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瑞王府坐落在朱雀門內,門前有雕刻著牡丹花卉的照壁,三間朱紅色的大門,院落三進三出,房屋飛簷翹角,十分豪華闊氣。端瑞王爺趙式是當今皇帝的叔叔,為人謙虛謹慎,深得皇帝敬重。

葉蓁蓁昨日剛到王府便被安排跟幾個婆子學習王府禮儀,今天是第一天當差,跟著一個叫孫立的老內侍打掃庭院。王府的院落進進出出,種滿了花花草草,一派鳥語花香。春風夾雜著花香迎麵撲來,讓人心曠神怡,陶醉其中。

“我說蓁蓁姑娘,你是來幹活的,不要東張西望的,在王府內幹活要規規矩矩的,你給我記住嘍”老內侍陰陽怪氣的說。

“謝謝公公提醒”葉蓁蓁心裏暗罵“今天天沒亮就起來掃院子,日進中午了,還沒掃完。皇親國戚就是囂張,房子建那麽多,院子建那麽大”。

昨天學習禮儀,婆子們嘰嘰喳喳,對她呼來喝去的,弄的她到現在還懵懂轉向的。葉蓁蓁雖然從小就沒有父母,不是嬌生貴養長大。但是師傅玄空師太和師傅的師傅靜安師太都很疼她,對她也嬌慣的很

。“本姑娘也是有人疼愛長大的,也嬌貴的很……”葉蓁蓁心裏得意的想著,對這王府拋一個傲慢的眼神,就匆忙幹活了。

“王爺回府了……”伴隨著聲音,八個內侍抬著一乘步輦,步輦上坐著一位著腳穿白綾襪黑色皮履,身著紫袍係玉帶,腰佩寶劍,掛金魚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後麵還跟著幾個小內侍。

“頭低下,不許亂看”孫立小聲叮囑葉蓁蓁。

午飯時,丫鬟婆子欺負新來人把飯都吃光了,下午葉蓁蓁隻能餓著肚子繼續幹活。

“從這開始往後院打掃,沒經過允許不許進擅自房間,我要去伺候王爺了”孫立叮囑完就走了。

葉蓁蓁溜溜達達的掃著地,猛然抬頭,見麵前有一堵白牆,牆上有一座圓形拱門。門口一叢翠竹聳立,可見裏麵風吹草動,翠影斑駁。這應該是王府後花園,葉蓁蓁慢悠悠的走了進去,心想又沒人監工,先進去看看。

映入眼簾的是蔥鬱挺拔的翠竹,繞過竹林,一條山茶花簇擁在兩旁、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出現在眼前。青磚小瓦馬頭牆,顯和王府朱牆綠瓦的建築一比,顯得格格不入。牆邊在栽種著木蘭,碩大的花朵掛滿枝頭,白的像玉石、紫的似暈染。中間有一座大的水池,池邊假山雲石,小橋流水,清新灑脫,真是另有一番天地。西麵還有曲曲折折的回廊,廊中雕刻精美,隻見牆壁上雕刻的牡丹花生動活潑,花瓣顏色由淺入深,散發清新雅逸之風采。花園東北角,還有一座八麵六層的樓,紅牆琉璃瓦、宏偉氣派。

葉蓁蓁不由自主的往裏走,水池邊上有一座四麵翹角的涼亭,涼亭裏有幾個人。葉蓁蓁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麵暗自觀察。原來是小王爺和一位雍容華貴的美貌女子在喝茶聊天,想必這就是王妃了,果然是汴梁城內數一數二的美女。王妃娘家姓柳,叫柳金蟬,是已故太傅的女兒,邊上還站著丫鬟、婆子和內侍。

“你在這裏幹什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葉蓁蓁嚇的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內侍——王府管家王德,他身後還跟著一位麵無表情、懷抱幾匹綢緞的人。這個人正是李伯禽,看他那張冷酷的冰塊臉,以前高高在上的樣子,此刻抱布料也像個下人一樣,葉蓁蓁忍住沒笑。要是在別的場合,葉蓁蓁肯定得挖苦他一下。

“什麽人在那裏,都過來吧”亭中女主人發話了。

葉蓁蓁隻好硬著頭皮,跟在王德和李伯禽後麵慢慢走了過去。餓幾個人給王妃和小行完禮後,葉蓁蓁慢慢挪到丫鬟堆裏,暗自祈禱王妃把自己忽略了。

“王妃娘娘,上次您想要幾匹上好的綢緞做衣裳,這不,李家大公子李伯禽把布料給您送過來看看,請您過目”王德說。

“這是家父剛從杭州帶回來的錦緞”李伯禽說完把布匹往上遞,小丫鬟接過來,鋪到亭中石桌上。

“李伯禽,你上次救了本公子,我還沒感謝你呢”趙嚴今天心情

很好。

“嚴兒,你上次馬驚了,就是他救的啊!”

“是啊,娘。”

“王德啊,你把我的這個瑪瑙手串賞給他”柳金蟬挺欣賞年輕有為的人。

王德上前把瑪瑙手串接過來遞給李伯禽,李伯禽再次跪倒拜謝。

王妃用手翻了翻桌上上的布料,果然富麗華貴,色彩斑斕,很是喜歡。

“李伯禽啊,下次有好的布料就送過來給我母親看看”趙嚴看母親麵露喜色就吩咐道,女人啊,都愛美,特別像他娘這樣漂亮女人,穿衣裳不重樣,家裏衣裳都快堆成山了。

“剛才……,那位丫頭是誰啊,我怎麽沒見過”王妃指著縮在丫鬟後麵的葉蓁蓁。

“她是小王爺昨日剛從外麵帶回來的丫鬟,王府規矩還沒學透,小的待會兒帶她下去,好好教教她”王德瞄了葉蓁蓁一眼。

柳金蟬看了看兒子,寵溺責備道:“嚴兒,你怎麽隨便從外麵帶人進王府?”

“這個野丫頭走路不長眼,撞到了我,本想送她到開封府治罪,後來看她可憐,不過手腳還挺麻利,就罰她到王府來做一年丫鬟,將功贖罪”趙嚴一臉漫不經心的說道。

“周全,周全,你個該死的奴才,怎麽保護小王爺的啊?” 柳金蟬麵有怒色。

“王妃饒命,小的一時疏忽,沒擋住這個野丫頭”周全嚇得趕緊跪地上。

“她說她不僅幹活麻利,還會說書唱戲,說笑話伺候人,解解悶都在行,是吧?”趙嚴一臉壞笑,衝葉蓁蓁挑一挑眉毛。

“是啊,請王妃給奴婢一個贖罪的機會”葉蓁蓁低頭跪下請求。

其實葉蓁蓁根本沒說過這話,她不禁在心裏暗罵趙嚴壞透了,看這仗勢,要是王妃知道自己不僅扇了趙嚴一巴掌,還劃傷了他的手,還不立馬……想想脖子都發涼。

“好吧,那就留下吧!正好這幾日燜的慌,從明天開始就負責給我和小王爺解悶,要是說大話的話,就杖打八十,逐出王府”柳金蟬眼冒冷光。

葉蓁蓁冷汗早已浸濕了領口:這地方不是人呆的地,一個比一個狠啊,得想辦法早點離開這裏。

“王德啊,你去李媽那把我前幾天畫的花樣和尺寸拿給李公子帶回去,李公子,衣裳要盡快做好送過來”柳金蟬看到王德還立在邊上,才想起前麵一檔子事。

“小人一定讓裁縫們盡快做好,給王妃您送過來。”

……

走出王府大門,李伯禽騎在馬上往回走,他覺得葉蓁蓁剛才的表情很好笑,不過這小王爺也真能小題大做,這要是誤冒犯了他們,弄不好掉腦袋。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李伯禽麵帶不屑,本來來王府送布料衣裳的都是仲連或者管家宗伯,誰知他爹李思訓今天心血**非讓他來,下次說什麽也不來了。

……

翌日又是一個風清氣爽的天氣,離汴河彩虹橋不遠處,有一片府邸,深宅大院、綠瓦紅牆、門樓高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這是當朝禦史台副使沈遷的家宅。在後院有一座三層高的繡樓,紅牆彩色琉璃瓦,四角掛著拳頭大的銅鈴鐺——這是沈遷專門為獨生女兒沈從容建造的閣樓。沈從容正坐在窗前裝裱著一幅畫,這幅畫正是她那天在街上碰到梁子喻撿回來的。一幅清新淡雅的桃花圖,筆畫看似不經意,卻流露出優美的神韻,讓人看著就仿佛聞到了桃花的香氣。

沈從容正在神遊之際,丫鬟春花氣喘籲籲的跑了上來說:“姑娘,姑娘,老爺讓你趕緊換身新衣裳去見他”。

“有什麽事嗎?”

“沒說,就催著快點。”

沈從容收起畫,換了一件桃紅色長衫就匆忙下樓到前院見他爹。進了她爹的書房,沈從容發現哥哥沈昭也在裏麵。沈昭是沈遷早亡的大哥兒子,沈遷夫人早逝世,隻給他留下一個女兒,這些年也沒有再續弦,於是就把沈昭過繼過來當兒子。

“容兒,等一下,爹帶你和你哥哥去王府一趟”沈遷笑容

滿麵,他和端瑞王爺私交甚好,眼看著兒女也都大了,該操心一下兒女們的婚姻大事了。

沈遷和沈昭騎著馬,沈從容坐著一頂小轎,一行人來到了王府。王爺趙式正在書房讀書,聽下人稟報,趕緊讓人把他們三人請進書房,他今日正閑來無事,正好和沈遷好好下兩盤。父子二人趕緊給王爺行禮,沈從容也給王爺道了個萬福。

“哈哈哈哈,沈大人好福氣,有這麽個知書達理的女兒”趙式一改平時嚴肅表情,笑容滿麵。

“正好王妃這兩日嫌悶的慌,你們倆到後花園去陪陪王妃”趙式說完,示意王德領他們倆過去。

後花園內笑聲連連,尋聲音找到湖心亭裏。發現有一個臉帶麵具,一隻手拿著個假人木偶在比比劃劃的表演著什麽,邊上還有幾個琴師歌舞伎。王妃帶著小王爺坐在石桌前嗑著瓜子喝著茶,大家都麵帶微笑,看樣子心情很好。

沈昭和沈從容過來給王妃和小王爺見了禮,王妃看沈從容來了,把沈從容拉到身邊坐下來,這姑娘長相標致,知書達理,柳金蟬是越看越喜歡。沈從容謝過王妃就坐下來一起看表演。

原來表演的是《天寶諸宮調》這是關於唐玄宗李隆基和楊貴妃的故事,能看出表演者雖然有點蹩腳,但是表演的還是情真意切的。

“……昭陽殿裏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釵留一股合一扇,釵擘黃金合分鈿。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看到最後沈從容眼眶有點濕潤了,人生難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葉蓁蓁你這表演的什麽東西?本公子叫你表演點高興的節目,你弄這哭哭淒淒幹什麽,周全拉下去打二十鞭子”趙嚴故意板著臉訓斥道。

“算了,算了,表演的還算不錯,下次再讓你表演,你要表演點詼諧的節目,你下去吧”柳金蟬開口道。

“多謝王妃、小王爺”葉蓁蓁摘下麵具跪地感謝。她往回走時越想越生氣:這個趙嚴,明擺著就是挑刺。昨天讓王德通知葉蓁蓁準備這個節目,為了今天來花園裏的表演,她一宿都沒睡,幸虧她聰明伶俐,記性又好。平時閑逛聽書看戲,這會兒派上用場了,搜腸刮肚反反複複想了幾遍,才把《天寶諸宮調》想完整。

“不過,這一關過去了,可以回去休息休息”葉蓁蓁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沈從容那天看到葉蓁蓁被抓,也挺可憐她的,可又沒辦法幫助到她,誰讓她得罪了小王爺呢!

眾人在涼亭裏又閑聊了一會兒,柳金蟬站起來準備帶著沈從容在花園裏走走,沈昭若有所思地衝她並遞了個眼色。

柳金蟬會意,轉對趙嚴說:“嚴兒,你帶從容姑娘到處轉轉去,我和沈昭單獨聊兩句”。

“好吧,沈姑娘,請吧”趙嚴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其實沈從容小的時候就經常被她爹帶到王府裏玩,所以她和趙嚴從小就認識。

“我們去那邊的海棠花園看看”趙嚴提議。

沒走幾步,趙嚴就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麵了,看樣子這位公子童心未泯啊。

“哇,這海棠花好漂亮啊!”

一入海棠花園,沈從容的眼神就無法從花海裏移開了。

“是啊,前朝有位詩人還寫了首海棠詩,海邊……什麽來著”趙嚴扭頭問沈從容?

“海邊奇樹生奇彩,知是仙山取得栽;瓊蕊籍中聞閬苑,紫芝圖上見蓬萊。”

“對!就是這首,妙哉!妙哉!……”趙嚴看著花海中的沈從容,一時出了神,這位妹妹真是出落的越來越漂亮了。

沈從容看趙嚴一會兒搖頭晃腦,一會兒又呆呆發愣。他微微一笑也不好戳穿他,這位小王爺可是出了名的不愛學習,卻偏愛附庸風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