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冷然
嗚咽悲鳴的哭叫聲小規模的漸是止住,一聲高過一聲的驚呼聲卻不絕於耳。以年氏為中心的人群紛紛站起身來議論不止,慧珠也毫不免俗的拉起寶蓮站於一旁,看著場麵的突變。
“啊——”年氏痛叫一聲後,一雙水眸掃過眾人,最後牢牢地定在烏喇那拉氏身上,喘息道:“福晉,救我……”
烏喇那拉氏環視了眼呆愣住的眾人,氣急敗壞的喚了個小太監去請太醫,就忙扶起年氏,撫慰道:“年妹妹你堅持啊,太醫馬上就來了。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說著,忙是吩咐慌『亂』的眾人各自跪好,又喚了太監宮女過來抬年氏進屋。
『迷』糊不清的寶蓮被眼前的大人嚇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慧珠忙緊摟住寶蓮誆哄,但手剛一撫上寶蓮的麵頰,心尖便猛的一顫,怎麽會這麽涼?不行,絕對不能再在雪夜裏跪了,否則寶蓮一旦風寒發燒,左耳必定是毀了。
慧珠咬咬牙,就算將她治個不敬、欺瞞先帝的罪,她也要讓寶蓮裝病,去有炭火的屋子裏待著。心裏計較一定,慧珠不再思前顧後,趁著年氏被抬往屋裏之前,讓烏喇那拉氏看到寶蓮也是身體不支。
慧珠再次看了眼懷裏受了驚嚇的女兒,開口便欲喊道,不想未及出了聲,隻聽另一道哭喊聲搶先喊道:“皇上,您怎麽就這般走了,您這讓臣妾如何自處啊。索『性』就讓臣妾隨您去了,免得愧對列祖列宗啊!”這是何話?眾人不禁皺了皺眉頭,轉頭卻見身著素衣的德妃一麵向大殿跑來,一麵叫屈似的喊道。
這會兒,饒是向來以端莊溫和示人烏喇那拉氏,此時聽了這番言論,還是出自胤禛嫡親額娘德妃的口內,也氣得麵如冰霜,顧不得下身見血的年氏,向德妃走去。
慧珠咽回了尚未脫口的話,詫異的隨同眾人齊看向撒潑的德妃。她萬萬也想不到,就算德妃是再怎麽不喜胤禛,也不可能說出要以死相殉康熙帝的話,這不是給胤禛來了個下馬威,要至胤禛於不孝之地嗎!
慧珠正不解的想著時,烏喇那拉氏已派了人去後殿尋胤禛,又壓下了滿腔怒火,含淚勸慰德妃。
德妃悲涼一笑,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烏喇那拉氏,幾個快步跑向殿門前,喊話道:“什麽皇太後,這個位子豈能有胤禛加封予本宮,此乃名不正言不順!皇上,您就這樣走了,臣妾來陪您了,免得被這不孝之子給活生生氣死。”說完,眼角恰是瞥見一行人匆匆趕來,又吸氣高喊一聲:“皇上,臣妾以死相殉了!”話音未落,人已往朱紅『色』圓柱上撞去。
眾人驚懼的看著德妃撞柱一幕,慧珠不願去看,眼疾手快的捂住寶蓮的眼睛,母女兩一起撇開頭。霎時間,“娘娘——”“皇上——”的驚呼聲響起。
皇上?怎會喊皇上?慧珠忙睜開眼看去,就見胤禛擋在圓柱前麵,德妃正撕打著胤禛,並口裏抽泣道:“你這個不孝子,讓開,我要去陪皇上,我要去陪皇上……”
胤禛眼低閃過一抹沉痛,卻又極快的被滿眼冰冷所取代。德妃每撕扯扭打一下,哭喊一聲,胤禛眼裏遽冷一分。
在德妃胡攪蠻纏下,眾人不敢上前,畢竟一個將是新帝,一個又是新帝的親生母親,那容他們這些外人質疑。如此,場麵僵持不下,尷尬異常。
烏喇那拉氏看著圍觀之人越來越多,德妃口中的話也越來越過分,就是胤禛已開口乞求了,德妃仍是執意尋死。
正一籌莫展之際,就見太醫急忙趕來,烏喇那拉氏當下靈機一閃,忙大聲說道:“爺(還沒改口),年妹妹她在雪地裏跪著,下身已見血了,這會太醫過來,可是把年妹妹抬進屋裏?”
胤禛會意,先允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又跪在德妃跟前說道:“額娘,現在快四更天了,正是寒冷的時候,兒臣恐怕額娘身子吃不消,還請額娘先去後殿,有事一會再說。”德妃冷笑一聲,她要的就是大白於天,豈會去了後殿不讓人知道。正欲吵鬧時,她四周湧來七八個太監嬤嬤,像是攙扶實則鉗製的將她圍攏,掩在抬年氏離開的輿後,向後殿而去。
胤禛見情況得到控製了,命了隆科多留下來處理後麵的事,就對烏喇那拉氏說道:“福晉,額娘因皇阿瑪離世,悲痛欲絕,你隨我同去安撫額娘。”烏喇那拉氏應話,與胤禛同是離開。
慧珠心下一急,不禁思索的衝上殿門前,焦急道:“爺,福晉,寶蓮病泛,請準許妾帶著寶蓮,讓太醫診脈。”胤禛止步,頭也沒回的“恩”了一聲,慧珠一喜,忙抱著寶蓮跟了上去。
來到後殿,胤禛留了兩名太醫分別給年氏、寶蓮看病,再留了兩名宮女一個進偏殿照顧年氏,一個留在德妃身邊,其餘皆被打發下去了。此時,後殿正堂隻剩下德妃、胤禛、烏喇那拉氏三人。
慧珠抱著寶蓮在左偏殿待在,由太醫診脈。小半個時辰後,太醫診斷完,稟道:“您請放心,小格格身子還好,隻是小有風寒,隻需服上劑『藥』就是。”慧珠心安,忙謝過太醫,太醫卻不敢在這多待,以熬『藥』為由,求了慧珠送他出殿。慧珠心下一軟,應了太醫的請求,將寶蓮放在矮塌上,又蓋了被子,就帶著太醫出了偏殿。
正殿裏,烏喇那拉氏和小宮女跪地一旁,德妃指著背手站立的胤禛怒罵不止。忽的,德妃見慧珠和太醫走了出來,叫住道:“你們站住,好好看一下這個不孝之子,是如何『逼』得本宮不得不選擇以死殉先帝!”慧珠和太醫對視一眼,暗叫一聲不好,忙原地跪地。
胤禛雙拳緊握,轉過身背向德妃道:“額娘,您何出此言,兒臣乃是皇阿瑪欽定的繼承人,即位後,又要尊稱您為太後,何來『逼』您?”德妃嗤笑一聲:“萬歲爺欽命本宮長子為繼承大統,實非夢想所期。這遺詔,這口諭,又從何而來?你若是孝子又為何不敢等了胤禎回京再言?”
一語畢,德妃見胤禛毫無反應,連退兩步,指著胤禛道:“好,你個不孝之子,與其見你大逆不道,將來害了本宮的胤禎,還不如本宮先下去陪了先帝。隻可惜,不能見到我愛子的最後一麵,胤禎你何其無辜啊!”長歎完,德妃又欲尋死。
慧珠不敢相信德妃居然會如此言論,這不是陷胤禛與凶險之地,同是德妃的親子,德妃為何如此偏心?竟『逼』胤禛到這般境地。
胤禛沉重的垂下眼瞼,再次睜開雙,眼裏布滿陰鷙,然後回過身,直直的看進德妃眼裏,好似咬著牙齒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般:“皇阿瑪以天下托付於兒臣,但如今既然額娘執意尋死,那兒臣就陪額娘一同去死,省得我以後無顏麵對天下臣民,蒙受這不孝的惡名。”說著,就欲去尋劍自刎。
德妃被胤禛這席話嚇得倒坐在地上,她本來就不是真心尋死,這會見胤禛真要出殿尋劍,忙尖叫道:“本宮不尋死了,不以死相殉先帝了!”烏喇那拉氏一聽,忙站起身,跑到殿門口就喊道:“傳話下去,新帝至孝,勉慰其母之心,德娘娘不以死相殉先帝。”德妃聽了烏喇那拉氏的喊話聲,人瞬間蒼老了十歲,就如她實際年齡般,已然成了一位老太太,頹然的坐在地上。
胤禛低頭睨視了眼德妃,半垂下眼瞼,掩蓋住所有情緒,另命了太監嬤嬤將德妃扶下去休息,又讓人將殿內的一名太醫一名宮女帶下去,這才吩咐道:“福晉你和鈕祜祿氏母女就待在此處,天亮之後,我後讓人來通知你們的。”話是對烏喇那拉氏所言,眼睛卻虛眯盯著慧珠。
慧珠垂眼,驅除太醫臨走前祈求的眼神,胤禛“唔”了一聲,算是滿意,後邁步離開。
一時,胤禛剛及殿門口,為年氏醫治的太醫步出偏殿。胤禛駐足,問道:“年氏情況如何?可是小產?”太醫感覺處殿內氣氛滯緩,又趨於胤禛氣勢下,不敢隱瞞,直言不諱道:“年福晉這次有喜,已是傷身之舉。現在又受寒受驚,這孩子是保不住了,就算是現在勉強保住,這足月懷胎生下來的也是死胎!”烏喇那拉氏與慧珠麵麵相覷,眼裏皆寫著驚疑。
胤禛未加思索,往前踱了兩步,冷聲道:“死胎也罷,活胎也行,我要的是年氏肚子日漸變大,直至足月的那天。”太醫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向胤禛,見胤禛神情冷然,深邃的眸子裏平靜無波,才知自己未有聽錯,心下淒涼一歎:隻願家宅無憂!
胤禛見太醫已接受,又言道:“以後年氏養胎的事就交給你了。”說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