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急救室外的走廊鬧哄哄的，褚雲降身上還披著路闊的外套，一個女警坐在她身邊安撫。
忽然走廊盡頭走進來一行穿著製式檢察官服的人。
為首的男子五十多歲的樣子，跟領隊的警司做了一番交涉後，往這邊看了眼，神色略微驚訝，喚了聲：“茉茉？”
褚雲降聞聲扭頭看過去，楊平。
她愣了愣：“楊叔。”
楊平點了點頭：“你——”話沒說完，就忽地反應過來什麽，凝著神色歎了聲。
而後轉過身，對著身側的警方領隊，道了聲：“這是當年623因公殉職的同誌的家屬，如果目前沒她什麽事，我就先帶她走了。”
領隊聞言愣了愣，霎時就反應過來為什麽今天會在行動現場碰到這姑娘了。
今天的這批行動，主要是為了將淮江當地一個暗場交易幕後人員一網打盡，線人已經盯很久了。
而這批暗場的幕後主使，和褚雲降父親生前調查的案子是同一批人。
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總算在近期有了再次活動的苗頭。
領隊頓了片刻，趕忙點頭：“好的，等她情緒穩定，再來警局做筆錄就行了。”
說完，領隊頓了頓：“不過——她丈夫好像在裏麵急救。”
楊平聞聲愣了愣：：“丈夫？”
但轉念一想，也不是沒可能，比較他跟褚家這邊也有好幾年沒聯係了，說不定的確是已經嫁人了。
正猶疑著，身旁的領隊神色忽然有些躊躇，須臾，還是道了聲：“她丈夫，是路家人。”
聲落，楊平倏地狠狠一怔：“你說什麽？”
對方還沒來得及回複，就忽然聽走廊盡頭傳來脆生生的一聲：“媽媽！”
褚禾易被路老太太牽著，這會兒直接掙脫了老太太的手，往這邊跑過來。
褚雲降怔了怔，懷裏忽然撲過來一個肉乎乎的小團子。
“添添？你怎麽過來了？”
“祖祖帶我來的。”小家夥奶聲應了句。
褚雲降愣了愣，偏頭看過去，路家二老皆是一臉擔憂地走過來，老爺子在跟警察了解情況，老太太三兩步走過來。
神色焦急道：“小褚，到底發生什麽了？阿闊現在怎麽樣了？”
“我……”
話未完，急救室的門忽然打開，醫生叫了聲：“路闊的家屬！”
聞聲，姥爺你也急忙走了過來：“我是，我是！”
老太太跟褚雲降也起身迎了上去。
“是這樣的，病人現在的情況是顱內彌散性出血，目前先采取保守治療，看看能不能控製下來，如果繼續彌散的話，那可能得做開顱手術，這個情況，你們家屬也考慮考慮。”
話音剛落，老太太就忽然往後趔趄了兩步。
老爺子還算鎮定，急忙接話：“好好好，我們一切聽醫院的安排。”
醫生應了聲，就轉身回了急救室。
電動門緩緩關上，老爺子頓了片刻，轉頭看向褚雲降，抬起手，指尖顫抖著，厲聲大嗬：“如果阿闊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你試問！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暴怒的吼聲再次嚇哭了褚禾易，啪嗒啪嗒跑過來，揪住褚雲降的衣角，哇哇大哭。
老太太也心疼，趕忙把他抱了起來，哄道：”不哭不哭，寶貝不哭。”
褚雲降看了眼尚且亮著的急救室的燈，眼眶中的淚再次順著眼角滑落，哽咽著回了聲：“等他醒我就走。”
“不用！真的是老路家造了孽！盡生了些不孝兒孫，但凡有一個聽我的話，能成今天這樣？走！！給我走！”
路老爺子滿麵漲紅，捂著胸口頻頻喘氣，身後幾個警察見狀趕忙上來攙扶。
老太太眼眶含淚，拉住褚雲降的手腕：“丫頭，回去吧，聽奶奶的話，等阿闊醒了，我一定托人告訴你，阿闊出了事，爺爺也難過，你先回去，孩子我給你看著，你回去好好休息。”
楊平見狀也走上來，拉住褚雲降的胳膊，看了路家二老一眼，才道：“走吧茉茉，我先送你回家。”
褚雲降看了看急救室，眼眶陣陣泛酸。
一旁的路老爺子已經被攙扶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老太太則是一臉祈求地看著她。
她垂了垂眸子，低低應了聲：“好。”
……
楊平帶著褚雲降出了醫院，他以為褚家還住在之前的地方，本想把她送回三七巷。
車子啟動時，褚雲降忽然說了聲：“楊叔，麻煩送我去中心公寓。”
楊平聞聲頓了頓，應了聲：“行。”
末了，又看了褚雲降一眼，無奈地歎了聲：“茉茉啊，不是楊叔多嘴，你跟路家……”
話沒說完，表情肉眼可見的為難。
又想起剛剛那個跑過來喊她媽媽的孩子。
又是一聲重重的歎息。
褚雲降垂著眼簾，濃長的眼睫下，眸光微微晃了晃。
靜了須臾，楊平接著問道：“你是，一開始不知道？”
褚雲降默了片刻，緩緩抬首，眸光沉寂，唇動了動：“我知道，一開始就知道。”
一開始就會知道他是路家的人，甚至還要更早。
聲落，楊平忽的沉默了。
許久後才重重歎了聲，聲色為難道：“那批幕後主使已經抓到了，應該很快就會審訊完畢，你爸爸——你爸爸的事也會有交代。”
說完，他頓了片刻，眸中染上痛色，低語了句：“你要怎麽辦？茉茉，你要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