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聲見顧淮川臉色有所緩和,特有眼力見的掏出一張卷軸遞上去,他脊背繃直,胸有成竹道:

“這是我抄繪的雲州布防圖,作為和顧將軍交朋友的投名狀。”

顧淮川坐在公堂椅上,打開卷軸對著燭火仔細查看,陸靖聲畫得很仔細,不僅備注哪裏有什麽兵力,甚至還將暗哨著重標出。

“那麽重要的東西就這樣給我了?”

顧淮川不信是陸靖聲意料之中的事,他站起身走到大廳中央,正色道:

“顧將軍,於私來講,我有妻兒老小,她們倚仗我,我不想為韃子死心塌地地賣命。

於公來說,前朝以文官之軀直擊韃子軍的陸丞相是我高祖,上京那位赫赫有名的攝政王陸今南是我本家。”

“嗯?”

顧淮川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對前朝的故事不是很了解,但是前朝殉國忠臣是高祖,當今攝政王是本家,他屬實想不通其中的聯係。

“陸今南隨母姓,他的外族和我一樣出自漆原陸氏,此人當年為一己私欲通敵叛國,最後被韃子絞殺,妻女一並落入賤籍。

陸今南的父親是當年圍攻中原的八大部落之一的王子,在風月場所與其母相識,這也導致陸今南的出身一直被上京貴族詬病......”

“停——”顧淮川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我對那什麽攝政王的身世沒有半分興趣,陸兄,你大小也是武將,怎麽說起話來婆婆媽媽的。”

林燼舟看了看一臉不耐煩的顧淮川,其實也不怪他,忙了那麽久他都沒有睡一個好覺。遂歎了口氣,解釋道:

“陸先生說那麽多的意思就是想告訴我們,上京貴族心不齊,遠了說他們內鬥嚴重,近了說淩銳會為了地位,瞞下我們起義的消息,這對我們的發展十分有利。”

“姑娘聰慧,我就是這個意思!”

陸靖聲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

“多謝陸先生,夜深露重,陸先生要不今晚留宿在此,明日再走吧。”

陸靖聲借著暖黃色的燭光,看到林燼舟和顧淮川眼底的烏青,想到他們這兩天行軍打仗一定是沒睡好,趕忙告辭。

“多謝姑娘好意,在下明早還要當差就不叨擾了。

顧將軍,若日後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五來雲州東戶門,以三聲貓叫為號,在下定會全力相助。”

送走陸靖聲,顧淮川困得一連打了三個哈欠,撒嬌似的拉住林燼舟的胳膊,夾著嗓子道:

“姐姐,打仗實在是太累了。”

林燼舟抬手捋了捋他淩亂的鬢發,輕聲哄道:

“累了就趕緊回去睡吧,顧將軍,以後可有的咱們忙了。”

顧淮川不滿林燼舟稱呼自己為顧將軍,故意收著力氣壓在林燼舟肩膀上,哼哼唧唧的推著林燼舟來到縣衙後院。

他指著最寬敞的一個小院子,步調輕盈的快速走到門口。

“姐姐,這就是我給你準備的房間,我就在你隔壁,有事隨時喊我!”

顧淮川眼底的烏青都要垂到蘋果肌上了,但還是眨著大眼睛期待林燼舟誇誇自己,林燼舟想讓他快點回去休息,絲毫不吝嗇地誇獎道:

“哎呀,我們三兒真棒,姐姐沒白疼你那麽些年,以後姐姐可就指著你養老了!快點回去休息吧。”

顧淮川愣了一下,目送林燼舟進屋之後,紅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

兵荒馬亂的一天結束了,顧淮川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李寂冬在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他睡醒,幹脆直接推門喊人。

門板砸在牆上發出“砰——”一聲巨響,顧淮川在榻上睡得四仰八叉還打著呼,外界的巨響根本影響不到他的睡眠質量。

困得腦袋疼的李寂冬氣不打一處來,他大步走到顧淮川的榻前,抬腳踹在他高高撅著的屁股上。

“小王八蛋!老子忙了一晚上到現在都沒合眼,你個鱉孫睡覺還拉伴奏!

都要開午飯了你還不起,手下五千多弟兄都跟你喝西北風啊!”

顧淮川爬起來,拿起水壺喝了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瓜皮,你最好趕緊醒醒,老子要去睡覺了!”

李寂冬轉身離開,顧淮川坐在榻邊,思緒一片混沌。

起義實在是太累了。

“三兒,我剛剛聽李大哥說,咱們隊伍現在已經擴到五千多人了。

他剛剛給了我不少寶貝,我得離開一段時間,婦孺們就辛苦你多管管。”

林燼舟才說完,隨著一道綠光消失在顧淮川跟前。

顧淮川穿戴齊整,走出縣衙。

他在招兵買馬這一塊有個特殊的地方,別人隻要青壯年男人,而他不是。

隻要還能走得了路,上至八十老嫗,下至垂髫小兒顧淮川照單全收,來了就有飯吃。

這也是林燼舟給出的主意,她說什麽群眾路線,顧淮川聽不懂但勝在聽話,林燼舟說什麽他都願意聽。

時間一久,整個雲州都知道卓縣有這樣一支特殊的起義軍,青壯們一個個拖家帶口地拚了命朝前擠,生怕報不上名。

反正這世道災禍連天,留在家裏不被大水衝走也會被韃子們欺負死,還不如來打仗,至少一家人能吃飽飯還能在一塊。

林燼舟起得比顧淮川早,她早早地就把卓縣大大小小十幾個報名點轉了一圈。

那會是早上五點鍾的光景,整個縣城人滿為患,還有不少在牆頭趴著的。

林燼舟一回到出租屋裏,立刻提著包去呈安街的嵇玉堂換錢。

她早就覺得錢不夠用了,正發愁呢,李寂冬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堆寶貝交給自己。

“林小姐?好巧。”

岑邶站起身笑著迎過去,林燼舟趕忙笑著回應,拿出裝得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

岑邶好看的眼睛中迸射出精光,他親手將這些寶物一個個扶正放在櫃台上。

這些東西裏最耀眼的是一件點翠女士頭冠,做工精巧繁複,珍珠、玳瑁更是不要錢似的加在上麵。

和上次一樣,這些東西無一例外散發著墓室裏特有的臭味。

岑邶將東西放好,轉頭笑吟吟地看著林燼舟。他早就暗地裏調查過林燼舟了,季家的親生女兒,醫科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後來因為得罪季家的養女丟了工作。

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履曆也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汙點,她上哪去搞來那麽多貴重的陪葬品,除非背後有高人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