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哥搓搓臉,清醒了點,可頭疼的厲害,捏著眉心說:
“昨天我和將軍喝酒來著,我們都喝醉了,將軍還睡著呢。”
來者大叫道:
“楊大哥,你被騙了,將軍把你灌醉,自己跑了!”
楊大哥一驚,清醒了不少,四處打量,的確是在楊耐的房間裏。
來者看楊大哥一臉懵的樣子,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將軍真是過分!居然丟下我們自己跑了!”
外麵聽到消息的人,都群龍無首的擠了進來:
“怎麽回事?”
“聽說將軍自己跑了?!”
來者好像親眼看到般,對眾人說:
“哎呀,你們聽我說,將軍把楊大哥灌翻後,拋下我們跑了!”
不明情況的眾人,更加慌亂了:
“那我們怎麽辦啊?”
“將軍也太不負責了!”
楊大哥最開始也以為楊耐自己跑了,可看到牆邊被踢亂的包裹,隱隱想起還記得的一些片段,揮手打斷眾人:
“不對,將軍並沒有拋棄我們,他是自己找卓爺投降了。”
來者慘叫道:
“那還不是拋棄我們了嗎?他投降了,我們怎麽辦?”
楊大哥起身,斜了來者一眼,沒有再跟他們多話,急匆匆向外走:
“我去追將軍回來。”
另一邊,作為“匪”的楊耐,當然時常注意著軍隊的動向,可軍隊想找到“匪”,卻有些困難。
加上連著下了幾天的雨,作為北方人,對寒冷倒還能耐的住,可最討厭的,就是這濕漉漉的感覺,因此軍隊裏也有了些暴躁的情緒。
泫扯了扯衣襟,讓寒涼的空氣順著衣領灌進衣服裏,吹去一些煩躁:
“那個楊耐跟泥鰍一樣,到底鑽到什麽地方去了!”
羊舌煬捋捋似有若無的山羊胡說:
“這樣的天氣,他們現在又是東躲西藏,恐怕糧食也快見底了吧,沒準過幾天,就有人把楊耐的首級送來。”
泫不由打個寒顫:
“若是送首級來,我就不去看了,找個膽大的,去確認下吧。”
孟戈看向泫,帶著遮了麵的冪籬,看上去有些嚇人,可,怎麽說出來的話,這麽不像武將呢?在戰場上,首級見的還少嗎?
孟戈想不明白,自己在心裏嘀咕。
甯晑從外麵匆匆跑進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說:
“那個楊耐來投降了!”
泫一蹦子跳起問道:
“是活人來了還是首級來了?”
甯晑怔了怔:
“是活人。”
房間裏的人統統出去,向楊耐方向走去。
楊耐跪在泥地上,周圍一堆兵士看守著。
眾人來到後,他抬頭看了眼,衝泫叩拜:
“我楊耐來投降了,請求卓爺放過我的其他兄弟。”
泫不由皺起了眉,從她個人角度來說,她不想殺這些人,活著雖不易,但卻能感受很多美好。
但是從國家角度來說,放了他們或許又會去作亂,關在牢裏,還得國家養著,而且那樣沒自由的日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孟戈想說話,被羊舌煬拉了下,孟戈不解的看向他,羊舌煬微微搖搖頭,示意他稍等,孟戈不明白等什麽,既然羊舌煬讓等,那他就等著吧。
楊耐看泫沒回應,又說:
“我的兄弟們,都是普通的仇池國人,他們本沒有多餘的想法,都是我擅自說什麽複國,他們才有了想法,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挑起他們的心思。”
抬頭看看帶著冪籬的泫:
“請卓爺饒過他們,我願承擔罪責。”
泫歎口氣: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如何處理,還得看皇上。”
楊耐又叩拜下去:
“隻要卓爺鬆口,皇上一定會聽卓爺的。”
泫差點嘔血三升,有些事情,本沒什麽,但傳的人多了,就有什麽了,這樣的話,若傳出去,怕是會影響她與甯焽間的關係。
有些氣急敗壞的說:
“楊耐啊,你太看的起我了,我隻是一介武夫而已。”
正說間,後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循聲望去,有十多個人,騎馬疾馳而來。
泫轉了轉腰帶說:
“楊耐,你的人來救你了。”
楊耐一下急了,膝行向泫走了幾步:
“跟他們無關!他們不是來救我的!”轉頭又衝來者喊到“你們來做什麽!快回去!”
來了還能走的掉嗎?兵士們看不是自己人,早都將幾人圍了起來。
楊大哥帶頭跳下馬,兵士們要上前,泫揮了下手,她倒要看看這些人來做什麽。
楊大哥衝到楊耐身邊:
“將軍,你怎麽一個人來了?你為了我們活著,卻自己選擇送死,讓我們這些人怎麽能安心活著?”
楊耐苦笑了下:
“恐怕有這想法的也隻有你一個吧,他們,”指指楊大哥身後的那些人“他們隻是追隨你而來的。”
楊大哥向後看去,那些人都露出了赧然。
楊耐繼續說:
“其實我不是楊難敵的後人,隻是以此為噱頭來召集人馬罷了,我隻是街頭的一個小混混,碰巧姓楊而已,本想做次英雄,死也能死的好看點,沒想到,你們卻來了。”
楊大哥一愣,沉默片刻後說:
“即使你不是楊難敵的後人,你也沒想著拋棄我們獨活,你若是這樣死了,我怎麽安心?就算死,咱們也做個伴。”
泫抬頭看看依然陰沉的天空:
“你們的兄弟情該演完了吧?”
楊大哥很是氣憤的抬頭說道:
“我真是看錯你了!大名鼎鼎的卓爺,居然如此無情!”
泫不禁笑出了聲:
“喂喂,該說你們是天真還是傻?我們現在可是敵對關係,你會同情你的敵人嗎?你們兄弟情深,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在我眼裏,你們是破壞國家安定,破壞民眾生活的罪人!”
楊耐攔住楊大哥,對泫說:
“我請求卓爺放了他們,禍事是由我挑起的,我願意承擔後果,可他們是無辜的。”
泫冷著聲音說:
“恐怕要讓楊耐兄弟失望了。”
說完,揮了下手,兵士們一擁而上,將十幾個人,包括楊耐,全綁了。
其餘那些沒追來的人,早都四散逃竄了,現在他們若是去追,根本就是白費力氣,還不見得有什麽成效,眾人商議後,決定先撤回。
路上,孟戈一臉崇拜的走到羊舌煬身邊:
“羊舌大人真是神機妙算,怎麽知道後麵還會有人來?”
羊舌煬一愣,他哪裏知道後麵還會有人來,當時攔著孟戈,隻是想看泫收拾人而已,自從看過泫收拾竇簫後,羊舌煬就超級喜歡看泫收拾人,簡直是太過癮了,隻是,在京城,泫幾乎沒收拾過人,所以,羊舌煬不放過任何一個,泫可能收拾人的機會。
轉頭看孟戈一臉崇拜,覺得照實說,有些太打擊孟戈了,或者說有損自己在孟戈心中高大上的形象。
想了想說:
“一般主將來投降,屬下必有追隨者前來,如果沒有,那隻能說明這個主將實在太糟糕,但,楊耐能為了讓屬下活,肯定就不是個太糟糕的將領,所以,我猜測,一定會有人來。”
孟戈聽完,更是崇敬的看著羊舌煬,那目光,弄的羊舌煬渾身不自在。
回到秦州,泫聽到富貴已經清醒的消息,去牢裏看他。
富貴看她來,先開口說:
“卓爺能回來,說明楊耐也被抓了。”
泫笑了下,就地坐下,靠在對麵的牢房上:
“富貴很聰明啊,可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幹了糊塗事呢?現在已經到了這步,能不能告訴,為什麽好好的官差不做,突然起反?”
富貴看著昏暗中的泫,塗了黑灰的臉,幾乎融進了黑暗中:
“卓爺對我這麽感興趣?”
泫挪了個舒服的姿勢說:
“我對任何反常的事情都感興趣,事出反常必有妖,有妖,就得滅。”
富貴淡淡的笑了下,卻岔開了話題:
“我的家人還好嗎?是不是等我死了,我們就能團聚了?”
泫歪了他一眼:
“虧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父母一把年紀,你知道他們多擔心嗎?!我們去找他們,都沒敢實話實說,隻說不確認是你,來調查下,”伸出腿,踹了腳富貴的牢房“你上有老,下有小,怎麽就幹這麽魯莽的事情呢?!你可想過,自己死了,他們怎麽活?!”
富貴不可置信的問道:
“不是要把我們都殺了嗎?自古以來,造反者都是誅三族、誅九族的。”
泫更氣了,又一腳踹在牢房上:
“知道還幹這沒丨屁丨眼丨的事,你自己活膩歪了,能不能換個不連累家人的方法去死!一家老小都得為你陪葬,你怎麽忍心!”
恨鐵不成鋼的狠踹了幾腳牢房。
富貴看著泫怔了怔,突然大笑:
“難怪都說卓爺難以琢磨,還真是如此,你不是來審問我的嗎?”
泫又一腳踹了過去:
“審問你?!你幹的事情是需要審問的嗎?直接就是砍頭的!我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有了反心。”
富貴靠在牆上,看著對麵的泫,平靜的講起了牛家的事情。
泫聽著聽著,也很氣憤,葛村的人讓人氣憤,縣令讓人氣憤,同樣,蓬刺史也讓人氣憤,可泫還是沒有明白,富貴起反的原因。
富貴淡淡的說:
“身為官員,就應該為百姓做事情,他們這樣,全是因為牛家沒權沒勢,他們便消極待之,如果換個有權勢的人,他們肯定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泫點點頭:
“你說的沒錯,可話又說回來了,明知自己沒權沒勢,卻還要強硬的反抗,明明寄人籬下,卻沒點寄人籬下的態度,這樣的人,即使有人為他們出頭一次,卻不可能有人為他們出頭一輩子。”
富貴瞬間睜大了眼:
“我以為卓爺是個與他們不一樣的官,看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