背後,看著月中天。
今夜月色晦暗,無星無雲。
去查了柴鴻羽,他在師範學院的資料是假的,真實年齡已經二十四了,看來混進師範學院是有目的的,父母不詳,籍貫寫的是廣東。目前隻知道這麽多,剩下的隻能慢慢查了,他的資料隱藏得太深。
找了雲漢羲到書房,門窗緊閉。
“查出師範學院的內奸是誰沒有?”鄭淵澤跟梅思遠說了,因為他心虛,他以為梅若君會告訴梅思遠,所以說了自己是兩個據點的人,這讓梅思遠很驚訝。
雲漢羲沒回答,看著梅思遠。
“老鄭告訴我的,你現在就直說了吧。”真沒想到漢羲也在幫地下黨做事,早知道這樣就不用整天偷偷摸摸的了。
“懷疑柴鴻羽,但還不確定,他很謹慎。”
梅思遠仰頭看著牆上的掛鍾,“去,把若君叫來。”
若君進了書房,另外兩個人一直看著她,“什麽事?”
“那個柴鴻羽,你知道他的身份嗎?”梅思遠發話了。
若君垂下眼簾。
“你和他認識那麽久,難道不知道他的身份?這對我們很重要,他的背景不簡單,你知道什麽都說出來。”看女兒那猶猶豫豫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曉得什麽,急得梅思遠額頭出了一層汗。
雲漢羲在一旁始終沒說話。
“我,我前段日子偷偷去了他家,發現了很多用日文寫的書信,但是,他是故意放我進去的,他早就懷疑我了,所以他都知道了。”聲音越來越小。
“什麽?他早就懷疑你了?他懷疑你什麽?難道你是故意接近他的?”不行了不行了,頭暈。梅思遠揉著太陽穴,這丫頭怎麽膽子這麽大,出了事兒可怎麽辦。
若君看了雲漢羲一眼複又低下頭,“我……跟蹤漢羲,聽到他們說師範學院有內奸,東四遊行那次,日軍開槍,同學們都忙著逃命,隻有柴鴻羽不慌不忙,所以我覺得他有問題,想接近他看能不能查到什麽,可他很小心,什麽都不跟我說。”
梅思遠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胡鬧!一個女孩子摻合這些事情幹什麽!出了事兒怎麽辦?啊?你說,出了事兒你讓我怎麽辦!”
若君被他吼得連連後退,沒見過他發這麽大的脾氣,但卻還是頂嘴道:“難道女孩子就不能做這些事情了,就因為我不是個男孩,你什麽都不讓我做!連起個名字都希望我是個男孩子。”轉身出了書房,隔壁的房門被打開,然後“嘭”的一聲關上了。
梅思遠被她氣得臉都紅了,喘著粗氣。
雲漢羲替若君說了些好話退出了書房,又進了若君的房間。
若君紅著雙眼看著他。
明明滿眼淚水,卻還倔強得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
雲漢羲疼惜的把她攬進懷裏,“不要為我做這麽多事,很危險。”
“都是我自願的。”回答得也那麽倔強。
夏末的天氣更顯得悶熱,厚重的烏雲就像吸滿了水的海綿,在天上一動不動,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這幾天梅思遠和雲漢羲經常出門,若君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今夜無星無月,梅思遠和雲漢羲喬裝一番便出了門,若君緊隨其後。
跟著他們到了百花深處,梅思遠站在門前沒有敲門,“若君你給我出來。”
梅若君從一棵槐樹後麵走出來,絞著雙手。
梅思遠歎口氣,“跟我們進來吧。”說完敲響了門,一番暗號之後門開了。
若君遲疑的看著他們,雲漢羲對著她點頭,示意她跟著。
屋子裏有很多人。
拉黃包車的胡力,賣豆汁兒的吳有財,大胡子鄭淵澤,還有她姑父張維德,除此之外還有三個人,不認識。
“你怎麽把若君也帶來了?”張維德恐怕若君告訴張昭妍,他家裏人可都不知道這些事情。
“放心吧,她不會說出去的,柴鴻羽的事還是我閨女提供的線索。”說完把若君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那好吧。”張維德無奈,看了看屋子裏的人,一共十個,“今天兩個據點第一次見麵,主要有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關於師範學院的內奸,我們已經查出來了,就是那個叫柴鴻羽的。”
若君倒吸一口氣,原來他真的是內奸。
張維德把一份資料攤開在桌子上,“柴鴻羽真名叫柴田弘一,日本人,今年二十四歲。他父親是商人,十三年前來華經商,把柴田弘一和他母親也一並帶來,在廣東居住,八年前又遷到北平定居,但因為他父親為日本人提供藥物和軍火,咳~就像我,後來被民間義士暗殺,他母親後來得病死了。”民間義士也隻能殺這些人。
梅思遠皺皺眉,“所以?”
“所以他要為他父親報仇,後來他跟了後藤俊,後藤俊就把他安排在師範學院,因為他們也查出師範學院裏有不少我們的人。”張維德看著雲漢羲,“沒錯,有不少,除了你還有別人。不過他們也隻是知道有我們的人,但不知道是誰。”
“報仇?他知道誰殺了他父親?”胡力抓了抓頭發不解的看著張維德。
“他不知道,隻是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揪出像我們這樣的反日團體,這也算是一種報複行為吧,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成功過。”
“漢羲,你要留意柴鴻羽的動作。”梅思遠說。
雲漢羲點點頭,下意識的看了梅若君一眼,她正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二件事是什麽?”吳有財等不及了,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張維德,希望他快點說出來。
張維德沒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梅思遠看著他,他們心照不宣。
張維德拿出一把槍狠狠地指向鄭淵澤。
“老張你這是幹什麽!”吳有財嚇了一跳,看看他又看看鄭淵澤。
“你什麽意思?”鄭淵澤沉著臉。
“老鄭,鄭淵澤!你要裝到什麽時候?是不是要等到我們都死在日本鬼子手裏你才肯承認?”梅思遠看著他,心涼了,認識這麽多年,沒想到會是他。
“到底怎麽回事?”胡力有些不知所以。
梅思遠調整了氣息,“上次我們遇到日本人伏擊是有人泄密,”又把目光轉向鄭淵澤,“為什麽?”
鄭淵澤突然笑了,笑了很久,可眼裏卻有淚水,“我飽讀詩書,為的就是考取功名,可是沒想到大清覆滅。現在是民國,和大清不一樣,哪裏有什麽功名可言?後藤說隻要我為天皇效力,就給我個官兒當,我恨!我滿腹才華無處施展,卻隻能在這暗夜裏躲躲藏藏,我不甘心!”
胡力一拳打到鄭淵澤臉上,“你,你這個賣國賊!你這個叛徒!漢奸!”眾人忙上去攔住他。
“我不管什麽國破山河在,我隻想要金榜題名時,日本人給我這個機會,我為什麽不要!我隻要功名,我們鄭家先祖有一個狀元五個探花,可我什麽都不是,這樣就算死了也對祖宗有個交代……”鄭淵澤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胡力拽起他,“有什麽交待?背著漢奸賣國賊的名聲,難道就是對你祖上的交代!我雖然沒讀過書,隻會寫自己名字,但至少我也知道什麽是國恥!那幫****的殺了那麽多人,那麽多人,我娘也是被他們捅死的!抓起來綁在樹上當靶子給他們練習!你*不配當中國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一次被眾人拉開。
鄭淵澤頹然在地,突然搶過張維德手裏的槍,槍口放進嘴裏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老鄭!”梅思遠上前抱起他。
鄭淵澤嘴裏流了很多血,嘴角蠕動著,眼睛死死瞪著梅思遠,目眥盡裂,死死抓著他的衣服,“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眼睛依舊瞪著他,似乎在祈求他的原諒。
張維德撫上鄭淵澤的眼睛,“我們快走吧,剛才的槍響會引來日本人。”
“老鄭他……”梅思遠欲哭無淚,輕輕放下鄭淵澤的屍體。
“來不及了,就把他放在這裏吧。”對著大家又道:“這個據點廢棄,以後大家不要再來這裏,找到新的據點會通知。”眾人點頭,又看著地上鄭淵澤的屍體,一陣感傷,隨後紛紛撤離。
出門那一刻,梅思遠最後一次回頭看了看鄭淵澤,然後被若君和雲漢羲強拉著走了。
回家以後梅思遠躲在房裏一夜無眠。
這麽多年的老朋友了,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第二天事情就傳開了,日本人說鄭淵澤是被謀殺的,要找出凶手正法。
說得真好聽,其實不過是為了找出地下黨罷了。
鄭淵澤被日本人隨便找個地方埋了,這件事情過去三個多月梅思遠才敢去給鄭淵澤上墳。
雲漢羲和白瑾年都開學了,張昭妍在家當大小姐,若君正打算找份工。
張維德來過幾次,再三叮囑若君不能讓張昭妍知道這些事情。
其實用不著他說若君也不會告訴昭妍的,她明白,知道得越多危險越大,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更好。
心裏倒是更擔心雲漢羲,他和柴鴻羽在同一所學校,總難免要見麵,但願不要出什麽事情才好。
真沒想到,柴鴻羽居然是日本人……
這世界總有太多是我們想不到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許到最後我們都不會知道真相。
《雲起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