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參軍 燃文
正月還沒過,易雲春跑了來。
彼時易雲卿正在書房寫信,聞知他來意筆鋒不自滑了下。盯著幹淨信紙上那抹不協調的濃筆,易雲卿很淡定的繼續寫下去。寫完吹了吹墨痕,抬頭看局促不安的雲春:“三叔在給你說親?”
點頭:“爹說的親事是鎮上富商的女兒,姓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來都是這般。你來找我做什麽?”端過旁邊的茶杯,慢悠悠用杯蓋撥了撥飄浮的茶葉,抬眼見易雲春不作聲,道:“不喜歡那女子?”
“……!”
“有喜歡的人了?”
“……!!”
“是去年打獵在山上碰到的那位?”
“……!!!”
“你已經跟三叔說了,但是不同意吧?”
“……!!!!”雲春臉上的表情已經全部告訴了答案。其實幾個兄弟姐妹最怕易雲卿的就是他這種不動聲色便能把你心底的話給挖出來,挖出來後任意把玩揉捏,連反抗的餘地都不留。
易雲卿笑下,放下喝了一半的茶:“這事我幫不了你。不過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去鎮上把你爹要你娶的那女子家的背景查清楚,特別需要注意對方是不是有官家親戚,爾後去找爺爺,道明你真正想娶的是誰說,爺爺便自會定奪。”
易雲春還在遲疑,他是怕老太爺怪責。
“男子漢大丈夫連心裏的話都不敢說出來,何談擔當責任?就算爺爺要罵你那也是在說了之後,說都沒說就先膽怯了,那你幹脆回去等著你爹讓你娶的女子上門!”
“大哥……”
易雲卿擺手:“走吧。我言盡於此,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
冬陽正端了點心來,結果看易雲春魂不守舍的走了,不即狐疑:“六少爺這是怎麽了?”
“心裏有了喜歡的人,可三叔不同意讓他娶鎮上一商戶家的女兒。來找我想辦法,我讓他去找爺爺。”伸手捏了塊點心吃了,嗯,有點甜了。
“老太爺會同意?”
易雲卿笑的意義不明:“這事看天意吧。對了,明天我要去縣城會留上幾天,如果三叔三嬸來了…你躲著點吧,我娘會應服。”
易雲卿去了縣城,所以易雲春婚事的後繼發展並沒有摻合,不過事情與他料想的差不多。
老太爺一聽鎮上那家有官家親戚立時就猶豫了,易雲春一說他想娶的那名女子是隔壁村的大姓,雖然女子本家是苦了些,可頂不住對方是村子裏的大姓人人都沾親帶故的。原本老太爺就對易雲淑嫁了王家的事有意見,現一聽易雲春喜歡的女子是個地道的本地人且是大姓,立馬把大老爺庶四爺喊了來,硬壓著庶三爺應了。
不說庶三爺如何反抗如何氣的老太爺吐血,如何跟嫡房四房撕破臉皮,最後的結果是,易雲春在老太爺的主持下娶了那名女子。婚事老太爺主持越過了三房讓老夫人主辦,雖然倉促但很是隆重風光。
庶三爺庶三娘暗地裏氣的吐血恨的牙癢,在同月,王家媳婦易雲淑傳來懷孕的喜訊。也是在同月,王家主持了分家。
分家是王家內部事情,所以怎麽分如何分的村子裏消息也不多,隻易雲淑在分家前來過嫡房一趟,跟餘氏關在房裏說了老半天。
這些雜事冬陽管的少,隻一心照顧一家子。易雲卿則與去年的閑置不同,三天兩頭往縣城跑,忙個不停。春撥忙完,易雲卿已然數天不見人影。好不易回來,卻做了個讓一家子都提心吊膽的決定。
“爹娘,我要去參軍。”
餘氏當場反對:“不行!戰場不是兒戲,我不想落的個白發人送黑發人!”
大老爺也很是驚訝,勸道:“卿兒,我知道你心中有報複。可文人不同武人,你從小嬌生慣養,怎麽吃的了軍隊裏那苦?再則戰場上憑的是真功夫真刀子,你又不會功夫,就算僥幸得了個戰功你沒有背景恐怕也會被上頭的人奪了功勳。”
“爹,既然決定參軍那我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會讓人奪了我的功勳。我不是繡花枕頭,就算上了戰場也不定是挨打的份,再則我還有百步穿楊的箭術,有這些足夠我在戰軍上立足了。”而且他要做的不是上陣殺敵的將軍,而是在後運籌帷幄的謀臣!
餘氏還是不肯。
易雲卿也知道他不可能憑一嘴之力說服擔心他勝過任何的餘氏,也說服不了大老爺,他要說服的是老太爺跟老夫人!
老太爺與老夫人被請了來,屋內餘氏在哭,大老爺一個勁的歎氣,易雲卿看屋內四老,道:“今上,不好了。”
老太爺眉頭狠狠一跳,抬手讓其先停口,對冬陽道:“冬陽,你去門口守著,這個院子不要讓人靠近!”
冬陽依言關了門,守在門口。因門內說話聲音特意壓低過所以他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什麽,這時候他也沒心意想聽,耳內隻環繞著易雲卿那句話‘我要參軍’。
房門關了一上午才再次打開,餘氏已經哭暈了過去,大老爺摟著哭暈過去的餘氏也是雙眼含淚,有悔恨、有欣慰、也有痛苦、還有不舍。
冬陽知道,結果出來了。而這個結果……偏開視線,對易雲卿投來的視線視而不見。
易雲卿心裏一突,伸手想象往常一樣握冬陽的手。
冬陽轉手不著痕跡掙開:“我去準備午飯。”
“冬陽……”易雲卿嘴裏閃過苦澀。
老夫人看在眼裏,心內微微歎氣。
六神無主的做了頓午飯,冬陽沒胃口隨便吃了些,一下午易雲卿心慌的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口,隻沉默的在身後跟進跟出。
晚間回房,冬陽沉默的開始收拾衣服。
“冬陽……”
“大少爺準備什麽時候走?”冬陽問。
“我……”易雲卿張了張嘴,隨便啞然:“一個月後,隨威武軍往北邊邊境,迎麵塔塔兒人。”
“是韃靼人?”
點頭:“是韃靼人。三十年前簽定的和平合約大概已經名存實亡了,北邊境的韃靼人數次搶奪我大安子民辛苦勞作的成果還偽裝成遊民數次挑釁。今上龍體欠安,東宮太子自領請命北上與韃靼協商新和平合約。”說是商談和平合約,但是誰都知道這商談肯定會談崩,打仗是遲早的事。
“皇上龍體欠安,太子現在離開京城?”
“太子是位明主,更是位雄主。離開京城的確是被人算計,可太子也是將計就計。”太子在今上龍體欠安時離京的確是有違常理,但太子這麽做也是想通過離京試探各王爺皇嗣,也是對京中功勳世家的一次摸底。不得不說,這是次冒險,非常大的冒險。“在繼承皇位之前,太子有內外兩場仗要打。外,便是這韃靼;內,就是不安份的王爺跟他們身後的功勳世家。這兩場仗,難!非常難!而就是在這難的時候,我去投誠才顯得更有意義,太子也才會赦免易家罪責。”見冬陽還是一臉擔心,握了他手道:“太子伴讀常東來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次他也會跟太子一起北征。”在易二叔的壓製下,易雲卿不即製下了一份不錯的產業,還結識了兩個家事顯赫莫逆之交。一個便是這常東來,是以武封候的威武候的世子;第二個是明德山莊的少莊主,明德山莊雖然不問官場事物,但勝在消息靈通。易雲卿在這小山村還能收到各方詳細消息,這少莊主功不可沒。這兩條關係在易家落罪時作用不大,所以他事先給了書信讓其不動,免的牽連。
“冬陽。我不甘心。在這裏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可是我不甘心在這山村裏碌碌無為一輩子。我想一展我心中報複,一展我二十多年來所學,這樣才能對得起我不管苦夏還是苦寒在書房所學。”不鳴則已,一鳴則衝天,這才是他隱忍的目地。隨即苦笑:“易家流放罪責壓身,經商很容易引來一些窺伺,稍弄一些手段都能壓易家一頭,所以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這是易家唯一的出頭之路。”
冬陽看眼前的人:“大少爺。我知,也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