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立儲

早春二月裏的京城,早晚還有些春寒料峭,白日卻已然是大地回暖,一派勃勃生機之景。就在這春回日暖,萬物複蘇之際,胤禛口諭即將立皇儲一事,已如爭榮的萬物以火燎之勢從朝堂後宮一直蔓延至整個京城。

一想起胤禛要立皇儲的事,慧珠就不由添了幾許愁悶,說起來從良福回稟消息那日,她已是泛了憂愁。這不?今日閑來無事,慧珠看著天明氣清,日頭不錯,命人支了兩扇大窗,就斜坐在榻上,麵朝窗幾,一麵耳盈著鳥語,目滿著青枝,一麵又緊擰娥眉長籲短歎。

素心打了簾帳進屋,見慧珠又支著臉頰悶悶不樂,無奈的搖搖頭,打開櫃子取了件藕荷色的披風行至榻前,輕係在慧珠身上,瞪向小娟道:“膩沒個眼色,就由著主子在窗前吹風,到時受了涼,看我不剝了你的皮。”小娟不在意的笑道:“過個四五天就三月了,正是春光瀲灩,桃花逐水的時候,是凍不著主子的。”

素心一聽,橫眉豎眼的瞅著小娟作勢要打,小娟偏過身子,避開了素心高舉過來的手,就快步退到門欄出,嚀嚀嬌笑道:“素心姑姑,您老別愁,您沒瞧見主子一副泛了春思的模樣嗎?就和那文縐縐的詩文裏寫的閨閣少女少婦一般,嬌怨著呢。”說完,見慧珠也唬眼看來,二話不說,身姿敏捷的鑽出了內堂。

素心失笑道:“這丫頭,看把她慣的,真是越來越沒個章法了,就是阿杏也比她穩重些。”慧珠懨懨的點頭道:“你看著辦吧。”說罷,又轉頭瞥向窗外。素心沒好氣的幹著急了下,拔高嗓子喊了聲“主子”,說道:“您這是怎麽了,自從良福來過後,第二日天就懶洋洋的沒個精神。他到底和主子說了些什麽,惹得主子這般不痛快,真該找了他好生斥一頓。”

一語畢,素心見慧珠仍不作反應,隻好苦口婆心的勸道:“主子,您也緊緊神,如今皇上立皇儲的事,在這宮裏是傳得沸沸揚揚,您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四阿哥和寶蓮格格想一下啊,難道就等著李福晉婆媳她們在宮裏作威作福。”說到這,素心忍不住的“呸”了一聲道:“萬歲爺這還沒封她妃子呢,就一口一口本宮的自稱,也不嫌臊的慌。”

慧珠笑嗔道:“素心,言過了。”素心扯扯嘴角,倒也沒繼續編排李氏的不是,卻又另撿了話道:“主子,您也別怪奴婢多嘴,可這話是不得不說。俗話說空穴不來風,這禮部在著手準備冊封宮妃的事必是真的,要不這東西六宮有名份的近二十來個,為什麽天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養心殿邊上的園子逛,還不是就為了再搏上一撥,為得個好分位。就是李、年二位福晉,對了,還有安格格、耿格格都使了法子,往養心殿那邊的宮人暗自送了東西……”

慧珠轉過身,一把拽住素心的雙手,雙唇微撅,打斷道:“好了素心,你說的我都知道。後日,就後日,我一定會親手做碟甑兒糕和一碗杏仁酪遣了小祿子送去養心殿的。不過現在時辰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寶兒下學沒。”素心見慧珠像小時候那般依著她,眼裏滿是寵愛,也不再多說,依言退出了內堂。

看著素心離開,前一刻還掛在嘴角的笑意,這一刻已被斂下,淡淡的娥眉也在下一瞬微微蹙起。此時,慧珠頭一次為知道曆史的趨勢而心有不渝,不日胤禛就要頒布立皇儲的聖旨,而十之**必會定弘曆為太子,如此弘曆是下任繼承人的事就會天下皆知。可弘曆現在才十二歲,一旦晉為太子,上有胤禛,下有長兄弘時,外族強大的幼弟福惠,這讓弘曆如何在強敵環繞下生存?

除此之外,她有種能預知未來的伐善之感,更是推翻了得知封妃消息時定下得出的結論。一旦弘曆封太子的聖旨一下,想是隨之而來的便是封她為貴妃,或者皇貴妃的金冊。如是,高處不勝寒,以後她母子在這後宮也別想有一日安枕於榻。

翌日從永和宮晨安,眾人三三兩兩相攜至儲秀宮。一時,各自歸坐,宮女上了熱茶,烏喇那拉氏呷了口花茶,輕語道:“眾位妹妹今日也是看見了,額娘身子不大好,依我看,除了身懷六甲的年妹妹外,李妹妹和鈕祜祿妹妹都隨我一起,侍湯藥於額娘以敬孝道。”

李氏眼裏閃過厭惡,僵硬的擠了抹笑道:“福晉言是,作為兒媳自是該侍候婆母。尤其是皇上最近事忙,與重臣商議立皇儲一事,這可是國之根基,臣妾等人更應該代皇上敬孝道才是。”聞言,眾人臉色猝變,李氏卻一掃陰鬱,眉眼自帶三分得意朝對麵的慧珠、年氏各看一眼,兀自輕笑出聲。

烏喇那拉氏嘴角不自覺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從一旁高幾上端起茶盞堪堪遮掩過後,雙眼含笑的看向李氏,誇道:“李妹妹果真真是個大度識禮的人,就是皇上也是對你讚譽有加,眾位妹妹可是要跟李妹妹學學,為皇上分憂,又有至孝之心。”

末端而坐的張侍妾討好道:“李福晉一直都是婢妾敬仰的,想是明年年節之時,李福晉賢惠之舉必會成了宮訓圖,榮掛於宮牆的。”一番話說來,聽得李氏極為受用,就見她挑挑秀眉,滿意的對著張侍妾一笑。

李氏正自得意滿時,忽見儲秀宮總管太監小福子走進來,對烏喇那拉氏說道:“稟主子,萬歲爺已立下皇儲。”話落,隻聽倒吸氣聲在儲秀宮正殿此起彼伏的響起,饒是心裏有底的慧珠,此時心也被小福子的話吊得高高的。

其中,當屬李氏反應最大,隻見李氏噌得一下從寶座上起來,站在原地就手指著小福子,大聲道:“皇上立皇儲了?立得是誰,你還不快說!”小福子仰頭上看,見烏喇那拉氏點頭允了,方才說道:“皇上親筆書寫了立為皇太子的阿哥名字之紙條密封錦匣,留總理事務王大臣,將密封錦匣收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後麵,並下旨百年之後,方可揭開錦匣。如此,大清上下,唯萬歲爺一人知道皇儲是誰!”

李氏猛的杏眼圓睜,死命的瞪著小福子,一副拚命樣的衝到小福子麵前,指責道:“胡說,皇上已經口諭要欽命皇太子,又怎麽會隱蔽的不讓任何人知道,你這個狗奴才,還想唬了本宮不是?”

侍立在後的棟鄂氏聞之亦是大受打擊,原來滿滿的希望,以為勝券在握之時,又被一盆涼水生生澆熄。但棟鄂氏經流產一事後,人倒長進不少,很快的就想到秘匣子內還有一半的機會立得是弘時,人也醒過神,卻見李氏瘋魔般的撒潑,嫌棄的皺了皺眉,忙三步並做兩步的上前,拽過李氏勸道:“額娘,讓立皇儲的聖旨藏於乾清宮的扁後,也是皇阿瑪的意思,難道額娘還想違了聖意。再說福晉和諸位娘娘都看著呢。”

李氏臉上一白,眼裏漸漸恢複清明,麻木的扭頭一看,見烏喇那拉氏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年氏微含下顎,一邊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邊極盡嘲諷的鄙睨向她;還有慧珠正端著茶盞輕抿,完全無視於她,可如此動作,分明就是想看她笑話。

李氏身子晃了晃,深吸口氣,盡量維持著驕傲的神情,眉峰輕挑的掃了眼下首的格格侍妾之流,這才麵向烏喇那拉氏福身道:“臣妾一時激動,倒失態了,還望福晉和眾位妹妹別笑話了。”

慧珠捧著茶盞的手微微一動,心裏不由想道,她聞之胤禛如此做法都是驚異交加,何況是懷著甚大希望的李氏不過李氏今日反應倒快,已經恢複成落落大方之態……隻是秘密立儲又是何由?曆史上可也真是如此,還是弘曆的皇儲之位已有所變動……

慧珠理不清頭緒,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就聽烏喇那拉氏眯眼笑道:“李妹妹作為女子,如此關心我大清根基,是值得欽佩的,無事的,李妹妹。”年氏輕飄飄的給武氏使了個眼色,武氏會意,接話道:“福晉說的是,李福晉關心皇上立皇儲的事,眾姐妹可是都看見了,應該說是整個儲秀宮都看見了。”

李氏被二人的話,說得麵色青一下白一下,可又無從反駁,再加上此時心神不寧,也由得武氏張狂。烏喇那拉氏笑看了李氏一眼,善解人意道:“今個兒咱們姐妹也聚了這久,我看李妹妹麵色不好,眾位就散了吧。”在座之人亦各懷消失,等著消化秘立皇儲一事,便也順著烏喇那拉氏的話,麵上一團和氣的說笑了幾句,也就極快得個自回宮。

然,不待眾人從胤禛秘密立儲之事的震驚中恢複過來,一回宮殿,便是封妃的旨意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