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頓了頓,感受著褚棣荊溫涼的指腹在自己臉側劃過的感覺,心裏卻止不住地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他答應了,褚棣荊恐怕不單是放路遠星出宮這麽簡單。
黎言不相信褚棣荊會真的願意將路哥哥完好無損地放了,隻要路遠星落在褚棣荊手裏,黎言更相信他是想趁機害了路哥哥。
至於自己,身處宮裏,自然不會知道真相,黎言知道自己不該用這樣的想法來揣度別人,但是那個人是褚棣荊,是黎言最痛恨的褚棣荊。
褚棣荊的手還觸碰著自己的發際,黎言默了默,堅決地道:“不。”
黎言說出他的答複的時候,能清晰地感覺到褚棣荊的手僵硬了一瞬間。
可很快他就收回了那隻手,好奇一般地繼續問道:“黎言,你就不擔心路遠星嗎?”
是啊,這是個好問題,黎言若是不知道路遠星已經被救出來了,他一定會擔心的,可是他知道,路遠星已經安全了,他不用再擔心路哥哥了。
黎言沉默著,褚棣荊如同獵鷹一般的眼神鎖定了黎言的眼睛,誘哄似的說道:
“言言,跟朕留在宮裏吧,朕會對你好一輩子的,隻要你願意留在宮裏,朕再也不會讓你受別人的陷害了,沒有人敢再傷你,你在宮裏想做什麽都可以。”
褚棣荊亮出這些條件,就是為了讓黎言能願意待在宮裏,最好再也不要有出宮的念頭,但是黎言若是真的這麽容易就聽話,他也不是黎言了。
“褚棣荊,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若是我不答應,你會放了路遠星嗎?”
黎言沒有看他,隻是怔怔地看著遠處。
再過兩日,或許他就能出宮了,不管失敗還是成功,黎言都沒有了跟褚棣荊較勁的心思了。
“……”
褚棣荊也罕見地沉默了會兒,不過很快他就輕歎著氣在黎言身前蹲下了,他微微仰著頭,輕聲地哄道:
“那你想要朕怎麽做,朕怎麽做你才願意留在宮裏?”
他已經不想再拖下去了,路遠星還被他關著,黎言也始終沒有鬆口,若是路遠星再被關出什麽事來,黎言必定又會怪在自己頭上。
所以褚棣荊才會迫不及待地要黎言說出他的條件來,隻要不是什麽強人所難的條件,褚棣荊都會答應的。
可黎言知道自己的條件,褚棣荊是不可能答應的,他們已經沒了談論這個問題的必要了。
“褚棣荊,我的條件是什麽,你很清楚。”
黎言垂眸,靜靜地看著褚棣荊優越的眉眼,嘴上沒有一點鬆口的意思。
果然,黎言的話音剛落,褚棣荊就失望地頓住了。
他自然知道,黎言不過是想出宮而已,可是他若是願意放黎言出宮,他們之間也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屋內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就在黎言以為褚棣荊要發火的時候,他卻突然起身了。
借著角度的緣故,黎言能看到褚棣荊緊緊握著的雙手,還有手腕凸起的青筋,無不彰顯著他的怒氣。
黎言沒有懼怕,隻是靜靜地看著,靜靜地等待著褚棣荊說些什麽泄憤的話來,可是他等了許久。
褚棣荊也隻是留下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朕先走了”之後就大步離開了。
黎言愣了愣,看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唇,將心裏的不解壓了下去。
褚棣荊這次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來,就連也用午膳,也都是黎言自己一個人用的,隻是期間又來了一位太醫給他把脈。
黎言沒說什麽,那太醫也是個眼生的,黎言不認識,他隻能壓抑著心裏的擔憂,任由那太醫把著脈。
陳皮因為受了他的連累,現在估計還在太醫院躺著,黎言心裏愧疚的很,但是他又不敢直接問,他怕自己問了,對陳皮更不好。
所以直到那太醫要走的時候,黎言的話也沒有問出去,他眼看著那太醫拎著東西就要出去了,還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陳皮在太醫院還好嗎?”
那太醫愣了愣,隨即恭敬地答道:
“陳太醫身上雖說還有傷,但好在都是外傷,養養便好了,陛下也已經恢複了他的官職,所以陳太醫現在整日裏不是看書就是養花遛鳥,倒也算挺好。”
黎言怔了怔,這倒是他沒想到的,不過,既然陳皮過的好就好,他也不用那麽擔心了,至於以後,他們大概再也見不到了。
黎言勉強笑著道:“好,多謝你了。”
“黎公子不必言謝,這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說您要是問起來就如實告訴您。”那太醫黑白相間的胡子纏了顫,笑著說道。
“陛下?”
黎言錯愕地問,褚棣荊怎麽會知道他想知道陳皮的消息?
“正是陛下的吩咐,既然黎公子無事,那臣便退下了。”
那太醫腿腳麻利地出去了,順帶著把門也重新關上了。
黎言恍惚地想了會兒,也想不出褚棣荊為何這麽做,他是因為知道自己擔心陳皮,所以刻意讓那太醫過來的嗎?
不會的,褚棣荊若是真的了解自己,就不好逼著自己留在宮裏了。
黎言不願意再想,便打斷了這些念頭,他現在對於出宮,又重新燃起了期待,他隻要一閉上眼睛,想象的都是出宮以後的畫麵。
這些畫麵雖美,但是更多的,是他被褚棣荊發現的那一瞬間,他也總是會被那晚褚棣荊的眼神給驚醒。
像是做了什麽可怕的噩夢一般。
褚棣荊不在,黎言也不能出去,所以他就隻能在屋裏反複地做著一些無趣的事,偶爾困的時候,就再躺一會兒。
就這麽重複著,就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了,褚棣荊再進來的時候,黎言便無趣地粑整張臉都埋在被褥裏麵,隻露出了一側的耳朵。
雖然看著很像在睡覺,但是褚棣荊就是能分辨出來,他沒有睡著。
褚棣荊軟了軟眼神,輕聲地走近了床榻,黎言也不知是怎麽聽到了,猛地就把臉抬了起來,懵懵懂懂地看著他。
黎言發絲都亂了,眼角也發著紅,褚棣荊心軟的一塌糊塗,便徑直上前替他攏了攏淩亂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