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密藏曆險記 23.2 亞拉法師的憂慮

卓木強巴並沒有像亞拉法師所說的那樣去休息,而是急不可耐地將這些信息傳達給了方新教授。對於亞拉法師所提及的與藏獒有關的種種,方新教授也是覺得不可思議。將高原雪狼與藏獒聯係在一起,這將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他們以前想都未曾想過。

當卓木強巴說起狼統領時,詢問方新教授道:”你覺得藏獒和狼一起生活,有這種可能嗎?導師。”

方向教授道:”從理論上說,是可行的。要知道,狼是家族式團體,它們和別的種族不同,它們有接納外來流浪狼的習俗,而作為犬科動物,它們擁有近似的信號輸出和信號接收器官,這一點,對於確認身份信息和彼此交流很重要。而且據我的調查研究,大多數犬科動物,它們有著極其近似的肢體語言,尾巴的朝向、眼神、咧嘴、發音、打滾等等,就和人類的一些常用手勢一樣,全世界通行,這就為它們進一步交流奠定了更牢靠的基礎。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小說,叫做《荒野的呼喚》,寫的就是一匹人類圈養的狼犬,在人類社會裏經曆了種種事件,最後回歸到狼群,成為了一頭狼王的故事。撇開它的社會意義不談,從一頭狼犬逐漸過渡為狼王這個過程,作者寫得相當生動,雖然說狼犬比藏獒更接近於狼,但是我們不能排除藏獒與狼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我們之所以從未見到,隻是因為今天,野生的狼和藏獒都太少了。但是對於天生狼統領這種說法,似乎太誇張了,我持懷疑態度。從你轉述亞拉法師的說法中分析,裏麵肯定另有隱情。”

卓木強巴道:”亞拉法師說,他是從一位前輩那裏得知某些信息的……”他又轉述了亞拉法師說起的那位前輩所做的種種調查研究,才說了一半,就聽方新教授道:”亞拉法師說的那位前輩,是不是一位姓賽的藏族人?”

”嗯。”卓木強巴愣了一下,點頭。

”導師你知道這個人?”

”嗯。”方新教授道,”早年我讀大學時,我的老師曾提到過這個人。他說在解放之前,那人就是研究藏獒的狂熱愛好者,如果不是他,我的老師甚至不會知道世界上還有藏獒這種犬科動物,正是那個人改變了我老師的研究方向和專攻課題。”

說到這兒,方新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從前。卓木強巴追問了一句:”導師,你的老師以前是研究什麽的?”

方新教授順口答道:”人工繁育大熊貓。”他回過神來,看著卓木強巴笑了一下,道,”那時候這個項目是科研重點。不過那位賽先生,其實算不上一位學者,他隻是執著於藏獒,所以我的老師稱他為藏獒愛好者。”

”那你的老師一定知道很多賽先生的事情?他叫什麽名字?是西藏哪裏人?現在還能找到他嗎……”卓木強巴一口氣問道。

方新教授道:”不,不,其實我的老師也隻是很偶然地與他見過一次麵,以後他們都是書信往來。我的老師一直管他叫賽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我隻記得老師提過,賽先生有一種很奇怪的身份,那是一種和動物有關的職業,據說在西藏也是極為特別的職業,叫什麽來著,我忘記了。”方新教授扶著鏡框揉了揉鼻甲,接著道,”總之,我的老師對賽先生有個很高的評價,說他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對藏獒了解的第一人,而且這個人精通多種語言,有很淵博的學識,所以我對他還有一點印象。但是這位賽先生從未出現在任何報紙雜誌或是學術機構之中,他應該是獨來獨往的,或許與他那種神秘的職業有關吧。”

原本以為方新教授的老師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卓木強巴隱約有些失望。方新教授看在眼裏,微笑道:”好了,今天我們的收獲已經夠多了,這些線索看起來毫無頭緒,卻是一個全新的方向,假以時日,我們一定會有重大突破。今天很晚了,亞拉法師說得對,明天或許很危險,我們應該做好準備,現在來討論這些問題時機不是很恰當。先回去休息,OK?”

卓木強巴思索片刻,重重地點頭離去。

幽風,石牆,浩渺星空下,一隻夜鷂正飛向那彎牙月。呂競男來到住所後院,對黑影道:”亞拉大人。”

黑影轉過頭來,淡淡道:”唔,你知道嗎,工布村是我們南方外金剛院部後裔,生命之門裏是我們的聖壇。”

呂競男輕呼道:”啊,這……這我倒是沒有想到,隻是覺得有些熟悉。”

亞拉法師道:”這次能和他們取得聯係,真是出奇的收獲,分別一千年了,他們仍堅守著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在聖壇看見裏麵的那些東西,我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南外金剛部的後裔。”呂競男看著已消失成黑點的鷂鷹,道:”告訴長老會了嗎?”

亞拉法師道:”嗯,此間的事,還必須長老會來裁決,我無法做主。”

呂競男道:”那,強巴少爺的聖使身份……”

亞拉法師道:”這個我也不知道。聖使是什麽身份,聖使肩負著什麽使命,他們什麽都沒說。他們遵守的是和我們一樣的規定,隻對誓言效忠,而不對任何人效忠,他們是絕對不會對外人說起,就算是同一個教屬的人也不能。不過我想,經曆了一千年的歲月,他們確認聖使身份的方法恐怕有問題,不管怎麽說,莫金也不該是聖使才對,那是個外國人啊。”

呂競男道:”會不會不是莫金,而是他們傭兵裏的某一人?”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我已經確認過了,就是莫金。而且,你也知道,聖使不僅限於莫金和強巴少爺,還有別的聖使……”

呂競男詫異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這聖使到底是做什麽用的?我聽多吉的說法,好像聖使直接和帕巴拉神廟有關係吧?”

亞拉法師道:”嗯,聖使好像就是能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廟的人,或者是,能與帕巴拉神廟產生某種關聯的人,而其他人都不具備這樣的資格。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沒有工布村確認強巴少爺的聖使身份,我們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強巴少爺體內,可流著高貴而聖潔的血呢。”他的目光投向夜空深邃處,一絲憂愁爬上額頭,暗想:”可是,強巴少爺的身體,讓人很擔憂呢,這次的失誤……真不知該怎麽向長老會交代……”

呂競男仿佛看穿了亞拉法師的心思,追問道:”亞拉大人,我想知道,強巴少爺的身體,究竟……”

亞拉法師搖頭道:”還記得我提醒過你的事嗎,不要低估戈巴族人,不要忽視古藏的巫蠱之術。這次強巴少爺中的,是大青蓮之蠱,已經被那三位長老證實了。”

呂競男急道:”也就是說,在那淨水中浸泡,隻是解除了表麵的痛苦,並沒有從根本上除去蠱毒?”

亞拉法師點頭默認。呂競男道:”那會怎麽樣?”

亞拉法師搖頭道:”不好說,三位長老隻是肯定,最近這一段時間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最多不過兩三年,以後就不清楚了,我還需要向長老院請教,看那些大人們有沒有辦法。對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強巴少爺知道,除非,我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呂競男沒有做聲。

亞拉法師突然厲聲道:”這裏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們理清線索,一千年的等待和守候或許就是為了這一天!你一定要記清楚你的身份和使命,作為這支隊伍名義上的指揮,我們不允許你犯下任何錯誤,特別是在強巴少爺的身上,你明白嗎?”

呂競男低頭道:”我明白。”

亞拉法師放低聲音道:”對了,還有兩件事情需要你知道,還記得多吉背誦的那首詩嗎?”

呂競男道:”記得。”

亞拉法師道:”那就是頌歌,我已經從三位長老那裏得到證實。這個工布村現在隻擁有十一頌,都是獨立的,沒有連接,而且當時他們擁有的,估計也不超過三十頌,但是他們所掌握的,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是關鍵。這個消息,我也上報給了長老院,希望他們能找到這些頌歌的來源和出處,如果有相關的經文,說不定會是一條非常有用的線索。”

呂競男道:”我不明白,根據現在破譯的古格金書內容來看,當初應該是故意讓線索分散開來的,為什麽又要讓這些工布村人留守在這裏?還守護著如此重要的線索?”

”那就是我們一千年來都在尋找的答案啊!”亞拉法師仰望夜空,靜默良久,才轉言道,”對了,上次我提到過的想去阿赫地宮盜墓的那十三個人,從長老會傳來消息,初步估計是十三圓桌騎士,如果說莫金和那個灰衣人是的話……”

”十三圓桌騎士?”呂競男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詞。

”嗯,”亞拉法師道:”十三圓桌騎士,是最近一二十年眾多尋找神廟的組織機構中崛起最快、實力最強、身份最隱秘的一支,是我們聖教交過手的敵人中最為可怕的一個。以前在尋找聖廟、爭奪線索的戰鬥中,他們的氣焰最為囂張,不僅與我們聖教為敵,而且任何想沾染聖廟的組織他們都不放過。但是最近幾年,突然銷聲匿跡,各種傳言都有,估計便是在瑪雅地宮中損失慘重,一蹶不振了。”

呂競男疑惑道:”我怎麽不知道這件事?”

亞拉法師道:”你接觸聖廟回歸之戰的時候,這個組織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而我們的敵人又很多,消失的敵人我們一向不列入考慮範圍的。你知道嗎,十三這個數字,在西方表示地獄,十三圓桌騎士的意思,便是地獄墮落騎士。我們最初隻是知道,有一群人自號十三圓桌騎士,他們專門盜取各國國寶級墓葬,沒想到他們真的是十三個人。”

呂競男陷入沉思,十三圓桌騎士,地獄墮落騎士,這個名字給她很不祥的預感。

第二天一早,眾人便被直升機的旋翼聲催醒,換好行裝,又匆匆上路。作為能走出工布村又能找到地獄之門的多吉,在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的竭力保薦下,得意地坐上了直升機。可是看教官那眼神,隨時都有可能一腳把這個狂妄的矮家夥踹下飛機去。直升機升空之後,眾人才遠遠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朝著飛機跑了老遠,終於還是沒能追上。機上的隊員揶揄多吉,多吉這小子假裝不在意,眼角卻一直瞟著後方呢。

西行半個小時,便到了多吉所說的地獄之門。下得飛機來,周圍群山環繞,大樹蔭蔭,身臨斷崖,下麵便是咆哮的雅魯藏布江,水流湍急,大有萬馬齊奔之勢。隻見一處平台露於空曠處,遠山起伏,層巒疊嶂,大有綿綿不絕之綠意。近臨山崖,環諸絕壁,一條天河奔流不息,空穀幽靜,若有一階草廬,感覺就是那深山隱士的極佳選擇。

兩岸夾江,宛若一道天塹鴻溝劃破青山;長河奔騰,恰似一條銀蛇白練纏繞碧玉。幾道階梯狀飛瀑直落九天,濺起大團水霧,又好似雪夜飛花,迷霧蒙蒙,聲音響徹雲霄,似龍吟虎嘯,鳥鳴猿啼。濕氣蒸騰,迎得撲麵涼意,加之那日光普照,在飛瀑間映出七彩霞光,一道又一道虹橋便跨越於靈山之間,碧水之上。由下及上,逐級數去,一共竟有五道彩虹,光彩迷離,加之水霧幻影,宛如仙境一般。而最上層的流雲飛瀑間,虹橋團曲,竟然形成一個閃爍著七彩的光環,就好比佛光一般,令人心生景仰,歎為觀止。

眾人不禁怦然心動,亞拉法師更是淚眼婆娑。這光景,是多少修士虹化而成,幾千年才修得來的。嶽陽張立更是義憤填膺,這般光景,竟然被稱作地獄之門,豈不是大煞風景!

張立打量四周,不相信地問道:”多吉,這裏真的就是地獄之門?不像嘛。”多吉肯定地點點頭。可是這裏連半點人工的痕跡都沒有,完全是自然景色,周圍隻有山、水、樹,別說門,就是像個門的東西都沒有。據多吉說,這裏沒有任何的人為記號,完全是靠對周圍山形和樹木的記憶才能知道有這個地方。這樣說確實感覺很隱秘,永遠隻存在少數幾個人記憶中的地方,可是,這裏一沒有門,二沒有通道,問多吉他也不知道,隻知道這裏是傳說中的地獄之門。

嶽陽道:”地獄之門打開了,勇士們就要出發了。門開在什麽地方?”他指了指腳下數百米深的狂流道,”難道讓我們順著雅魯藏布江漂下去啊?”多吉眼睛一亮,道:”啊,這很有可能啊!不知道這聖母的一條腿究竟伸向哪裏。”嶽陽給了多吉一個栗暴。

呂競男揮手道:”走了,看來這裏沒有任何線索。多吉,你是從這裏自己走回去,還是我們派人送你回去?”

多吉睜著眼睛道:”我……我跟你們一起去象雄。”

呂競男輕蔑道:”你去做什麽?我們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險,這支隊伍都是經過了特別訓練的,我們無法照顧你的安全,而你會拖慢我們前進的速度。”

多吉一張臉漲得通紅,村裏還沒有人敢這樣說他,他憋屈道:”我,我是村裏最棒的獵人,不會拖累你們!而且……而且可以給你們極大的幫助!”

呂競男像看著小朋友一樣微笑道:”你可以幫我們做什麽呢?”

多吉道:”我……我……可以帶你們找到倒懸寺的入口。”呂競男道:”我們有地圖。”

多吉道:”我,我知道古人們布下的機關,我可以突破它們。”呂競男道:”這方麵我們都是專家,不用你幫忙。”

多吉道:”我,我還知道許多關於聖地的事情,這些都是我們工布村長老才知道的。”

呂競男睨視多吉,多吉額頭開始冒汗時,呂競男才道:”這樣,為了證明你不會成為我們的累贅,在我們中任意挑選一個人,如果你能贏,就讓你跟著。”

看著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多吉,卓木強巴暗自搖頭,然後轉向唐敏,心道:”如果選上敏敏,或許還有獲勝的機會吧。”

但是多吉的自尊和驕傲是不允許他挑選一名女對手的,除了聖使,多吉的目光掃過每一個特訓隊員,最後指著巴桑道:”那就是巴桑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