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夜梅開

感冒的滋味不好受,快過春節了,要快快把並養好才是。

那根頭發被放在一個小盒子裏了,就當是個紀念。

二月十八日

今日除夕,早上和家人一起打掃。

晌午的時候與表姐去買些過節用的物件。

二月十九日

今日初一,陸續有人上門來拜年,是父親的舊友,還是認識的。我戴上平日舍不得戴的那對耳環,梅花形的銀耳環。這是母親留給我的,祖上當年是唱戲的,曾進過宮裏出場,這耳環是太爺爺得了銀錠,拿去讓人打造的,自此也傳了下來。後來到了爺爺那裏正逢亂世,從此便轉了行當,父親曾是革命黨,這事隻有我知道,後來因為母親便退出了,現在是叫國民黨了,父親現在也隻是個教書的老師。來人的有父親以前的朋友,他們似也是當過革命黨,不知現在是做什麽,父親隻讓我叫人,李叔叔和劉叔叔,他們兩人逢年過節總是要來的。

父親見他們高興總會與他們談到很晚,對於他們談話的內容我也不甚感興趣,隻是覺得他們總神神秘秘的,不知有什麽。

二月二十日

早上各家商鋪都熱鬧得很,正月初二按習俗是要祭財神的,我和父親不太講究這些,所以就沒做什麽,倒是李嬸帶著家裏的兩個丫鬟出去拜神去了。

二月二十一日

可是能出門了,與父親去拜會姑姑,父親與姑姑從小相依為命,感情很深,又因沒什麽親戚,平日裏往來的就是這裏了。

表姐打扮得也是漂亮,她本就是絕色的,倒是我,每每與她在一起總是相形見絀。

晚間在姑姑家吃了飯,姑父掌廚,姑父做菜手藝很好,姑姑與姑父是做生意的,比平常人家富有些,年節的菜也豐盛。

二月二十五日

今日初七,春節過了大半,終日無所事事,閑暇時看看書,寫寫字。

院子裏的梅花含苞待放,前幾日下了場小雪,落地便化了,隻是落在梅樹上有薄薄一層,今日看時,那層薄雪已然融了,卻在一粒粒花苞上結了層冰,一顆顆晶瑩剔透,似是在玻璃裏一樣。

三月五日

今日是元宵節,在家與李嬸她們做了元宵。晚上姑姑一家也來了,大家湊在一起吃熱乎乎的元宵,這感覺極好。

外麵零零落落的開始下雪。

深夜,走在無人的街道,心裏有那麽點孤單。

病好了,但是盼著春節做什麽呢?春節要和誰去過。

今天是除夕,別人該是團圓的,現在卻一個人,明天,後天,都是一個人。其實已經習慣了,但過年的時候,心中總會小小的期盼一下,可最後發現期盼隻會變成失望,還是要無奈的接受現實。

剛剛在一個小酒館吃了一頓,大飯店都訂滿了,隻有這小酒館裏冷冷清清,這剛好也適合她。

一陣涼風竄進鼻子,酸澀。

在家看電視,不斷的換台,沒有喜歡的節目,卻又不願就這麽關上,隻是想製造些聲響,讓自己感覺沒那麽孤單。

沒有心情去看那本日記。

過著昏天暗地的日子,黑白顛倒,像夜貓一樣。

最近總是喜歡在午夜的時候到外麵遊**,安樂窩像是一個小小牢籠,困著她,所以就這樣出門了。

陰暗的胡同深不見底,路燈壞了好幾個,不知不覺地走到這裏了。

有對情侶從旁邊擦身而過,他們甜蜜的笑著,說著情人間的私語。

一個人度過了多少個孤單的晚上,數不清了,心也從未期盼著有人陪伴,既然生活已經這樣了,又何必讓另外一個人來打亂。

手機在響,是短信,新年快樂。怎麽快樂得起來,是那個家夥發來的,真是難得還有人想著她。

文尚雪的朋友很多,不過大多也不過是點頭之交,但所謂的朋友隻在有事情的時候才會想起她。

雪慢慢變大,紛紛灑灑的飄落,仰頭看去,像是一朵朵春天的柳絮,落在臉上一陣冰涼。

突然駐足轉身,看著走過的路,地上有淡淡的足印,讓原本熱鬧的城市看起來那麽蒼涼,而這幽深的胡同又似是與世隔絕,聽不到大街上的嘈雜,感覺不到過節的喜氣。

有種淡淡的香氣飄來,是花香吧,可現在是冬天,也對,春節,預示著春天的開始,現在算是春天了罷,但是,這麽冷,是什麽花在這寒冷的冬日綻放。

尋著香味走進一個老院子,大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院子裏漆黑一片,沒有燈光,隻有一株梅樹在朦朧月下承受著風雪。

花苞都成熟了,有幾朵已經迫不及待的綻放。一片片雪落在花瓣上,很快就覆蓋了厚厚一層,隻能隱約看見那嬌豔的緋色。

“你是誰。”警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深夜入院,想是被當成壞人了吧。有點不知所措的回頭,“我……隻是聞到花香,所以進來看看。”那人站在院門下,陰影擋住了他的臉,手中提著裝滿食物的袋子。

對方沒再說話,這下可好,自己被當成小賊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那個人從陰影裏走出來。

“是你!”

熱騰騰的蒸汽隔開倆人的臉,有些看不清對方。

冬天吃火鍋很幸福。

夾了些菜放進鍋裏,蒸汽才少了些,“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在杭州麽?”

“我說了是年假才會杭州的,在這邊還有工作。”

“這房子是你租的?這個地段很貴的。”

“是我家的房子。”

忘了咀嚼嘴裏的菜,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麵正在狼吞虎咽的人,“你家的?這個院子?”

對方顧不得她,隻是應了一聲。

“真的假的?現在這樣的院子最少也要幾百萬才能買下來,你這院子也不小了,少說一千萬,你家這麽有錢啊?”住這種院子可是文尚雪一直夢寐以求的,居然是他家的房子,真是讓人羨慕又妒嫉。

“這是祖上的房子,就這麽住下了,不打算賣。”

“原來如此啊,這麽大院子你一個人住不怕?怎麽不把剩下的房子租出去,這樣可以賺錢。”鍋中的菜不多了,急忙夾了些放進碗裏,這個人真能吃,幾句話的功夫就被他吃得隻剩菜湯了。

“不租,又不缺這些錢。”聽他這麽說也是,好好的院子給了外人住總是不方便的。

菜都吃完了,文尚雪沒吃很多,倒是顧文修吃了不少,這會兒正心滿意足的喝著茶。

他住的這間是院子的正房,冬暖夏涼,屋裏的擺設很簡單,但都是古典的家具,聽他說也是祖上傳下來的,一直用到現在。這些東西可以算是古董了,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你現在看的這個衣櫃值十幾萬。”伸手摸了摸光滑的邊角,這櫃子很亮,明顯是用過很久的,已經有了一層醬色。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我又買不起。”

“說出來免得你再猜了,我從你貪婪的眼神中看出你的想法。”壞壞一笑,眯了眯那雙狹長的眼睛。

難道表現得這麽明顯,居然被看出來了,“咳~那個什麽,謝謝你的招待啊,天色不早,我先走了。”看了看時間,過一點了。

“現在是大年初一,恭喜發財。”他作揖道。

不錯,這小子還是知道這些老禮兒,文尚雪也回了一句恭喜發財便出門了,顧文修送她到院子裏。

經過那棵梅樹,駐足,傲雪寒梅,正符合現在的景色,“這梅樹,什麽時候種的。”

“很久了,大概這院子有的時候就種了,漂亮吧。”

“漂亮,不知道梅花形的耳環是什麽樣子。”想起那本日記,隨口便說了出來。

他輕折一枝梅,上麵還有雪花,放在鼻下深深嗅著那淡淡的香味,“梅花形的耳環不多見,但我見過一對,很精致。”說完便把那枝梅花插在文尚雪耳邊,頓感一陣涼意。

“是麽,我倒也想看看了。先走了。”走到院門下,有點留戀的回頭去看那梅樹。

那是畫一樣的景致,點點紅梅在黑白的雪夜中那麽惹眼,而他隻著單衣,站在樹下,眼神專注的看著一朵已然開了的梅花。月影朦朧,光線昏暗,但不知為何,卻覺得他和那棵梅樹很耀眼。

摸了摸發間的那枝梅花,卻還是沒有摘下來,這樣,挺好的。

《雲起梅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