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的人不止要吞針◎

方柔冷眼瞧著蕭翊栽倒在床前, 那孩子從他懷裏滾落,所有動靜都戛然而止。

何沉和馮江合力將蕭翊扶穩,何沉不解地望向方柔,可她別過了視線。

她仍很虛弱, 臉色蒼白憔悴, 表情卻很沉靜:“馮管家, 殿□□思不濟,勞煩你將事情辦妥當免叫大家憂心。”

馮江從沒見方柔這樣說過話, 稍稍一怔,忙低聲應下, 匆匆站起身開始張羅事物。

屍體被迅速抬了出去, 水潑了一遍又一遍, 可空氣中仍有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像是鑽進方柔心底那般,哪怕她躺在**別開臉,閉著眼也不得安穩。

春桃嚇得暈了過去,此刻被嬤嬤帶回了偏房,唯獨那孩子一直被放在內室的軟榻上, 由馮江指派的一位信得過的老嬤嬤看護著。

宮裏來了十數位太醫, 一同趕來的還有太後宮裏的嬤嬤, 馮江在院子裏與他們說明了緣由,那幾名嬤嬤旋即大驚失色, 不待停留,轉身匆匆離去,盡快回宮向聖母複命。

淩太醫去瞧了眼那夭折的女嬰, 檢查後說應是先天不足, 生產時又沒回轉位置, 呼吸不暢導致事態惡化。他麵上雖不說,實則惶恐無比,更不知蕭翊轉醒後將會如何。

緊接著,淩太醫替方柔看過,此刻血已止住,隻是力竭虛弱,生產倒算順利,於母親來說不是場巨大的折磨。

蕭翊則是急火攻心,一時氣息不穩,須得養些日子,倒也不是大隱患。淩太醫交代好諸事,留下了監管的年輕醫事,這便回宮去了皇帝跟前複命。

孩子夭折一事很快鬧得人盡皆知,起先是大臣們在朝會上見到皇帝獨自坐在禦台,原先傳旨那位年輕內官又換成了劉福。

不待他們低聲私語,皇帝已緩聲稱寧王近來操持國務殫盡竭慮,一時間病倒了,特請旨在王府靜養,他這個不中用的兄長隻得頂上,今後一切如常。

最後這話說得群臣心驚膽戰,再不敢言語,隻當蕭翊仍在旁聽政,按部就班逐一奏報。

過後也不知是哪家女眷先起的頭,說方柔生產當日正是秋祭夜宴,寧王府偏巧沒個聰明人主持大局,就來了兩個穩婆,哪能擔得起事?由此大人是保住了,可孩子急產,生下來就不行了。

眾說紛紜,一時間極為熱鬧。

有說方柔就是命不好的,費盡心思當上王妃也無福消受好日子。也有說沈清清冷血的,說是明明同在府上,竟毫不關心同宅的生死。彼此都有幫腔的,自然也有煽風點火的。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直到蕭翊轉醒後才逐漸止息。

他這一回竟昏迷了數日之久,雖方柔沒問,但春桃主動提起,說是查不出緣由,但人就是不見醒,睡夢中也不安穩,何沉臉上也隻剩擔憂。

方柔隻是靜聽著,彼時她已好轉許多,這回生產雖煎熬,可秦五通醫術確實超然,她在當日便已沒有不適感,轉天已能自如下床,當然看護嬤嬤沒讓走遠,還是叫她老實在**躺著。

一想到秦五通枉死,方柔心中不是滋味,連帶著幾日並未睡多久,閉上眼,腦子裏全是蕭翊持劍殺人的模樣。

她在大漠見過馬賊搶劫商旅,那血腥味被風沙掩埋,她離得遠,當下被謝鏡頤捂住眼睛拖走,生怕惹上禍事。

而前幾日那幕卻一直在她眼前重現,隻要一想到,她總覺得屋裏的血腥味散不去。月內不得見風、不得遇冷,可她非要嬤嬤將窗戶打開,說屋裏難聞,總有死人的味道。

嬤嬤初時聽這話,嚇得差些摔了手裏的碗,還以為方柔因孩子夭折出現了魘症,悄悄與馮江說,許是要找天師來一趟西辭院。

馮江心懷忐忑,當即照辦,一番折騰下來,那香灰的味道倒是蓋住了所有的氣味,可方柔變得沉默寡言,時常盯著地板的某個角落出神。

忽然之間會嚇得渾身一抖,隨後才像回過神那般,輕輕歎一口氣,連帶著嬤嬤也常被她的動靜攪得不安寧。

方柔心底清楚,此事尚沒了結,不出意外,她的孩子已隨謝鏡頤踏上了回家之路,而她想要與家人團聚,還得如張成素那日所言,以計徹底擺脫蕭翊的控製。

後來某一天,方柔好似忽然醒悟過來那般,整個人的精神氣有了明顯不同。嬤嬤不知曉方柔因何有了轉變,她隻覺得方柔心裏藏了事。

可她沒權力過問,方柔也不會對她坦白。

這日方柔躺在**,望著床頂出神。

蕭翊總算轉醒,他顧不得收拾洗沐,換了身衣裳簡單梳洗,直奔西辭院而來。

他神色匆忙、動作極快,好像要親眼確認過方柔的安危才能放下心來那般,直到他踏入內室,步子緩了下來,再不動了。

方柔慢慢轉頭看著他。

他一怔,這才緩步走到床邊,方柔別過視線,繼續某個角落出神。

蕭翊動了動嘴,最後慢慢坐在床邊,抬手稍稍猶疑,還是覆上了方柔的五指。

她沒掙紮,也沒旁的反應,好像蕭翊不存在那般。

蕭翊嘴角微顫:“阿柔。”

方柔過了半晌才側過頭來,她靜靜地打量著蕭翊。他好似又瘦了些,下巴悶起了一片青痕,從沒有過的模樣。

他穿著身常服,衣帶係得很鬆,瞧得出來行色匆忙。

她低聲:“你好些了麽?”

蕭翊一怔,意外地望著她。

方柔繼續道:“過了這麽些日子,你還好麽?”

蕭翊手裏的力道重了些,他牽起嘴角對她淡淡一笑:“我沒事,隻是擔憂你。”

方柔反手慢慢握住他的五指,欲言又止,最後也隻是抿起嘴角笑了笑。

蕭翊抬指,替她撫開額前的碎發,她休養了一段時日,臉色已好了許多,他在來西辭院的路上聽何沉說了幾句,方柔恢複得很好。

太醫院派了人在王府監事,太後得知蕭翊昏迷不醒,也特地叫了人送來藥,皇帝自然也叫了劉福親自來王府關懷查問。

總之,各派風平浪靜,並沒有哪方趁他不省人事之際撩起軒然大波。

二人對望著在床邊說了會兒閑話,刻意避開了某些話題,彼此心知肚明,後來時辰不早,嬤嬤送來了今日的湯藥。

蕭翊把方柔扶坐起,親自喂她喝完。

方柔擰著眉覺得苦,抬手捂嘴,想要找蜜餞壓一壓那陣苦澀。

蕭翊瞧著她蹙眉著急的模樣,可憐委屈,心中忽而起了陣.衝.動。

他低笑:“想要麽?”

他拎起一枚蜜餞在手心拋接,隨後塞進.齒.間,在方柔疑惑不解的目光裏,他捧起方柔的臉頰,輕吻了上去,唇.齒.交.纏,他將那抹甜意傳遞給方柔,她仰頭有些辛苦,可蕭翊攏著她,不由拒.絕,方柔抬手抵著他的肩。

到後來,那蜜餞掉了,蕭翊沒放開手,他掌.間的力.道.很重,方柔的臉被.捏.紅了。

最後方柔爭.紮.著搖頭,總算分開了些距離,她的額頭抵著他的下巴,那些青.痕.刺.著她的皮膚。

“阿翊好不講理。”她柔聲抱怨,手拽著他的前襟,麵色卻閃過一絲無奈的惆悵,“下次可不敢說苦了。”

蕭翊隻是低笑,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鬆了鬆.身.子,又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太掛念你,這才失了穩。”他的聲音很低,正落在她耳畔,直白而熱烈地**著心思。

方柔不掙紮,臉順勢貼進他的懷裏,“阿翊,你不怪我麽?”

蕭翊心念一動,他垂眸,目光落在方柔瑩白的側臉,心裏那熟悉的感覺,慢慢回來了那般,心頭的疤正在飛速愈合。

是夢麽?可方柔抱著他的力道那樣真實。

方柔好似變了個人,那夜她那樣絕望地指責他,口口聲聲說是他們兩人的報應,是天在伐他,她當時是因孩子沒了,惱急才會口不擇言吧?

她如今於心有愧,所以用行動在彌補,是這樣麽?

蕭翊有些恍惚。

方柔又說:“我那日不該將怨氣發到你身上,阿翊。你對我這般好,孩子沒了不是你的錯,這也是你的孩子,你也心疼她的,對麽?”

他的心頭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唇間微顫,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方柔低聲歎:“我隻是太難過,為何我們這樣難?我先前雖然心底生你氣,可後來我也認了,在王府沒有什麽不好,你待我一向寬容。”

“這段時日我沒別的事,我總是一個人在想,總算想明白了,我不該怪你怨你。太後說得對,哪有夫妻不爭吵?說開了說透了,日子還是能夠繼續過。”

蕭翊五指一顫,他聽著方柔細細道來,原來這才是她真心所想?覺得他們太難,原來她也意識到,先前的種種隻是觀念不合引發的爭吵,她隻是一時沒想通,隻要說開了,隻要給她時間想明白。

他心間一鬆,似乎那期盼的事物終於塵埃落定。果然,他一直沒有想錯,方柔隻是需要時間,他隻需要慢慢等,他們總會跟從前一樣,他們其實一直沒變。

蕭翊難得語塞,沉默了那樣久,仍然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方柔。

他隻得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最後隻說:“阿柔,都過去了。”

方柔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如釋重負,蕭翊是瞧不見的。她本以為還要再費些心力,她怕那夜由著本心指責了蕭翊,把話說得那樣絕情,他會再行極端。

可沒料到,他似乎輕易認下了她的說辭。

方柔一時恍惚,她從沒這樣深刻地意識到,她之於蕭翊,竟這般重要麽?

她不解,若如此深愛一人,為何不是彼此聆聽所願,尊重平等,反而要將某一方的自我意願淩.駕在另一方之上,不願放手的後果如同流沙從掌間消逝,物極必反。

她理解不了這樣極端的愛,她從來所求一事,她需要自由自在地生活。

方柔惆悵地閉上眼:“阿翊,你給我說故事吧,我困了。”

蕭翊扶她躺好,才說到開篇,方柔便已側身沉沉睡去。他慢慢收了話,喊來嬤嬤在床前伺候,獨自出了院子。

何沉在門外靜候,跟隨蕭翊往外走。

“孩子呢?”他往望湖院的方向去了。

何沉:“安置在冰棺,停在北邊的小別院。”

蕭翊沉默半晌,這才道:“你讓馮江去備些物件。”

何沉逐一記下,與蕭翊在岔路口分別。

蕭翊獨自走回望湖院,簡單洗沐過,換上了正經常服,他行步至書案邊,拉開暗屜,裏頭有個扁扁的方盒。

他取出盒子,掀開,裏頭是一對金鐲,各墜了塊小小的平安鎖。

蕭翊見了那金鎖上的“平安”二字,心間一沉,不由眉頭深皺。這本是他悄悄備好的生辰禮,那平安二字由他手寫,送到司珍房巧手鍛造,以願他與方柔的孩子一生順遂。

無計可消愁。他怔望許久,長歎了一聲,頗感無力地垂下手,將那盒子蓋緊。

他走到書房,提筆擬了道奏疏,最後一劃落下,何沉已候在門外。

蕭翊傳他入內,何沉手裏拿了塊交疊好的錦帕,行至書案前:“殿下,事情都已辦妥。”

他將錦帕遞上前,蕭翊沉默片刻,這才伸手接下。他展開錦帕,裏頭有幾縷細軟的黑發,整齊地以金線綁成了一股。

蕭翊隻覺眼眸微刺,麵上露出強烈的哀慟之色。

“立牌位、入東陵、冊封郡主,封號孤已擬好,你將奏疏交去乾康宮。”他小心地包裹住那股胎發,牢牢握在掌間。

何沉小心地抬眸望了蕭翊一眼,最後默默領命退下。

這些事情交辦下去,蕭翊很快就得了皇帝的答複。聖旨已傳,這孩子被冊封為永寧郡主,入東陵前都安存於冰棺內,其餘瑣事皆交由宗室府擬定。

彼時已過了大半月,方柔的身子已無大礙,腰身很快瘦了下來,也因是年輕、體質不同,孩子本也偏小,由此恢複起來非常順利。

她連月進補,麵頰紅潤膚色透白生澤,後來臨近出月已時常落地自由行走,嬤嬤看管不住,隻能由她喜歡,自然,隻趁著蕭翊離開西辭院的間隙偷偷做。

他這月疏於政務,沒再上朝,皇帝體恤他經曆喪女之痛並沒催促。

蕭翊時常在西辭院逗留一整天,入夜就睡在軟榻,嬤嬤和春桃留在偏房伺候。

方柔默默發覺蕭翊如今特別有空,他連日不朝,每日陪在她身旁幾乎寸步不離,有時連嬤嬤的活兒也搶著幹,直教下人相覷無言。

她偶爾夢中轉醒,會瞧見蕭翊獨自站在窗前靜默。他有時候低頭看著手裏的物件,方柔起先不知道是何物,後來有一回,她忍不住喊他,他下意識先回了身,手沒收住。

方柔瞧清楚了,那錦帕裏包裹著一股胎發,她當下一怔,欲言又止。

直到蕭翊察覺了她的目光,忙背過手去,笑著問她發生何事。

方柔心底有一陣說不出的感覺,這異樣的想法拉扯著她的神思,令她內心不安。可每到此刻,她都會想起秦五通死前狠狠瞪著她的模樣,由此,一切都又破碎不見了。

她始終記得還有件大事未了。

方柔出月在即,宮裏也來了人,蕭翊就在西辭院見那內官,遠遠聽著不真切,好似是皇帝關心他的境況,許久不見人他也沒傳話入宮,二聖心中焦急。

臨到了,又說各邦使臣即將打道回府,蕭翊依製該露個臉。

方柔不知蕭翊最後如何回話,隻是,那日之後他仍沒離開過寧王府,日夜守在西辭院,看著像是怕方柔想不開。

而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王妃雖然有些古怪,麵上瞧著哀慟,可卻像很快接受了這件事,氣色越來越好,心情也寬鬆許多。

後來他們恍然大悟,其實是蕭翊自己想不開。

總算熬到了出月的日子,方柔終於能落地外出。

她換上一身素淨的水色長裙,短衣是她向來喜愛的碧色,她站在廊下望著許久未見的廣闊天際,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快到了……

蕭翊踏進西辭院的當下,便見著這般如畫美景。

他站在院裏沒邁動步子,就這樣靜靜欣賞著,直到春桃拿了件披風出門,見到蕭翊福身行禮,方柔才轉過眸子。

二人就這樣隔著小院對視,仿似大夢一場,都以為如同方柔初初隨他回王府時那般美好,真相被裝裱起來,泛起一道口子,輕易不敢撕開裂痕。

方柔定神,露出一抹笑:“阿翊,你來了。”

蕭翊張了張嘴,站在原地沒動步子,還是何沉悄聲說了句:“殿下,院裏風大。”

他忙醒過神來,蹙眉朝方柔快步走去,嘴裏道:“你才出月,凡事不可大意。今日轉涼,還是少在外頭見風。”

方柔難得沒跟他擺冷臉,反倒像蕭翊心底最期盼那般,隻是垂眸笑了笑:“就是阿翊大驚小怪,我已休養月餘,又不是病人。”

她湊近他,竟主動抬手挽著他的胳膊,帶著他往屋裏走。

蕭翊仿似夢中,步子有些躊躇,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方柔,一時又驚又喜,還透著些害怕和疑慮。

她將他按坐在桌前,站著給他斟茶,就這個間隙,她轉眸瞥了春桃一眼。

小丫頭心領神會地朝何沉打了個眼色,這回連何沉也沒繃住,那絲狐疑之色一閃而過,最後還是跟著春桃出了院子,順帶手關上門。

方柔抬手捋捋碎發,坐在一旁望著他笑:“阿翊不渴麽?”

她又把杯子往蕭翊麵前推了推,見他仍不動作,隻是猶疑不解地望著她。

方柔這便歎了口氣,複又站起身,端了杯子走到蕭翊麵前,明明眼神坦然率直,可不知表情為何忽然染上一層羞意。

蕭翊不解其意,便見方柔舉杯慢飲了一口,隨後,她微微側過臉,貼上了蕭翊的唇。

杯子被她順勢放下,手.攀.上.他的肩,主.動而熱.情,蕭翊隻有一瞬的晃神,很快地,他變成了主動的那一方。

一如從前那般,隻是這回.牽頭.點.火的是方柔。

他托著方柔的臉,拉她坐在了.腿.上,這下方柔被迫仰起頭,可她的回應更.熱.切,呼.吸.急.促。

她難得沒躲,一如從前,或許更甚。蕭翊配合著,享受著,呼.吸.一沉,他輕.啄.她細.白的頸,方柔.仰.著.頭,她已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忽略了一切不情願,隻想達到目的。

可到最後,蕭翊忽而捉住她的五指,隻是握到唇邊輕輕地嗅吻著。

方柔一怔,她遲疑地望著蕭翊,唇角微顫。

誰知蕭翊啞.著嗓子道:“阿柔,現下不合適。”

方柔臉色一僵,隨後霎時變得透.紅。她麵上閃過強烈的羞.赧和局促,蕭翊何時這樣能忍了?

她還以為能趁意.亂.情.迷之際讓他卸下防備,誰知她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被蕭翊倒打一耙。

氣氛到此戛然而止。

蕭翊好不容易平複了心緒,他抬手輕撫著方柔的發,語氣不忍:“今日滿滿移棺入東陵,我讓宗室府仔細算過日子,避開你出月,也選了合八字的世家送葬,此事必當風風光光。皇兄那邊特地交代了,你我不得前去,到底還有活人的規矩要守,我倒無妨,從來百無禁忌。隻是擔憂你的身子,不想讓你去,所以才決定臨時告知你。”

他的聲音忽然有一絲緊張,“阿柔,你別怪我又自作主張,我知曉你不喜歡。可這事我實在無法退讓,我不願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方柔心底猛地一墜。

她身子一僵,從沒想過蕭翊會這樣把那孩子放在心上。她一直以為,蕭翊先前百般討好忍讓,不過是顧念她可能會誕下世子,不過是想讓她死了離開京都的心。

由此,她得知生下的是女孩兒,心底還鬆了口氣,想來蕭翊必不會那樣執著。

可以眼下所見,蕭翊對此很在意,甚至算得上刻骨銘心。他的憂愁和哀痛能被人輕易察覺,並非偽裝出來給誰交差。

蕭翊從心底在意這個夭折的孩子。

他見她久久沒有說話,甚至有些著急:“阿柔,你有氣就說出來,哪怕你不想見我……”

方柔終於忍不住:“不要緊,這事我聽你安排,我隻是沒什麽想說。”

他不忍:“你……怪我麽?”

方柔隻是抱著他,輕聲說:“阿翊,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

她閉上眼,那陣欺騙帶來的違心悔意已少了許多。

原來這宮裏的勾心鬥角也不難學,人的欲望和追求可以顛覆本來的局限,她原本以為上回出逃已經做得足夠,原來,她也能一點就通。

蕭翊將她摟得更緊了些,直到他聽方柔輕歎:“阿翊,我不想你難過。”

蕭翊心念一動,輕撫她的發。

方柔低聲道:“我實在有些悶得慌,你陪我出去散散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