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門下車,正好跟來酒吧玩的季釗打了個照麵。

“我當是酒吧的送貨師傅呢,原來是你啊。

怎麽?不當醫生改行當送貨的了?”

季釗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靠著他的大勞車頭。

林燼舟見到他就想到被季思思綁到地下醫院的經曆,每次遇見季家人一準沒好事,她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質問道:

“你要幹嘛!”

顧淮川這邊終於解開安全帶,他跳下車走到林燼舟身邊,見姐姐一臉警惕盯著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下意識地將林燼舟護在身後。

“姐姐,你別怕,有我在呢!”

季釗瞧見顧淮川護犢子的樣子,很是不開心,他冷哼一聲,輕蔑道:

“林燼舟,你這品味還真的是奇怪。”

他眼神盯在顧淮川的軍大衣上,站起身轉著圈掃視一番:

“這是從哪個垃圾站刨出來的垃圾?也不怕身上長虱子。

林燼舟,爸爸才換完腎,總是念叨你說想見見你,你這人間蒸發的半年去哪了?

當初爸爸出車禍,要不是因為你假好心,他都不用受那麽大罪,現在讓你去看望一下都要躲著。

思思精神狀態也不好,媽媽為了照顧爸爸一天天忙得不眠不休,你竟然還有時間來跟男人逛酒吧,不孝女!”

林燼舟瞧著季釗這不可一世的樣子,他應該是不知道季思思要抓自己挖腎的事。

“我不孝?”

林燼舟氣笑了。

“你孝順還穿得跟花孔雀似的來酒吧玩?你怎麽不回去伺候你爹?”

林燼舟想到自己差點被季思思弄死,有嘴不說也不是她的性格,遂回給季釗一個同款輕蔑眼神,冷聲道:

“季先生找到合適的供體啦?那真是恭喜恭喜,是不是季思思找人挖的?

半年前我要是不跑,現在肯定會飄在你家別墅,天天晚上十二點準時喊你‘還我腎來~還我腎來~’,你這鱉孫會不會被嚇死!”

林燼舟說完就拉著顧淮川離開,她們要去非遺燈籠鋪有要緊事忙,可沒時間跟季釗這個富二代打嘴仗。

冰天雪地裏,季釗一個人在燈紅酒綠的街上發呆。他立在酒吧門口,冷風吹落枝頭細雪落在他的頸窩中,冷得他打了一個激靈。

林燼舟這話什麽意思?她說思思挖她的腎?

怎麽可能?思思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她性子溫柔和煦,最是心善。

絕不可能去幹這樣的勾當!

季釗覺得不可思議,他搖了搖腦袋,一隻腳踏上酒吧台階,腦海中忽然閃過半年前發生的事。

那時有人給他打電話說思思出事了,他立刻丟下未婚妻趕到思思身邊。

思思似乎是受了驚嚇,身上穿著隔離衣縮在角落瑟瑟發抖,滿嘴都是“不要咬我”之類的胡話。

她的身邊是全副武裝的醫生護士,說思思想要觀看外科手術,可場麵過於血腥被嚇到了。

季釗擔心季思思的狀態,來不及問責,隻想快點把人送到醫院救治。

當時忽略的細節在冷風襲襲的雪夜中重新浮現,那個簡陋的地下手術室,還有沾滿血汙的手術台……

難道思思看的外科手術,手術台上綁著的是林燼舟?

回憶裏疑竇叢生,季釗強壓著自己不去想。

他隻有季思思一個妹妹,林燼舟那樣的白眼狼是親生的又怎麽樣?

一個不認自己養育家庭的家夥,主動靠上來肯定是為了季家的財產來的!

林燼舟和顧淮川並肩走在人行道上,他虛扶著一條手臂護在林燼舟身後。

和姐姐相處的這些時日,顧淮川總能敏銳地察覺到姐姐的心情變化。

即便她說自己沒有不開心,可是顧淮川還能看出來姐姐在強裝鎮定。

“姐姐,你上次受傷是因為這個男的嗎?”

林燼舟站在原地,抬頭看向顧淮川的眼睛,少年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滾燙的視線隱藏在口鼻呼出的熱氣之中。

林燼舟搖了搖頭,她並不想讓顧淮川知道自己身邊的糟心事。

“那人和我有血緣關係而已,三兒,你隻要知道,你是我這一輩子唯一的親人就好。”

顧淮川向前的腳步滯住,他站在原地,林燼舟還沒發現他沒有跟上。

天空中飄飄悠悠落下雪花,顧淮川看著慢慢走遠的身影,心亂如麻。

該怎麽說現在心情呢?

顧淮川低下頭,自己讀的書少,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

“三兒,愣那幹什麽?跟上啊。”

林燼舟站在遠處招手,顧淮川回過神望去。

“來了,我這就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小巷子。

狹窄的巷子不足以讓兩人並肩而行,林燼舟稍稍往前兩步,視線中出現那家古樸的燈籠鋪,不顧腳下的積雪快步跑過去。

“請問現在還能定製嗎?”

林燼舟推開店門,一眼便看到掛在牆上的鳳凰燈籠。

燈籠翼展足足有兩米半,羽毛、眼睛刻畫得栩栩如生。

她轉過身望向屋裏正在糊製龍形燈籠的老師傅,試探問道:

“師傅,這個鳳凰燈籠可不可以賣給我?”

老師傅指了指手裏還沒成型的龍形燈籠,沉聲道:

“這是一對龍鳳呈祥燈,不單賣。”

“那我就都要了,龍燈你先做著不著急,我先把鳳燈拿走。”

燈籠師傅眼睛一亮,起身給林燼舟展示鳳燈。

鳳凰的翅膀和軀幹裏都放了紅色燈條,打開開關整個身體就都亮起來。

尾巴是用孔雀尾羽染色做成的,在空氣中漂浮頗有靈動之感。

林燼舟付完錢,和顧淮川兩個人一起抬著鳳燈離開。

“姐姐,你說的火鳳臨世就是這個花燈嘛?

一盞燈籠如何起飛?”

顧淮川心裏沒有底,直到現在他都還認為是姐姐說大話。

林燼舟沒有回答,拿著燈籠師傅給的工具將鳳燈固定在皮卡上。

是時候給顧淮川展示一下現代科技的魅力了。

林燼舟挽起袖子,將鳳燈固定在無人機上,兩人緊緊挨著,抱著鳳燈擠在電梯中直奔頂樓。

“三兒,可別眨眼哈!”

林燼舟將鳳燈放在空地上,手持遙控手柄啟動無人機,

無人機頂著火紅的鳳燈踉踉蹌蹌的起飛,林燼舟緊緊盯著天空,她手還有點生,多練習幾次鳳凰肯定能遨遊天際。

顧淮川激動的忘記了呼吸,他望向鳳燈,流光溢彩的羽毛和悲憫的眼睛,讓他生出想要跪拜的衝動。

姐姐不是說大話,她真的為他弄來了一隻鳳凰。

“嗚……你對我真好!”

顧淮川嗚咽著抱住林燼舟,他這塊頭太大,直接將顧淮川的視線擋得結結實實。

這無人機加鳳燈有好幾萬呢,可不能出岔子。

林燼舟伸著脖子,堪堪將無人機落地,一抬頭就看見顧淮川哭紅了的眼睛,她忙不迭摘下帽子戴在顧淮川頭上

室外溫度零下十幾度,這小子不知死活的哭哭啼啼,萬一眼睛凍瞎了怎麽辦!

“哎呀,哭什麽,我們趕緊回去了。”

林燼舟趕忙拾起鳳燈,拉著哭哭啼啼的顧淮川回到出租屋。

打開空調,緩了好一會才暖和過來。

現在鳳凰有了,也能飛起來了,接下來就是朗朗上口的童謠。

要簡單明了,直戳統治者肺管子那種!

顧淮川看著忙碌的林燼舟,他很想幫忙,可卻不知道該怎麽幫。

隻能坐在她身邊給予精神上的支持。

晚上十點多,出租屋門外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智能門鈴也發出警報。

林燼舟起身查看,竟然是周家父子!

她嗤笑一聲,季思思都被她嚇破了膽子,他們怎麽還敢找上門來的!

智能門鈴發來兩個男人猥瑣的樣子,顧淮川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他站起身,昂首挺胸如一堵牆似地立在門口。

“姐姐,要我揍他們一頓嗎?”

林燼舟沉浸在音頻製作中,頭也不抬地說:

“他們可能帶刀了,你小心點。

還有,別弄死了。”

“好嘞!”

顧淮川腳踩解放棉鞋,推開門笑著看向周家父子,三個人目光相接,愣在原地。

“爸,這房子是不是換租客了?”

“怎麽可能,人家說了看著這個小賤人進的單元樓!”

聽著他們倆的對話,顧淮川原本幫到姐姐的興奮隨風消散,隨著而來的是壓製不住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