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收女

橫豎是一死,這樣的死法,讓太夫人膽寒。

詛咒仿佛還在肅穆莊嚴的祠堂裏縈繞,連雲的雙眼,仿佛還在瞪著她。

祠堂是穀家族人神聖敬畏之地,如今在祠堂自殺死了人,還伴隨著這麽陰狠的詛咒,看到這一場麵的穀家人盡都感覺背後陰森森的冷浸浸的,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驚嚇引起的沉重的呼氣聲,並堂外的風雨聲,使得氣氛有些微妙的瘮意。

太夫人狠著眼掃了一圈所在的人,眾丫鬟都驚懼低頭。

威風不減,太夫人很是滿意,她壓下心中微弱的恐懼,自我安慰。

活的時候都鬥不過我,還怕一個自己送了死的!詛咒要是有用,這世界上哪還有什麽冤屈仇恨?

太夫人的臉色縱然變得煞白,語氣卻不示弱,她攥緊了陳嬤嬤的胳膊,嗤笑道。

“到死還要血汙了我穀家祠堂的清靜,簡直罪不可恕。銳兒,這等罪人,用草席一卷,扔去城外的亂葬崗就是!”

穀參銳卻站著沒有動。

他看到現在的場麵,腦海中回**著著之前穀參非所說‘後輩無德’的話。祠堂聖地,從古到今也沒發生過這樣自殺咒怨的事,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讓他愧疚得幾乎顫栗起來。

這是對祖宗的侮辱啊!

這也是昭告自己的無能啊!

盡管他也怨著連雲這番舉動,卻不能苟同太夫人的話。

列祖列宗在前,他做不出來這等齷齪之事。

又不是地位卑賤的奴隸,連雲好歹以前也是前家主的原配,縱然不能與家主葬於一處,也不能如此草率。

他穀家,並不缺這點銀子安葬她。且此前早就對連雲的後事安排過了,現在也並不是措手不及。

扔去亂葬崗,侮辱的不僅僅是連雲,更是穀家。

再想起連雲之前說的話……

穀參銳眉頭一皺。

“母親,如此於穀家的聲名十分不妥!”

太夫人不成想穀參銳會反駁,她牙齒一磕,幽幽地看了穀參銳一眼,也想起了連雲之前所說的話。

她腦中閃過不少念頭,最後抿著唇點點頭,重重地道,“你是家主,你決定就是!”

再掃一眼祠堂裏的連雲,又看向在場的穀家人,麵色一沉,威嚴迸發,“今天的事,誰也不準再提一個字,今後我若聽到誰有議論,別怪我家法處置!”

穀家下人盡都抖如篩糠埋首低頭應是。

穀輕桓等族人,也都出聲應是。

太夫人很滿意,又看向梁配衡,語氣略重地道。

“梁家大哥,今日這事,因你們而起。你們帶著穀家的叛徒回來誣陷我,我非常憤怒。要不是念在先逝老爺,我必不會善罷甘休。隻是,你是老爺的故友,我又怎能讓老爺入土不安呢,既如此,我也不好追責,但有一點,今天的事既然是一場誤會,就請梁大哥叮囑你帶來的人,不要將這事傳出去!”

梁配衡看著太夫人一本正經地說這些話,心裏有些冷意。

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不裝,冷冷地道,“我今日並未帶外族之人,就已經打算要顧及穀家的臉麵!”一切都是計劃行事,要不然這件事怎能輕易了了。

這就是變相地答應,太夫人點頭,“如此就最好,梁家大哥,我身子欠妥,也乏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談。”

一邊轉頭對穀參銳囑咐道,“銳兒,今日晚了,你梁家伯伯遠道而來,定不能趕回,你記得給你梁家伯伯和梁家人安排住處!”

說完微眯了眼神盯著穀參銳的神色。他要是再反駁,那就是故意做對了。

穀參銳躬身,“是,母親!”

太夫人見此,滿意地點頭,將丫鬟壘福留在現場看狀況,自己攙著陳嬤嬤的手帶著其他小丫鬟告乏離開,

梁配衡冷笑,等她走了,對穀參銳道。

“參銳,你這兒有得忙,伯伯我也不在這兒添亂,有事明天再說不急,你給伯伯安排個人帶去住處。再有,連嫂子怎麽說也是我們帶回來的,就將淑妹留下來照料後事,也讓她為連嫂子送送終!”

穀參銳也是焦頭爛額,他點點頭,喚來了一個管家,讓他給梁家來的人安排住處,一邊又換來另一個管著喪事的,命其去準備連雲的壽衣和棺材。

連雲的屍身被守祠之人用白布包了抬出。

梁淑妹突然拉著肖夢跪在前殿供奉祠堂的門外,朝著連雲磕了一個響頭。

其他人看了一愣,梁淑妹淚眼婆娑地道,“雖隻有短短半日的相處,連媽媽卻待淑妹恩重如山,在淑妹心裏,連媽媽就是淑妹的長輩,她沒有兒女送終,便由淑妹來為其守夜吧!”

穀參銳因此多看了梁淑妹幾眼。

又想剛剛連雲衝向祠堂的時候,他們就是助力推手,心知這是一早就應了連雲祠堂尋死的要求,於是此時,也無話可說,隻看了眼便指揮人打掃祠堂,並安排人準備祭禮打算向祖宗請罪。

祠堂無關之人都已經走了,穀輕桓還呆在角落看著熱鬧。

穀玉秋沒跟太夫人走,她盯著被梁淑妹拉著跪在地上的肖夢,心裏生出些怪異。

嫋嫋婷婷地走到邊上,指著肖夢。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奴隸,主子要走了,你趕緊跟上!”

肖夢垂著頭不言語。

從梁淑妹和她說了那句悄聲話起,肖夢就知道,梁淑妹和連雲對自己還有別的安排,所以,梁淑妹拉著她跪也就跪了。

在這個穀家,肖夢處處受敵,連雲安排的梁淑妹等人好歹也可以算同盟,且看她什麽打算。

梁淑妹將肖夢不驚不疑的表現看在眼裏,暗中點了點頭。難怪連雲會將她介紹給自己,不單單是同病相憐,更也是因為她聰明伶俐。

梁淑妹拉著肖夢起身,對上穀玉秋的眼,盈盈笑道,“這位小姑娘,她可不是你的丫鬟,她馬上就是我的幹女兒了,所以,不會跟你走!”

穀玉秋聽了愣住,她還想帶走肖夢回去好好欺淩呢,沒想到半途殺出個程咬金。

穀玉秋不甘示弱也笑,“這話從何說起,肖夢是穀家的丫鬟,夫人剛才還將她賞給了我。這位梁家嬸子難道以為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嗎?”

梁家嬸子?

聽到這個稱呼梁淑妹抖了抖,她最恨別人這樣稱呼她了。

她縱然年紀不小,但雲英未嫁,稱呼上總是尷尬,大家避過稱呼或者叫一聲梁家六姐兒也就罷了,叫其他任何,她都覺得是侮辱。

梁淑妹輕嗬了一聲,斜睨了穀玉秋一眼,記住了這個人,才對向祠堂裏的穀家主柔聲說道。

“穀大哥,以我梁家和穀家這麽多年的交情,如今淑妹好不容易看上一個誌趣相投的丫鬟要認作幹女兒,穀大哥也不肯相讓麽?”

穀家主聞言一愣,皺著眉從祠堂退出來,看了眼梁淑妹一直拉著肖夢手腕的手,問清了緣由,麵有為難地道。

“梁家妹妹,非是我小氣不肯放人,實在是這肖夢關係重大,我穀家斷然不會放她出府!”

肖夢了然,定還是因為她沒有喝洗魂藥的緣故。

梁淑妹聞言突然眼淚啪嗒掉了下來。

低著頭的肖夢看見地上掉的水,詫然抬頭,就見梁淑妹看著穀參銳滿是深情的眼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滿含淚水。

也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全靠演技?

然後後來,肖夢知道了,眼淚是真的,深情是真的,隻現在那眼淚的用處,是虛的。

梁淑妹哽咽道,“穀大哥,淑妹也知道,穀大哥有穀大哥的難處,淑妹從不想穀大哥因我的事為難。

隻是,淑妹我鮮少享受母愛親情,這連媽媽第一個待我那般愛護疼惜,讓淑妹忍不住想要親近。

如今她一走,淑妹就感覺心裏空了一塊什麽。也是連媽媽往日常與我提起這位女子。連媽媽說,她將她當做了孫女兒來看待。今日淑妹我看到這樣可憐的人兒,不知為何也是心生憐惜,真心想要收做幹女兒當做親人來好好愛護,免她苦免她愁免她一生衣食無憂。

這也算是完成連媽媽的遺願。

穀大哥,您就忍心拒絕淑妹的請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