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已經這麽離不開我了——
那個笑，看得雲汐晃神，卻被窗外的一道雷聲喚回。
她揚唇，對他甜甜笑：“嗯，記得你最近很愛在露台坐著，擔心你看景看傻了，要是被雷電擊到沒人發現怎麽辦？”
說完這話，雲汐悄悄在心裏比了一個“耶”——總是他令她無言以對，她敗下風太久了，總要扳回一城。
自我感覺良好的人，該打擊一下。
即使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洽。
慕彥沉神色未變，微微側頭似想了一想，好看的眼中，眸光璨如曜石，輕勾一側唇角，再看她：“擔心我出事，自己會成了寡`婦？嗯，”
鈐!
“……”
雲汐心中，千言萬語，都隻匯聚成這一個無以言表的感歎號，驚歎號！
她始終不是他的對手，這些，就是他在商場上的本事麽……
麵無表情轉身，她說：“我去煮甜品。”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慕彥沉修長好看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麵，看著已經消失了人影的那扇門，笑意更盛，隱隱震動胸膛。
－
往廚房去，一路上，走在走廊裏，旁邊的護欄外，雨絲連綿，在昏暗的天幕中看不清晰，可低頭往樓下看，在院子燈光的照耀下，一片虛線構成的白茫茫。
今夜這場雨，下得真是大。
推開廚房的門，裏邊沒人在，到處看看，都有什麽可以用。
有芋頭，有紅薯……
想想，做個芋圓糖水好了，慕彥沉說晚飯沒吃，這會兒時間不早了也不適合弄太久的東西，而且芋圓糯軟，是可以真正填肚子的。
看到廚房裏門開著，剛到了垃圾回來的小江走進來：“少奶奶，你要做什麽，小江幫你？”
“不用，我就自己做點吃的，你去休息吧，下雨了，天氣涼快可以睡個好覺。”
雲汐轉頭對她說。
“少奶奶，大少爺晚飯還沒吃呢，我聽你吩咐燉的很清淡的雞湯還在鍋裏——”小江進來洗幹淨了手，說。
雲汐聽了，轉眼看旁邊，揭開蓋子來看，“嗯，我知道了，等會他要是想喝，我給他熱一熱就好。”
小江還是沒走，說實話，這樣看著主子在廚房忙活，自己卻不幫忙，小江覺得很不自在，總覺得自己該要做些什麽才是。
需要的材料不多，家裏廚房都有，備齊了，雲汐準備開始做。
外麵的大雨絲毫沒有影響心情，她還哼起了歌兒，突然想到什麽，對站在身後的小江說：“小江，去我房間，把我那台小收音機拿來。”
“啊？小收音機？”
“嗯，快去。”雲汐催促。
不一會，小江就拿了回來，雲汐看自己手上，正在蒸芋頭，忙著手沒空，說：“會弄不，打開，給我調個台。”
收音機這樣的東西，小江還是會用的，就是看著自己手裏這款，感覺很精致，有點小心翼翼怕給弄壞了。
聽著雲汐的吩咐，調到她指定的波段，裏麵，電台DJ正在說話，聲音輕緩好聽。
“就擱在桌子上，音量可以再大一點點。”
雲汐一邊忙著，一邊指揮。
小江都照著她說的做了，雲汐說：“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我自個兒在這做一會就好。”
有時候想想，小江年紀輕輕，當別人家的使喚傭人，沒有什麽休息的時間，大好的青春年紀，為了生計也不能在外頭玩樂或多見見世麵，整天就在慕家，雖然這裏地兒也很大，但終究就是一所房子，來來去去，真是很枯燥的。
“那好，我給少爺房裏再換點熱水，等會就去休息，謝謝少奶奶。”
相處一段時日，小江知道雲汐的性格，除非她是累了，困了，懶得動，要不然大多時候，什麽都喜歡親力親為。
“對了，小玉呢？”
雲汐想起，回來之後沒看到小玉跟著自己了。
“哦，小玉晚飯後請假了，好像是家裏有事，跟夫人說了之後就出去了，今晚上不定能回來。”
雲汐點點頭：“好了，你去吧。”
小江端著茶水出去，雲汐繼續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
－
到慕彥沉房裏，小江放下端來的熱茶，要轉身出去的時候，身後的人叫住她。
“你少奶奶呢？”
“大少爺，少奶奶正在廚房裏做甜品呢。”小江回。
“嗯，出去吧。”
慕彥沉至始至終目光一直看著電腦屏幕，手指也在鍵盤上輕快地敲打著，淡淡說一聲。
“是。”小江點頭，退了出去。
再工作了一會，時間已經過去二十來分鍾，慕彥沉敲著鍵盤的手指停下，正這時，桌邊的手機響了。
拿過來接起，跟人簡短通了個電`話，結束後，手機放下，想想，抬手，合上了筆記本電腦，轉動輪椅往外，擰開門出去。
自從李東被調走，再沒有人在他房外值夜班，或許曾經的他，那時候的身體狀況確實是有個人在身邊候著好一些，但現在，他完全不需要，所以就沒有再讓誰來頂替李東的位置。
此刻，走廊裏一個人都沒有，四下安靜，顯得護欄外的雨聲入耳更清晰。
一直往前，到走廊左邊的盡頭，是廚房。
臨近廚房的時候，雨聲中，夾著樂聲——
“好的，剛剛這一首歌，是一位姓吳的先生，要點給與他相戀三年的女朋友……想說‘這一路風風雨雨，慶幸有你同行’……嗯，在這樣下著雨的夜晚，聽這樣的告白，令人心裏溫暖，接下來這一首……”
廚房的門敞開著，裏麵的雲汐，正背對著門的方向，站在裏邊案前忙活著什麽，她身後不遠桌子上那隻小巧的複古式收音機，正在播放著動人的情歌。
她的身上圍了張圍裙，在腰後繩子係成漂亮的蝴蝶結，柔柔的長發披在肩上，一身家居的棉布裙，清清爽爽，似乎，隱約聽到她在跟著電台播放的歌曲輕輕哼唱。
雨絲隨著風，送來涼意，他就在門邊，不動聲色地看著。
俊逸的側臉，墨色的瞳眸目光深沉而專注……
此時，此刻，這一層樓，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倆，一人在裏，一人在外，她在為他準備吃的，他在外看著她。
雨再大，雨聲再響，一切都那麽溫暖而美好。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悄悄轉動輪椅，離開，像是從沒有來過。
水開了，雲汐將做好的芋圓放入鍋中，突然好像感覺到點什麽，轉回頭去看，敞開的廚房門外，空無一人，隻有依然漫天而下的大雨。
等待芋圓煮開的時間，雲汐洗了手，坐在桌前托著腮幫子發呆，另一手，手指無意識地沿著複古收音機的輪廓描畫著，一圈又一圈。
“……剛剛，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先生，有著很動聽沉穩的嗓音，要送一首歌給一位女孩，我想，他對這女孩的感情，一定藏得很深，就像，他所點的這一首——《Belle》……”
電台裏，DJ輕緩的聲音繼續播報聽眾的點歌，然後話語漸漸隱去，樂聲逐漸響起——
……
美人，是專為她創造的名字
當她款擺舞蹈
象展翅的鳥
我感到地獄在我腳底張開巨口
我的注視穿透她吉普賽的衣袍
還祈求聖母什麽更好的恩賜？
誰，忍心對她投擲第一顆石頭
那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魔王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
《巴黎聖母院》歌劇中，鍾樓怪人所唱的那一段……淒涼又優美，雲汐看過不止一次，所以記得，那些曲子中，還很喜歡這一首。
一般在電台聽到的點歌，多是時下流行的情歌，要不然也是有些年代感的中文金曲，卻甚少，聽到有人會點這樣悲傷又優美的法語歌……
那麽安靜的夜晚，伴著雨聲，雲汐聽得入了迷，一曲結束，心中還有些輕歎，為那一段故事。
不禁想，會點這樣的歌曲的人，一定也有跟常人不大一樣的品味吧……
抬頭一看，糟了！
趕緊起身過去，她正煮著的芋圓，開水都溢出了鍋來——
火關了，掀開蓋子一看，還好，一切還好，鬆口氣，拿了抹布擦拭案台，繼續做最後的步驟——
－
黑夜，天地被雨水衝刷。
孤兒院大門外，停著一輛黑色寶馬suV。
車前玻璃上，雨刷一左一右規律地擺動，前方被車前燈照射的景物，一會清晰，一會模糊。
緊閉的車廂裏，一個人坐在駕駛座，頭靠著椅背，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手指間，夾著一根煙，薄煙嫋嫋，煙灰已經結了很長一段，卻沒有抽一口。
一直到指間被灼`熱的感覺燙了一下，他才回神，看了看手裏的煙頭，抬手搖下車窗，煙蒂扔出去，再關上，拍了拍自己褲子上掉落的灰燼。
從副駕駛上拿了把傘，推門，撐`開，鎖了車，往大門裏麵走。
晚上八點半，孤兒院裏這個時候除了熟人不會有訪客來，所以，看到來人，正在廊下收衣服的張院長有些意外，趕緊下樓來。
“方先生？”張院長看著從雨中走來的人，開口喚道。
方紹為撐著一把黑傘，走到張院長跟前，“我的車子，在附近熄了火，這時候想找人也不好找，在車裏待得煩了，想進來這邊坐坐。”他說。
“當然可以，趕緊進來趕緊進來，別淋濕了——”張院長聽他這麽說，趕緊招呼道。
方紹為點頭，走到廊下，收起了傘，靠在牆邊的傘架裏。
“方先生到我辦公室裏坐一坐吧，我去給你泡杯茶。”張院長說。
“不用麻煩——”方紹為要叫住她。
“不麻煩，一會就好，你先上去坐著。”張院長說完就往茶水房的方向去了。
方紹為不是第一次來，知道張院長辦公室在樓上，他抬頭看了眼樓梯，走上去。
不一會張院長就泡好了茶來，方紹為說了謝謝，喝了兩口。
門口突然來了個人，也是孤兒院裏的工作人員，對張院長說：“院長，多多不知道怎麽地哭起來了。”
張院長一聽，站起身，轉頭對方紹為：“方先生，不好意思，下麵有孩子哭了，我得下去看看。”
“不要緊，你忙。”方紹為說著，想到什麽，站起身，手裏的茶杯擱在桌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在這也沒事。”
張院長一心在孩子身上，方紹為最近為孤兒院的孩子們出力也不少，她也不見外了，點頭說好，往辦公室外走，方紹為就跟在後。
下來，往一個小房間去，裏麵有女孩子的哭聲，聽著讓人不忍心。
“張院長進去，抱著那個小女孩在哄著，方紹為跟進來，看了一眼，目光掃向另一頭。
這是雙人的小房間，兩架小床，另一頭，一個小人兒坐在小**，安靜地垂眸玩自己手裏的絨毛玩具。
是小寶。
即使同一個房間裏，小女孩的哭聲那麽響亮，他好像絲毫不受影響般，依舊玩著他自己的，陷在獨屬於他的世界中。
在哭的那個多多，就是剛做了心髒手術不久的小女孩，張院長抱著她再哄，小小年紀，遭那樣的罪，讓人心疼。
方紹為朝另一側小床前走過去，腳步很輕。
就那麽站在小寶跟前，看了他好一會，他沒有抬頭，沒有反應。
方紹為喉結動了動，伸手，手指慢慢觸到身前小人兒柔`軟的頭發上，輕輕摸一摸。
“小寶。”
他試著輕聲喚。
看小寶沒有反應，方紹為伸手，把他在玩的絨毛玩具抽走。
小寶終於抬起了頭。
那雙清澈純淨的黑色眼睛，仰頭望著麵前，對他來說高大無比的身影。
不哭，也不鬧。
“認得……我嗎？”
最近給小寶做治療，方紹為跟他，已經見過很多次，接觸過很多次。
方紹為問，試著伸手向他：“抱抱？”
張院長抱著多多在哄，轉過頭往這邊看一眼，方紹為本來就有意想要收養小寶，這事情也跟張院長提過，所以看到他們在互動，她並不覺得異樣。
小寶就那樣怔怔看著方紹為一會，站起來身，伸手向他。
方紹為一把將他抱起來，有力的臂膀，可以讓他坐在手臂上。
“張院長，我帶小寶在外邊轉轉。”
說著，他就邁步走出了小房間。
在門口，廊下，他一隻手抱著小寶，一隻手伸出去，大掌中滴落雨水，他輕聲說：“這是，雨。”
轉頭看自己懷中的小人兒。
小寶看了看，也慢慢伸出小手，雨水打在他短短的手指上，他淺淺笑了。
方紹為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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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
看著慕彥沉喝芋圓糖水，雲汐抱著個抱枕坐在邊上的沙發，不時地吸吸鼻子。
“好喝嗎？”
看他喝光了，她問。
“還可以。”他放了碗，回說。
雲汐撇嘴，“那下次別讓我做了。”
辛辛苦苦給他做了，半句謝都沒有，隻有這樣的評價啊——
慕彥沉轉頭看她：“怎麽一點上進心都沒有，該說，下次一定更努力才對。”
雲汐嗤哼一聲，起來去收拾，覺得腦子有點昏沉，特別想睡覺，起身的時候還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他問。
雲汐低頭收拾他的碗，“有點頭暈。”
她據實說。
剛說完，他的大掌就撫上了她的額頭，雲汐因他這個動作一怔，頭往後避開：“幹嘛？”
慕彥沉蹙眉，看著她：“自己身體不舒服，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她的額頭，溫度有些高，不會是淋了雨，著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