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過繼(中)

小太監在弘時身邊伺候了十來年,心中自是存有懼怕,這會兒聽得弘時火力全開的衝著他,頓時嚇得『尿』流屁滾,手腳並用的慌張爬開,向著地麵“咚咚”磕頭不止,嘴裏也劈裏啪啦的倒豆子般,一箍腦兒的全吐了出來:“三阿哥,奴才也是『逼』於無奈,萬歲爺早就查出來,就是從宮外送麻風果子的人,圓明園接線的人,年妃娘娘身邊的那人,萬歲爺都知道,奴才也隻好把您盤算的‘惡五’、‘毒果’的事兒說了出來,三阿哥…… ”

小太監話道出大半內情,眾人聽的驚疑,俱是目怔口呆,麵麵相覷。弘時心裏發虛,不由麵做厲『色』,上前幾步,對著小太監的胸口狠踹一腳,凶惡惡的唬嚇道:“狗奴才,吃裏扒外的東西,豈能讓你有命活!”弘時腳勁極大,小太監被踹出一米,雙手『揉』著胸,哎喲喲的直叫。

這就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從小悉心教養的長子,竟然是一個『色』厲內荏的懦夫!胤禛怒氣難壓,胸腔急劇起伏,強忍不發的怒火猛然而下,恍若岩漿噴發又急又快,遏止不及!隻見他死緊扣住的茶盞,在他手裏顫抖的“叮啷”直響片餘,一個提手,未察滾燙的茶水濺出,燙得他手背染紅,就朝著弘時的麵門砸去。

“啪嚓”一聲,青瓷蓋碗順著弘時額頭滑落,碎成一地。

“啊——”弘時大叫一聲,雙手捂著左上麵龐,緩緩地的轉過麵來。

“嘩——”西麵女眷倒抽口氣,怔怔地盯著弘時不敢挪眼。弘時捂住的雙手下鮮紅的血水流過麵龐,未遮的右麵臉頰燙得紅通通的一片,加之他麵『色』猙獰,乍一看猶如地獄惡鬼,極是駭人。

弘時心頭悲憤交加,又恨又虛,卻也知道當下無論如何也不能俯首認罪,否則他這輩子是與皇位無緣,他的母親也別想出得冷宮。

不!不行!絕對不能認罪!弘時心裏瘋狂吼叫,口裏也迸『射』出激烈的話什:“皇阿瑪,兒臣是您的親生兒子,難道您就信幾個狗奴才,也不相信兒臣。”說著,大闊三步,進至慧珠麵前,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忿忿而道:“還有這個女人,當初不過是一個格格,憑什麽位至熹妃,生生高了額娘一截!她的兒子又憑什麽強過我一頭!她的那個殘障女兒,也就耳朵聾了,憑什麽害我失去嫡子!皇阿瑪,您看清楚,他們母子三人才是——”。

“——啪”地一聲脆響打去了弘時的激憤,打得殿內安靜一片。

慧珠放下疼得火辣辣的右手,目光冰冷犀利的盯著弘時;在聽得他對寶蓮侮辱『性』的言語時,她氣得嗓子眼像噎了一根刺般難受,想也未想之際,她已狠狠的掄了一掌過去,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詆毀她的孩子!

弘時從驚訝中醒過省,心頭霎時燃起怒火,目『露』凶光的瞪著慧珠,卻隻來得及吼出“你”一字,慧珠以毫不退讓之勢,迎麵對向他,出言打斷道:“三阿哥,弘曆、寶蓮兄妹是你的親弟妹!你不顧念手足之情,先是加害弘曆,現在又言傷寶蓮,你又憑什麽聲聲質問。弘曆、寶蓮是弟妹,不可目無尊長,卻也不是你能肆意傷害。本宮是他們的額娘,決不許任何人傷害他們。”深吸口氣,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複又落在弘時麵上,一字一頓道:“誰再是傷害他們,本宮絕對十倍奉還!”

鄭地有聲的一席話落,空氣中呈現滯緩的氛圍,眾人甚是吃驚的看著慧珠,驚於『性』子溫和,一向秉持得過且過的熹妃,發起狠來也是這般不遑多讓。轉念又一想,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既然能爬至熹妃這個位上,必是有些手段的人,暗下究竟做了多少黑事他們也不得而知。

允禩雙眼微眯,判究的目光深探向慧珠,心頭驀然串起一絲後悔,也許不看重長子的分位,另搭線——卻已晚矣……念頭一晃而過,他皺眉的看了眼弘時,無聲一歎後,起身按住正欲發火的弘時,對著慧珠拱手言道:“熹妃娘娘,弘時向來是為真『性』情,言語上未免有些過激,衝撞了您,臣弟代為陪罪。”

真『性』情?不愧是素有賢王之稱的皇八弟允禩,竟用弘時真『性』情解釋方才的一番話,若是她認了,豈不是承認了‘惡五’、‘毒果’二罪!慧珠心神一凜,冷笑道:“八王爺,本宮不過是區區女流之輩,當不得您如此一禮。再說本宮身為三阿哥的庶母,豈需要身為皇叔的您陪罪。”說著,淡淡的瞟了眼弘時,漫不經心的又道:“至於三阿哥是否為真『性』情,不是身為叔嫂的您與本宮該討論的,一切自有皇上明斷。”說罷,對著允禩疏遠一笑,又朝胤禛福身一禮,方歸位上。

允禩不冷不硬的碰了個軟釘子,一時麵上難看,倒是氣度頗好,轉念間已放開這事,不再執著與慧珠言談,轉身麵向胤禛,行禮說道:“皇上,臣弟認為毒害一事事關重大,不可草率處之。並且那名宮女在事發後當場自盡,可謂是死無對證,若單以幾個奴才的話取信,實為不妥。”

允祥聽得這番言論,又計較起胤禛皇嗣稀少,遂頂著胤禛的怒火,起身附和道:“皇上您的查證自是實屬無誤,但還請皇上念在三阿哥年幼不懂事,重輕發落。”

胤禛掩下對慧珠的微訝,直接跳開允祥的話,目眼含威的看向允禩,清冷的“哦”了一聲,而後道:“八弟是如此認為的,好一個死無對證!”語畢,目光一變,看向地上那對夫妻,話鋒隨之一轉,道:“八弟可是認識他們?這對夫妻是鑲白旗下的包衣,也是自盡那名宮女的父母!”說著,從小祿子手中接過一封信函,意味不明的勾起薄唇道:“此為宮女的絕筆,八弟可有興趣得知?”

允禩心神俱震,勉強維持鎮定道:“能有絕筆便可辨明事情真偽,隻是不知信函的真假,還得找人鑒定過才是。”胤禛雙目一沉,冷冷的看了那對夫妻一眼,看似依允道:“八弟言之有理,確實需要變明真偽,以免這對夫『婦』蒙混是聽。”

夫妻二人被胤禛冷眼一掃,嚇得直打哆嗦,癱軟在地上。那『婦』人不若那男人稍稍見過世麵,心裏隻有活命的念頭,竟駭得放聲大哭,嗚嗚咽咽道:“萬歲爺,奴才怎敢有所欺瞞,這真的是玉丫頭寫的,八月十二的時候,是她連著她的月列錢一起送出宮,這還是奴才親自接過手的。可誰知奴才一家還沒來得及拆開信看,沒過幾天就傳出她死的……”

哭喊至此,『婦』人泣不成聲,又想起一事,忙抬頭往上位匍匐前行,卻見胤禛沉麵的模樣,嚇得瑟縮回來,死命的磕頭道:“萬歲爺,那個死丫頭的事,奴才們真得不知道,是她作死的要謀害皇阿哥,與奴才一家無關啊……萬歲爺求求您了,饒了奴才們吧!”那男人聽得媳『婦』兒的話,全身一激,猛地抬頭,驚恐的雙眼『射』出最後的希冀光芒,囁嚅著哀求道:“皇上,求您給奴才一家留個根,奴才的小孫子今年才剛兩歲,您饒過他吧……求求您了,皇上!”說著,夫妻二人同氣連聲,哀求磕頭不止。

胤禛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那對夫妻,微觸眉頭,隨意地擺了擺手;小祿子心下一歎,目光也為之冰冷,喚了幾名宮人便將夫妻二人拖了下去。

那對夫妻強行擄走後,殿內又恢複了平靜,隻餘偶爾幾聲無助的呻『吟』從棟鄂氏口裏發出,但誰也沒留心她的呻『吟』,就是慧珠也未去注意。此刻,慧珠的所有注意皆被那對夫妻的絕望引去,目光久久的望著殿外,心下一片悵然。

正感歎時,遠遠就見一個女子從儲秀宮外跑來,不時殿外咋呼聲起,又有宮監吆喝,又有宮娥驚呼,更有女子似笑似哭的聲音混在其中。慧珠不由納罕,又出何事?

疑問剛過心頭,就見李氏不顧身後相追的宮人,蹦蹦跳跳的往殿內跑,她身著上好的宮緞麵橙黃『色』旗服,髻上雖不如以往珠翠環繞,也是戴著像樣的頭麵首飾,粗粗一看,她在冷宮裏的日子過得也是不差。

眾人這廂上下打量著,另一邊李氏已邁過宮檻,一麵揮舞著雙手,一麵嘴裏哩哩羅羅的哼著跑進殿內。弘時看了近半年未見的李氏,眼裏一陣狂喜,大喚了聲“額娘”,忙不迭向李氏疾步走去。

聞聲,李氏歪著頭看去,忽見一張猙獰不堪的麵目晃來,一下跳開老遠,雙目圓睜,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弘時,怒罵道:“哪來的醜東西,竟敢跑到本宮麵前叫額娘!本宮的兒子弘時可是太子,是將來的大清皇上!呸,你哪來的東西!來人,把他給本宮拖出去——砍了!”說完,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忽又哈哈大笑:“本宮的兒子是太子,本宮是皇後娘娘,要母儀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