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夢就這樣默默地跟在身後,不知道要去哪裏?她也根本不在乎,她隻要跟著走就是啦,其他的一切都不在乎。

人有時候就這麽奇怪,自己做些事情,連自己都弄不清是為什麽?想做就去做,管那麽多做什麽呢,依夢無疑就是這類人。

時間過去得太久,那個時候又還太小,加之大雪封山,彌漫山間,使得伊歡在尋找記憶中的路徑時,多走了不少冤枉路。

飄飄灑灑的雪又下了起來,斷壁殘垣,幾根朽木雜亂的交錯,朽木上積了層厚厚的雪,看樣子,那幾根朽木,是無法再多支持多少時間了。

看這幅光景,這裏已經很久、很久無人住了,伊歡站在大雪裏,任憑風雪肆虐,他的腳被雪深深地掩埋,積雪已到了他的腳踝,可是,他還是默默地佇立著,就像一座千年不化的石像,千古不變。

風雪侵襲,冷遍了他的全身,冷,來自心靈深處的冷,冷得讓人難以承受,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寒冷可比。

他想哭,卻發現自己根本哭不出來,連嘶啞的哽咽聲都發不出,他什麽都沒有了,唯一關心的人都沒有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好淒涼,好淒涼的感覺,但是,他卻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站在這裏,什麽都改變不了,什麽都做不了,做什麽也改變了,這個既定的結局,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站在這裏以外,還能夠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如果是他一個人到這裏,那又會是怎樣的一幅情景,怎樣的一副慘狀,他想象不出,也不想去想。

依夢還在他的身旁,陪伴著他,自始至終都無一句言語,沒有半句怨言,她看得出伊歡的難過,那種無言的難過,從之前伊歡一路的矛盾與不安中,她就知道。

可她什麽也沒問,依夢這樣的人至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在什麽時候問

什麽樣的話,並不是每個人都懂得的。

依夢穿得那樣單薄,一路上也沒感覺到冷,可是,這時候卻感覺到了冷,一種被傳染的冷,那種冷來自於伊歡,來自於伊歡的內心。

依夢無法讓伊歡一直這樣下去,她決定要好好彌補彌補他,帶他去做點別的事,所以他把伊歡帶到了一個很破舊、很破舊的酒鋪裏。

又矮又厚的土牆,被煙火熏得黑漆漆的,黑得就像鍋底,昏暗的桐油燈,再一閃一閃的發著灰暗的光亮,那種灰暗便如同伊歡此時的心情。

在這小小的,髒髒的小酒鋪,緊湊的擺著兩三張桌子,除了這張桌子,實在沒什麽供人可看的了,桌子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桌子積了灰可以用抹布抹去。

可桌子還不平,歪歪斜斜的,好像隨時都會崩塌,那搖搖欲墜的感覺,實在令人無法靠近。

依夢從看到那個酒字,到進來,她已不止一次的皺眉,她都開始擔心照此下去,自己會不會提前生出許多皺紋來,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能找到這麽個地方,實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們挑了張,看來還比較結實的桌子,坐下,卻沒發現有人來招呼,依夢又開始了皺眉,大聲喊道:“有沒有人啊”。喊了好幾次,才聽到一個聲音說道:“什麽人呀,在這鬼哭狼嚎的擾人清夢,要幹嘛不會小聲點自己動手嗎”?

伊歡還不覺得什麽,才不過稍稍覺得這人挺怪,依夢就不一樣了,她實在是沒想到,會遇上這樣開門做生意的人,還真是個怪人,怪不得會選一個這樣荒蕪的地方開業,怪不得他隻能在這麽個破地方,渾渾噩噩的過這種窮日子。

依夢實在有點哭笑不得,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伊歡聳聳肩,站起來走進廚房,廚房更小更髒,亂得無法一塌糊塗。

這次,連伊歡都不由得皺起了

眉,找來找去,也沒找到點能夠下咽的食物,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找到半壇未喝幹的酒。

在另一個地方,也有幾個人在找酒,他們不是因為沒有酒可喝,而是喝得太多,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空酒瓶,灑滿了一地,他們還在拚命地喝酒,拚命的找酒來喝。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全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呼聲漸漸消失,安靜,死一般的靜默。

他們死啦,死得很安逸,連一點點痛苦都沒有,還有什麽比喝醉了,一睡不醒更安逸的死法呢?但是,他們卻不是醉死的,絕對絕對不是,有誰聽過幾個喝酒的人同時醉死的嗎?

絕對沒有。

他們死了,是因為他們中了毒,一種無色無味,無形無影的毒,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時何地,中了何種毒,還會有誰知道他們是為何而死的呢。

他們不會去追究自己是怎麽死的,就算想,他們也辦不到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還有誰會去追究呢,也許,他們會後悔,不該遇到那兩個人而已。

那樣,至少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寂寞空空空幾許。

半壇酒,一隻好不容易獵來的野兔,在剛烤得香氣四溢時,還被那個糟老頭子強行豪奪了大半,看那副餓死投胎,邋遢得就像八輩子沒洗過澡的模樣,誰還能跟他搶食吃了,搶來也吃不下去啊。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他們趕緊落荒而逃,逃之夭夭了,不是害怕和其他什麽,而是餓得受不了了,那個糟老頭子卻還在酣睡中。

在兩個人影即將隱沒時,一個邋裏邋遢,雙目炯炯有神的人,在小小的門口發呆,那雙神采熠熠的眼神,令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與那邋遢的模樣相聯係。

一聲歎息,這一聲歎息道出了許許多多的無奈,那一聲歎息可令無數人愁斷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