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的身形驟然僵硬,不過很快,路遠星便轉過身,也擺擺手,裝作隨意道:
“怎麽了,老子就是想出去散個心,一會兒就回來。”
那人好似是喝醉了,把他認成了他熟人,聽見這話,也笑罵道:“快去快回啊,別想逃班。”
“知道了。”
路遠星裝作不耐煩道,隨即慌忙轉身,帶著黎言加快了腳步。
或許是冷的,又或許是害怕的,黎言手裏也出了一層薄汗,沾在手心裏,涼意隨著到來的晚風仿佛要沁入骨頭中。
終於出了營地,路遠星迫不及待便拉著黎言跑了起來,他們一言未發,卻又好像通過什麽交流過了似的,默契地不像話。
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兩個少年拚盡全力地奔跑,身後是追隨的風,月色籠罩著他們。
他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隻知道,黎言跑不動了,路遠星就拉著他跑……
到最後,兩個人都竭力的時候,他們才停下,不管不顧地直接躺在草地上,胸腔劇烈起伏著,眼前是滿目的星光。
他們沒能歇多久,路遠星率先起身,拉起黎言,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路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不知道,但是去哪都好。”
雖然前路迷茫,但是路遠星一點都不後悔。
黎言的眸子暗了一瞬,自責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別這樣說,言言,隻要你安全,去哪我都可以的。”
路遠星認真道。
黎言雖然很愧疚,但是也了解路遠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要是讓路遠星看著他被帶走,他會愧疚一輩子的。
他們現在無路可去,更不能回去找族人,他已經連累了路遠星,不能再連累了族人。
翌日
皇室的營地內
褚棣荊冷眼看著地上哆哆嗦嗦伏著的太監木頭,內心的怒氣不斷奔騰翻湧,他壓著怒氣道:
“你說,他一個人是如何跑了的?!”
木頭一睜眼就發現人不見了,他就趕緊稟報了鍾牧這件事,但是他實在不能承受皇帝的怒氣。
他已經快被嚇尿了,顫顫巍巍道:
“陛下,昨夜,主子說他想一個人靜一靜,奴才便出去守著了,可是,誰知道,半夜,奴才……奴才被人打暈了,今早醒來一看,人就已經沒了。”
打暈?!
那就說明有人來救了他!
褚棣荊幾乎要控製不住怒火了,他站起來冷笑一聲,猛地踹翻了身前的案幾。
“皇上息怒啊。”
鍾牧連忙跪下,一旁的木頭卻已經被嚇的失了魂兒,瑟瑟發抖著。
褚棣荊抬手扶了扶額,靜默片刻,一邊大步出去,一邊吩咐鍾牧:
“去把秦霄給朕叫來。”
語罷,他頓了頓,又陰沉道:“還有,暫停回京的事宜,召集一百騎兵跟朕去找人。”
“皇上?!”
鍾牧錯愕地抬頭,得到的卻是褚棣荊不容置喙的眼神,他隻得把話咽回去。
褚棣荊吩咐完,便大步去了馬廄。
因為黎言的話,他放了他的族人,可到頭來,黎言還是跟人跑了!膽敢欺騙他的,黎言還是第一個!
況且,他好不容易得了個這麽喜歡的人兒,怎麽可能就這麽讓他跑了?!
本來昨夜,他已經和秦霄商量好了,今日便開始準備回京的事宜,若是動作快的話,今日便可以動身回京,但是現在……
嗬~!
褚棣荊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
“陛下,您找臣?”
來人穿著便服,身形高大,再往上,便是異常嚴肅的一張臉,秦霄接到褚棣荊的命令便趕過來了。
褚棣荊利落地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騎著你的馬,跟朕去找一個人。”
秦霄皺眉,眉心處赫然是幾道深深的紋路,“何人?”
秦霄作為常勝將軍,平日裏醉心戰場,喜好研究布陣,向來不關心其他人,是以他並不知道褚棣荊的私事。
“朕的人!”
褚棣荊望向遠方,冷戾的眼角眯起,冒出寒光。
……
草原上一處偏僻廢舊的屋子
“路哥哥,你也喝點水吧。”
他們走了許久才找到這一處可以居住的地方,兩人又都有些竭力,所以決定暫且在這兒歇腳。
路遠星把水接過去喝了一大口,隨即便走了出去,謹慎地俯下身子,把耳朵貼在地麵上,閉眼聽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什麽動靜,才放鬆了下來。
黎言見他起身,才問道:“怎麽樣?”
路遠星搖了搖頭,慶幸道:“沒有動靜。”
黎言也鬆了口氣,沒有動靜就好,他們隻有一雙腿,但是褚棣荊有馬,有鐵騎,真要抓他的話,簡直易如反掌。
這會兒,他們罕見地放鬆了一些,隻是,黎言看到路遠星因為疲憊而緊鎖的眉頭,他心裏就很難受,愧疚的情緒簡直要把他淹沒了。
“路哥哥,你不會後悔嗎?”
路遠星疲憊地笑了笑,寬慰道:“言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像是我的親弟弟一樣,如果放任他們把你帶走,我才會後悔。”
黎言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心道:但是,我這樣拖累你,我也會後悔的啊。
他們在這沒有休息太久,路遠星還是不太放心,在臨走之前,他又聽了一下動靜,沒想到,這次的動靜直接讓他愣在了原地。
“路哥哥,怎麽了?”
路遠星僵硬地直起身子,語無倫次道:“言言,他們……他們已經快到這裏了。”
“你,你快走吧。”
黎言怔住,是了,褚棣荊有烈馬,他隻要想追,抓到他們是遲早的事。
路遠星慌亂地推著黎言,“你快走啊,我在這,他們不會抓我的,隻要你能走了就好。”
“不……,我……”
黎言痛苦地流下眼淚,他又能走到哪去呢,他逃不了的。
路遠星眼眶逐漸濕潤,內心一團亂,卻還是想讓黎言趕緊走,他無力地推搡著黎言:
“他們還有半刻就能到這兒,你快走啊,去哪都行,不要再回來了。”
黎言拚命地要阻止路遠星把他推出去的動作,眼淚已經沾濕了整張臉,他不能拋下路遠星先走,那樣褚棣荊會殺了他的。
忽然,他餘光瞥見旁邊地上擱置的一個瓢,他愣神片刻,隨即一個計劃在腦海裏浮現。
隻要他去自投羅網,褚棣荊把他抓了,就不會再怪罪路遠星了。
“路哥哥,你看後邊。”
黎言狀作驚恐,在路遠星轉頭的那一瞬間,迅速拿起地上的瓢,在路遠星的後頸砸了一下。
路遠星反應過來,痛苦地捂著後頸,卻在下一秒,便昏了過去。
黎言連忙托住他的身子,把他小心地放在草垛上靠著,眼底滿是愧疚的神色。
“路哥哥,對不起了,我……不能連累你。”
路遠星還有年邁的奶奶在,而他,親人都死絕了,他不能被自己連累,變得和他一樣,有家不能回。
和路遠星告別之後,他就沿著來時的路,渾渾噩噩地往回走,隻要褚棣荊見到他,就不會再追究路哥哥了。
草原上,氣勢雄壯的駿馬,奔騰之際帶出身後濃重的飛塵。
馬上的人,個個威猛高大,手中持著馬韁,躬身幾乎要貼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