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風霽月有知己
燕三白強勢介入,雁翎刀出,直接將陸苓歌逼退。
陸雙行負傷,被逼退的陸苓歌也愣在了原地。他看看自己持劍的手,又看看陸雙行,表情變幻不定,似是自己也沒有料想到竟會變成這樣,“師兄,我……”
陸雙行搖搖頭,“這局你贏了。”
隨後,關卿辭帶著大理寺的人也趕到了。陸雙行竟是很配合的讓關卿辭抓他,像他這種武功極高的江湖人士,普通衙門根本關不住他,必須得關進大理寺才有的玄鐵牢房裏。
最讓燕三白意外的還是那個書生,竟然自己走過來要跟陸雙行一起被抓。一邊押著走還一邊問,“陸大俠你感動嗎?”
“你不說話我就很感動。”
“……”
關卿辭皺了皺眉,蘇州口音,不是蒼茫山的?
燕三白則和李晏對視一眼,竟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一樣的意思——你也看出來了?
恰在此時,汪敏和零丁也終於趕回來了,於是燕三白快步返回屋裏,提起毛筆飛快的寫了一封信,然後向李晏借來零丁。
“麻煩你馬上將此信送去驛站,八百裏加急送給我的朋友白庸白司馬。”
零丁非常樂意幫燕三白辦事,在他看來這位俠探溫和有禮,比自家王爺好多了。
燕三白交待完信的事,又忽然問:“零丁,你的武功很好,對不對?”
零丁稍稍驚訝了一下,不過想想也對,一個人有沒有習過武其實從走路就可以看出來,而燕三白武功如此之高,沒道理看不出來,“燕大俠果然慧眼如炬,我確實有點武功底子,不過比起您和王爺來就差遠了。”
零丁的話裏似乎對燕三白的武功很是羨慕,燕三白笑笑,“既然如此,我再麻煩你一件事,待會兒你送完信之後就回來守著忠伯,一步也不能離開,知道嗎?”
“忠伯?他會有危險嗎?”零丁微微詫異。
還未等燕三白回答,一旁的李晏先一把折扇敲了他的頭,“話怎麽那麽多,快去送信。”
零丁摸摸頭,心道:誰的話也沒有你多。
燕三白瞧著這對主仆的相處方式,也是有趣。
零丁走後,燕三白和李晏趕赴大理寺提審。
出門的時候,陸苓歌恰好進門來,燕三白便問他要不要也同去。陸苓歌麵露猶豫,但還是拒絕了,“同門相殘已令我悲痛不已,在下便不去牢中與二師兄相見了,燕大俠回來時將結果告訴我便可。”
燕三白應下,走了兩步,卻又回過頭問:“陸掌門,你那兩個徒弟呢?”
陸苓歌怔了怔,說:“你說他們啊,派裏有些東西需要采買,這裏事多,我便讓他們抓緊時間去辦了,燕大俠……找他們有事嗎?”
“就是有些事情想請兩位高徒幫忙,如果沒有時間的話……”
“哦,無妨,等他們回來我便讓他們來找你。”陸苓歌擺擺手。
燕三白一笑,“多謝。”
大理寺的玄鐵牢房,一直是江湖上的一個傳說,雖不常用,但威名甚大。
據說,那個牢籠的下麵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鐵水爐,隻要把它點燃,汩汩的鐵水就能散發出高溫,玄鐵不化,可裏麵關著的人卻不比玄鐵更硬。到時候任你是一代大俠還是一代魔頭,也隻能變成一灘血水。
隻是大周建立之後,便再沒有抓過一個江湖人進去。而前朝雖處死了幾個跟朝廷對著幹的,可親身經曆過的人都死了,唯一一個逃出來的,也早已銷聲匿跡許久,所以這個被傳得恐怖無比的玄鐵牢房,也終究隻是個傳說罷了。
而今天,牢房裏久違的迎來了一位客人,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
他們隔著一道鐵欄杆,看向對方的眼神清冽而坦**,正如他們白天時手握的刀劍一樣,雖不想讓,也不想逼。
“大師兄不是我殺的。”陸雙行盤腿坐在玄鐵製成的欄杆後,不驕不躁,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燕三白跟他隔著欄杆對視,“可是會歸去來兮的是你,忠伯指證的也是你,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你才是殺人凶手。”
“那你要判我的罪嗎?”
“你可以選擇相信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李晏則在另一個牢房前,看著關卿辭審那個彈三弦的書生。
其實關卿辭是想審陸雙行的,就算自己不能親自插手,至少還可以旁觀。可李晏發了話,輕輕鬆鬆就把關卿辭限製在這裏。
為此,關卿辭的臉色不大好,就算是麵對洛陽王,也不假以辭色,審訊起來更是雷厲風行,冷酷獨斷。
“名字?”
“蘇染。”
“年齡?”
“年方二十八。”
“家住何處?”
“蘇州府光霽裏。”
“師承何處?”
“自學成才。”
關卿辭忽然停了下來,眸光微凝,叫人發怵,“自學成才?”
蘇染抱著三弦,巧言笑說:“光風霽月雅士多,我們那兒一條長長的巷弄,抵得過人間一本詩集。我自小耳濡目染,彈彈三弦,唱唱小曲兒,某天一開竅,可不就會武了麽?”
“荒謬!”關卿辭冷聲道。
李晏卻忽的眼前一亮,問:“前朝謝大師可在光霽裏隱居?”
“不不不,謝大師住在香積弄,大師才是真正的隱士,清茶淡酒足矣,他嫌棄我們附庸風雅,不與我們同住。”
李晏背著手細細品味著,手裏的折扇打著轉兒,“光霽裏,香積弄……倒真是好名字,有機會須得去瞧一瞧。”
聞言,蘇染笑得十分開心,愈發的有種相見恨晚的意思。
而這一切落在大理寺少卿大人眼裏,隻有四個字——附!庸!風!雅!他到底是來審犯人的還是來交友的?
“王爺,查案要緊。”關卿辭忍不住提醒。
“哦……”李晏這才收斂些,“關大人你繼續。”
關卿辭問:“我問你,你和陸雙行此番來長安,所為何事?”
蘇染眨眨眼,“當然是來查他師父的死因咯,他先去找歸鶴派掌門陸苓歌了解情況,而後又來找汪靜川,哪知道他那麽快就死嘞。”
“汪靜川是你們殺的?”
“這你得問他啊,他又不是我仇人,我這兩天都在茶樓說書呢。”
蘇染直說自己不知道,笑語盈盈的,叫人聽不出話裏真假。關卿辭礙於李晏在這兒,不好有什麽施為,於是便問:“那我問你,這十幾年,陸雙行都去了哪裏?他為何到現在才來追查他師父的死因?”
“啪!”蘇染一拍手,“這個問題問的好,隻是……我不能告訴你啊。”
另一邊,燕三白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陸雙行看著他,眼裏的滄桑和淡青的胡茬都在訴說著那些被時光掩去的年月,隻是他仍是搖了搖頭,灑脫一笑,“那你的年少時光又去了哪裏?你這身武藝,到底是誰教你的?”
燕三白無奈的摸摸鼻子,他答不出來,陸雙行也就不會作答。於是他點頭抱拳,很幹脆的告辭離去了。
到了牢房外,燕三白卻沒看見李晏,隻有關卿辭一人守在門口。抱著他的追雲刀,像旁邊的石獅子一樣沉默。
“關大人,王爺呢?”
“剛剛宮裏來人,王爺被帶走了。”
“啊。”燕三白短促的驚訝了一聲,隨即猜到大約是方才屋頂上那一戰讓李晏的行蹤暴露了。距離太後壽辰還有些時日,李晏明顯是先溜過來的,宮裏大約也猜到他會早過來,於是早早便叫人留意著。這不,他一冒頭,就有人過來‘抓’他了。
可是王爺你不能走啊……燕三白真是淚流滿麵。
說好的來幫忙,可是才過了多久啊,人就不在了,留下燕三白一個人在這大理寺裏,若又碰上範正春一派,可怎麽辦才好?
等等,還有他的俸祿呢!
不會領不回來了吧……這樣想著,燕三白是真真著急了。
忽然,一個巴掌大的朱紅色令牌出現在燕三白的麵前,那穗子上的流蘇在他眼前晃啊晃。
“這是王爺留給你的。”關卿辭說。
燕三白眼前一亮,接過來,又從自個兒身上摸出一塊令牌——正是金榜題名時皇帝贈與的那塊。兩塊令牌合在一起,應該鎮得住大理寺了。
俸祿俸祿俸祿俸祿俸祿……
“關大人(燕大人)……”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然後難免尷尬。
關卿辭抿著唇,示意燕三白先。燕三白摸摸鼻子,心想這也不是客氣的時候,於是便鬥膽說道:“關大人,你看,我這兒有兩塊令牌。看在令牌的份兒上,是不是……該把我的俸祿還給我了?”
俸祿?關卿辭愣了愣,什麽俸祿?他們不是在說查案的事情嗎?
燕三白竭盡全力的用真誠的眼睛看著關卿辭——看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關卿辭為人冷冽如霜,被他這麽盯著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於是招招手喊過一個下屬,“去問問主簿,燕大人的俸祿是怎麽回事?”
交代完,回頭,關卿辭忍不住整個人都往後仰了仰。燕三白又用一種感激莫名的眼光看著他,真誠得可怕。
“多謝關大人了。”燕三白是真的很感謝關卿辭,他真的已經沒錢了。
關卿辭趕緊扯開了話題,“方才你可問出什麽線索來?”
燕三白正要說,可又想起汪靜川的遺囑,便說:“關大人,此案,汪老爺已托付於我了。”
“放心,江湖事江湖了,我可以不過公堂。”
這下燕三白就放心了,把方才陸雙行說的話簡略說了一遍。
“他隻承認確實與汪老爺有約,隻是一如萬安寺玄德大師所言,他與汪靜川約的是晚間,可等他去的時候,汪老爺早已不在了。”
“就這些,難不成他想死在牢裏?”少卿大人有了一次並不愉悅的審問經曆,此刻看誰都不是很順眼。
燕三白笑笑,兩隻手插在衣袖裏,“他雖嘴上說得少,可他其實已經告訴我們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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