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金書中的疑惑
“啊鼽,啊鼽……”莫金連打好幾個噴嚏,身邊的索瑞斯冷笑道:“以你這樣的身體,也會生病感冒?”
莫金道:“沒有的事,隻是天氣幹燥,鼻腔發癢罷了。對了,你的研究怎麽樣了?”
索瑞斯道:“別提了,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種生物,又白忙活大半年,你呢?你就一直在等那群人的情況?”
莫金道:“是啊。也沒別的什麽事可做。”
索瑞斯淡淡道:“聽說,你在美國有兩處地產準備出售,是怎麽回事?”
莫金道:“沒什麽,最近有兩次走眼,造成了比較大的虧損,急需現金去賠付。”
索瑞斯道:“哦,估計要賠多少?”
莫金道:“三億左右。”
索瑞斯道:“想不到你這個鑒賞師,竟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莫金苦笑道:“在珠寶古玩這一行當,再厲害的人也不敢自稱百分百準確,這本來就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多造假的一個行業,不過沒關係,隻要能找到帕巴拉神廟,哪怕傾家**產,我也不怕。”
索瑞斯一笑,突然道:“對了,本,那幅地圖——你真的是在地上撿到的?”
莫金道:“是啊,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而且那裏的機關如此繁密,機關啟動後,哪怕再厲害的人也無法通過,那種地方難道是隨便就能進去的嗎?照理說,那幅地圖不應該是假的,但是他們始終找不到那地方,這大半年哪都沒去,卓木強巴還突然失蹤了,他們自己人都找不到他,我也感到很奇怪。”
索瑞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長身而起,來到落地窗邊道:“這樣跟下去有什麽意思?千方百計讓他們得到了地圖,結果他們還不是找不到。難道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
“不,”莫金道:“我跟的不僅僅是線索,也是人。你知道,我真正要找的……”
此時,馬索興衝衝地跑了進來,喜道:“老板,找到了,現在在上海一家醫院裏。”
莫金道:“怎麽會在那裏?”
馬索道:“從中國傳來的最新消息,他的公司破產了,特訓小組解散了,而且,他似乎得了一種非常怪異的病,就像在體內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一年後起爆,目前無法拆除,因此,他遭受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變得意誌消沉,著實頹廢了一陣子,整天晝伏夜起,出入酒吧歌廳,所以我們才找不到他。還有,據說他是因為和街頭一群小混混打群架受傷住院的,我看這個人是沒什麽指望了。”
莫金也大為動容,心道:怎麽會這樣的?難道他真的要就此一蹶不振?
索瑞斯道:“你瞧,到底應驗了我說的話吧,他們要是能找到帕巴拉,我就去吻驢屁股。”
莫金道:“那麽到目前為止,他也沒有恢複嗎?”
馬索道:“也不是,好像他的隊友找到他之後,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不過我覺得,他們再去尋找帕巴拉神廟的可能性不大,都搞成這樣了,再找下去,恐怕真的會萬劫不複,要是換作我,我絕不會再繼續下去。”
莫金稍展愁眉,含笑道:“可惜,你不是卓木強巴。我了解他,他不會這麽輕易放棄的,如果他放棄了,他也就不是卓木強巴了。而且,他曾經的隊友找他做什麽?一定是鼓動他繼續尋找帕巴拉,那一群人都不會放棄的,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哼哼,事情變得很有意思。記住,下次聯係時,就告訴我們的人,在找到帕巴拉神廟之前,都別再聯絡了,如今不是中國政府資助的行為了,他們自己行動,肯定會更加小心,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揭穿身份。”
馬索恭敬道:“是,老板。”他猶豫片刻,又道:“老板,似乎出了點紕漏,好像有幾個大一點的組織得到了些消息,知道卓木強巴一行人在尋找帕巴拉,而且還曾得到中國政府出麵支持。”
“什麽!”莫金震驚道:“究竟怎麽回事?消息從哪裏透露出去的?”
“這個,還不清楚……”馬索低著頭瞟了老板一眼,小心道。
“查!務必給我查出來!手機訪問:ωар.ㄧбΚ.С n”
第二天一早,最先到醫院的竟然是亞拉法師,法師隻字不提有關呼吸的事,表示此事他毫不知情,卓木強巴也就不便揭穿,但他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法師他們宗教的信仰問題,那邪惡的核心思想,還是不要去找的好。
亞拉法師聽了卓木強巴轉述德仁老爺對這個宗教教義的猜度,微笑道:“雖然德仁老爺一直是我所敬佩的大智者,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讚同德仁老爺的觀點。佛眾平等不僅是我們宗教的一種信仰,也是另一些密教的信仰,其意義原本同眾生平等一樣的,隻是我們所信仰的,是一個更加大同的社會,神佛和眾生也都是平等的,眾生通過自身努力修煉,上至君王將相,下至螻蟻溺蟲,都可以修煉成佛,強巴少爺總不能說,這樣的信仰,便是邪惡的吧?”
卓木強巴隔著繃帶撓了撓麵頰,亞拉法師道:“我本是佛就更好解釋了,那是指,人人都有一顆慈悲的心,普渡眾生,救人救己,而強巴少爺你所想的那種渴望長生不老,擁有破壞一切的力量,那就不叫我本是佛了,那應該稱我本是魔才對。”
卓木強巴一怔,好像這樣解釋也說得通,所以他對宗教上的事很是煩惱,全是些中性描述,說它好就好,說它壞則壞,怎麽解釋都可以,就看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力了。亞拉法師所說也不無道理,可是一想起血池,以及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裏所見所聞,卓木強巴還是覺得邪惡,至少談不上慈悲。亞拉法師道:“我知道強巴少爺心中所想,那血池和諸多凶相神佛,好似一定為邪教所有,其實不然,血池以人血為原料,各處放置人體器官,這……這個其實強巴少爺應該可以理解,在舊社會的西藏,人的社會地位分得很明確,處於最底層的農奴,幾乎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生命,包括他們父母和祖輩的生命,都是屬於農奴主的,他們的身體也常常被作為供品而獻給各種祭祀。我想,強巴少爺不會不知道吧。”
卓木強巴緘默了,他從小就聽拉巴大叔說起過,解放前的西藏農奴,的確沒有任何地位。
亞拉法師道:“這種儀式,其實隻是最原始的社會遺留下來的一種陋習,在上萬年前的古代,人們崇拜大自然毀天滅地的力量,並且對自身的生理周期不能有科學的認識,他們往往選擇血腥的祭祀來祈求獲得強大的力量,並且,在潛意識裏,一些積蓄已久的負麵情緒得以發泄。不隻是我們西藏地區,全世界的古人類都進行類似的儀式,包括你曾經看見的美洲瑪雅,古代的中原,古代的歐洲,古非洲,其血腥程度不亞於血池,隻是隨著文明程度的遞增而逐漸消退,各個地區有不同的傳承史罷了。好比我們西藏,長期處於比較閉塞的環境中,這種陋習就傳承得比較久遠,這也不能說明它的邪惡,隻是人類曆史遺留的痕跡。而那些造型凶惡的佛像,強巴少爺可以去任何一座寺院看看,哪一間寺院沒有凶形惡佛,那是用來鎮妖驅魔,它們的準確稱呼應該是菩薩或金剛的忿怒相,而在密法和顯法之中,也不乏以人體為金剛手持物,其中最多的便是天靈蓋,其次是人心,人皮。為什麽會雕刻有這樣的佛像出現呢?那並不是說佛要吃人,而是表達對惡人的威懾和懲戒,即惡事做多,不用下地獄,在生世就會被忿怒金剛或菩薩剖腹取心,刮皮削頂。而我們宗教在以前,應該是以鎮守最邪惡的源頭為己任,所以菩薩造像特別凶惡一些,否則不足以鎮壓惡魔。”亞拉法師壓低了聲量道:“我堅信,我們宗教的教義,絕不是邪惡的!”
卓木強巴忙道:“我認為,阿爸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今天法師說的,也很有道理,我們不應該對古人的思想妄加評判,古人的思想應該是中性的,不同的人看了有不同的感悟,哪怕再引人向善的教義,到了邪惡的人手裏,也會被理解為邪惡的思想。”
亞拉法師露出笑容,道:“強巴少爺是睿智的,我一直都知道。”
沒多久,張立也來了,進屋後先很規範地行了個禮,隨後笑道:“隊長,今天有什麽安排?”
卓木強巴無奈地笑笑,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動都動不了,又什麽都不了解,能有什麽安排,還是等一下,看導師怎麽安排吧。你們怎麽沒有一起來?”
張立道:“個人習慣不同,像亞拉法師,起得比我還早,嶽陽那小子最能睡了,真不知道他這個偵查兵是怎麽被訓練出來的。恐怕今天,教授就會讓我們出去收集材料資源了。”
卓木強巴道:“導師應該是我們的主腦,我想,他的安排,大家都不會有意見的。不過說實話,我很不希望大家這麽快就有所行動,真希望在我養傷時你們能多陪我幾天,你知道,我這裏很受傷。”說著,纏滿繃帶的手敲了敲纏滿繃帶的胸口。
張立拍了拍卓木強巴胸口,道:“這簡單,過兩年,你和敏敏小姐再生它三四個,這個地方的什麽傷都能治好!”
唐敏剛好進屋,聽到最後一句,頓時不依嗔道:“你說什麽呢,張立!你把我當作什麽了!”揮拳相向。張立哈哈一笑,閃身避開唐敏的攻擊。
卓木強巴和亞拉法師微笑看著二人追逐,卓木強巴突然心中一酸,這種感觸,為什麽這場景會讓自己覺得很傷心,是啊,自己也曾年輕過,那時也有一個小女孩天天追在身後,總是不依不饒,也會生氣撒嬌,妹妹啊……
唐敏捉不住張立,向卓木強巴告發道:“強巴拉,你看看你的隊員,現在他欺負我你都不幫我,要是……要是,要是以後還怎麽得了?”
張立道:“咿?敏敏小姐的話沒說全吧,你是想說,要是結婚以後還怎麽得了。”
“你——”唐敏又跳起追趕張立,卓木強巴清了清喉嚨道:“好了,張立,鑒於這種情況,作為隊長,我罰你去替大家訂早餐,醫院的食堂餐實在太難吃了。”
唐敏道:“街對麵就是永和大王,那裏的豆漿油條比較好吃,昨天就是在那裏吃的。”
待大家陸續到齊,病房內又熱鬧了一番,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大家該有所動作了,於是按照事先定製的計劃,大家再度分散開來,隻是這次,少了數月前離別的感傷,每個人都信心勃勃。
接下來的幾天,卓木強巴接受了從方新教授處傳來的大量信息,包括對煙盒上密碼破譯的詳細過程,唐濤的筆記分析,瑪雅最新進展,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晚上還要記憶密修口訣,嚐試用意念去感受脈的走向和脈輪的轉動。卓木強巴覺得,這也是在向自己記憶的極限發起挑戰了。
在卓木強巴傷愈之前,唐敏便一直負責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短短幾日相處,兩人的感情更加深切,如膠似漆。
在諸多線索中,與他們關係最為密切,也是卓木強巴最為著緊的,莫過於古格金書的最新譯本了,由於專家們也是分段翻譯,加之呂競男取得這些譯本的渠道曲折,所以到卓木強巴手中的譯本,是一些零星的片斷。
不過透過這些片斷,他們隱約判斷出,那位使者在古格的曆史上,總共出現了三次,他們最初聽到的使者帶來光照下的城堡那一段,已經是這位使者第二次出現了,在使者的言語中,流露出他曾經到過古格。而且他原本是打算將光照下的城堡帶給西聖使皮央不讓,那麽他至少知道那位西聖使是在古格。還有,在使者帶著信物遠赴他鄉的時候,曾和國王約定,如果還活著,一定返回與國王再次碰麵,隻可惜,有關使者究竟是否返回的下半厥金書,至今下落不明。
不過方新教授和卓木強巴並沒有貿然將金書中所說的西聖使,與工布村長老指認的卓木強巴和莫金二人等同起來,因為按照古語的譯法,這個聖使可以譯為具有大智慧的人,或者是血統高貴純正的人。而且這位皮央不讓並未記載在古格金書內,根本找不到他的曆史傳承,隻能作為一種猜想,如果直接將他和卓木強巴與莫金聯係在一起,缺乏曆史依據。
更讓卓木強巴感到震驚的是,當初那位古格王伊西沃伯不僅是資助使者將光照下的城堡帶到天涯海角,而且這位古格王還與另一件聖物有關。從碎片譯本可以得出模糊的結論,當初使者和國王的約定是,他帶著三件信物中的一件,遠赴天涯海角的一端,而國王另遣秘密使者,帶著另一件信物,去天涯海角的另一端。至於國王是否已經完成了約定,在譯本中仿佛將線索隱隱指向國王遣送了最優秀的20名古格子弟前往西方。在這句含糊其詞的翻譯下麵,方新教授劃了紅線,並在一旁標注:公元975~981年左右,古格王鬆額派遣21名聰慧少年前往天竺學佛,暗示隱語與曆史有某種吻合。
至於那20餘名古格少年是否帶走了什麽東西,古格金書內語焉不詳,方新教授倒是細心地把能查閱到的關於那20餘名學佛少年的曆史資料進行了整理,根據現有資料,那20餘名少年是秘密出行的,所以具體的出行時間並不能確定,而且他們究竟到過哪些地方也不甚清楚,隻知道出去的20餘人,最後僅有兩人活著回來,他們都師從於阿底峽大師,後來這兩人都成了古格史上有名的譯師,他們在外求佛也是十餘年之久,其時間之長並不亞於那位橫渡太平洋,向東而去的使者。
而關於第三件信物,目前的譯本碎片中還沒有發現有關它的任何線索,它究竟是已經交給了別人,或者毀滅,還是留在了西藏都不清楚,僅知道使者曾說過有三件信物。
不過,在這些譯本碎片中出現了三個問題,第一是使者對待三件信物的態度,從某些碎片中翻譯過來,使者的目的是要將三件信物交給三個不同的人,而隨後的一些碎片則完全反了過來,使者的目的變成了要將兩件信物藏起來,最好能分隔在天涯海角,永世不能見麵,這中間的變化突兀而離奇,並且在目前的譯本碎片中找不到任何令使者態度發生轉變的原因和背景,實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方新教授告訴卓木強巴,按照嶽陽開玩笑的話來說,從他們目前掌握的資料,隻能得出那位使者患有嚴重的人格分裂症這一結論。
第二點是古格王對信物的態度,一些碎片上說,國王對使者尊敬有加,對使者提出的要求是無條件的執行;而另一些碎片上又說,國王暗中命人阻撓使者,也難怪呂競男以前告訴他們,使者是想把信物交給別人,而國王把信物強留起來,事實上連專家也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第三處疑問也與信物有關,綜合他們看到的譯本碎片而言,暗指除了光照下的城堡外的另一件信物,是被國王遣人秘密送走了,而其中有兩三段譯文又特別指出,那另一件信物是張地圖,被國王強留下來,兩相一對比,竟然讓人弄不清哪些是真實的,哪些是假的,隻能期盼專家們將所有的金書內容全部譯出來。
除此之外,方新教授他們破譯德軍密碼時查閱的二戰資料也引起了卓木強巴的好奇和興致,他依稀還記得,很早以前呂競男曾提過,英國得到福馬的資料,在一戰後意外地丟失了,後來不知道由於什麽原因,卻落到了德國人手裏,但當時呂競男隻是一句話帶過,並沒有詳細地解釋清楚,而後來給他們的資料中也沒有這方麵的闡釋和論述。這次方新教授從希特勒和那些納粹高官的背景資料入手,做了詳細的調查,也加入了他個人的猜想,讓卓木強巴對這件事又有了重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