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天]

胡楊大聲道:“卓木強巴,你搞什麽!你還能撐得住嗎?”卓木強巴不予理會,一手吊著繩,一手在橋下的邊壁上拿到了什麽東西,然後才示意吊他上去。

直到兩人都安全回到地麵,胡楊才鬆了口氣。

兩人一落地,柯克和胡楊就對兩人作了急救,張立僅是手掌裂傷,作了簡單的壓迫包紮,而卓木強巴要嚴重很多,他的兩條手臂被繩子勒得過久,很多地方血脈不通,胡楊替他擦‘藥’活血,但兩人中‘精’神最好的又是卓木強巴。卓木強巴把他在邊壁采集到東西拿給大家看,那是一簇晶簇,呈現一種紫的粉紅‘色’,但是大家都不認識,隻有胡楊說好像見過,老肖或許知道。三人都認為卓木強巴就為了這東西而要重新下去,實在太不值得,卓木強巴卻不這麽認為,他自有他的想法。卓木強巴將晶簇貼‘胸’收好,任憑胡楊替他處理雙臂,嘴裏問道:“你用的什麽方法把它們驅散的?”

胡楊看了一眼地上的殺蟲劑罐子,解釋道:“是一種氣體。它可以令這些倉鼠感到恐懼,但不能將它們殺滅。”

卓木強巴環顧四周,那些黑‘色’的家夥並沒有退去,隻是躲在遠處,依然用貪婪的目光打量著這四個人,他也看了看那個瓶子,並用力戚了戚鼻,但是他並沒有問道什麽特殊的味道。

胡楊道:“不用聞了,我們的鼻子是聞不到那種味道的。”

卓木強巴好奇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隊長你好像什麽都知道,早就準備好一切了似的?”

胡楊道:“你說得沒錯,我不是第一次來這樣的‘洞’‘穴’,前些年我們進行了一次科考,是在可可西裏山峰上發現了冰溶‘洞’,除了沒有發現壁畫,其餘的經曆和這次都差不多。我們一共十八個人,最後隻有三個活著出去,我,老肖,還有一位老譚,他的腰斷了,再也不能科考了。”

柯克吃驚道:“隻有三個人活著回去!”

胡楊沉聲道:“是啊,我和老肖將這段曆史藏了很久了,前麵說過了,三人掉入冰河裏被凍死了,而有十個人,就是被這種魔鬼般的東西活吃掉了。”

“十個人?那麽還有兩個人呢?”柯克問道。

胡楊瞪了他一眼,接著道:“回去以後,我請教了多位專家,詢問這種群居的倉鼠有什麽天敵沒有,專家們聽了我的描述後,一致認為這種集群而居的倉鼠,是一切大型生物的天敵,恐怕沒有什麽能直接威脅到它們的敵人。我又問專家對付它們的方法,大部分專家都建議用火,另有一位專家給我支了個招。他說試驗室裏的小白鼠在死前,會分泌出一種體液很快揮發在空氣中,讓我去收集這種空氣,據說別的老鼠聞到那種氣息,都會遠遠的避開,隻是不知道對倉鼠有沒有效果,今天一試,看來就還數它管用。”

十來分鍾後,卓木強巴才嚐試著輕輕動了動蜷曲的手指,手臂的顏‘色’也漸漸轉淡,他站起身來,望著遠處道:“可是,它們並沒有遠離,好像還聚攏了。”

胡楊道:“唔,這裏空間太大了,風把氣味吹散了,一旦這瓶氣體噴完,它們恐怕還會追來。”

柯克道:“那太危險了,我們趕緊走吧!你可以走吧?”他問張立,張立點點頭。

胡楊道:“來不及的,它們在‘洞’‘穴’中的移動速度遠比我們快,這樣走還沒逃到一半路程就被它們追上了。”

“那怎麽辦?”柯克焦急的看著他的隊長。

胡楊‘摸’了‘摸’大胡子,頗感為難道:“隻有一個辦法,隻需要——”

“炸毀這裏!”卓木強巴接上去道:“一旦將冰橋和冰台都炸掉,這些倉鼠是無法攀著冰壁過來的。”

胡楊點點頭,神情卻一萬個不原意,柯克道:“可是,一旦毀掉這裏,就再也看不到這美麗的冰室了。”

胡楊也是這個意思,他道:“是啊,這些冰結晶,需要數千萬年才能形成,可是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我不是神聖的衛道士,或許會內疚,但畢竟生命更珍貴。”他看了張立一眼,道:“包裏有雷管,還有集束炸彈,有時為了勘測地質,采礦用的,你因該很熟悉怎麽使用吧。”

張立最後看了一眼這冰晶橫空的水晶室,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地方,冷冷道:“打眼吧。”

埋好炸‘藥’,胡楊在遠處按下鍵製,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冰台冰橋,冰梁冰柱,紛紛坍塌,落入那無敵的深淵之中,那鬼斧神工的鬥室奇觀‘**’然無存,而倉鼠也與胡楊他們隔了一道天塹,再也過不來了。

柯克立在斷崖邊緣,感歎道:“再也看不見了,太可惜了。”

張立道:“可是我們安全了。”

“不,沒有安全!”卓木強巴肯定道:“從踏入冰‘洞’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感覺我們處在危險之中,即便現在,那種感覺也沒有消失,反而更強烈了。”

“不會吧!那是種什麽感覺?為什麽我沒感覺到?現在盜獵分子也死了,倉鼠也被阻斷了,還有什麽危險?”柯克完全不能理解。

卓木強巴堅持道:“我說不清楚,總之那就是一種感覺,或者說是一種直覺,我每次都能感覺到危險,不會有錯的。”

柯克嘟噥著,還是表示懷疑,胡楊開口道:“恐怕他說的是真的,柯克。你別忘了,雖然我們進‘洞’後一直沒和盜獵分子發生正麵衝突,但是你看見的是三至四名盜獵分子,而我們隻發現了兩具骸骨,況且,骸骨周圍沒有看到包袱槍械一類的東西,這怎麽解釋?”

柯克道:“或許他們中的另一人,已經掉落到這深溝裏了。”

胡楊道:“那麽,為什麽在這個回聲響亮,連人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的‘洞’‘穴’裏,我們事先並沒有聽到任何呼喊呢?如果掉下去了,他們會叫得很淒慘的!”

柯克無言以對,這時,卓木強巴道:“他們還在‘洞’裏,而且是比我們更遠離倉鼠的地方。”他將目光投向身後的夾壁‘洞’‘穴’之中,遠處火光一閃,然後傳來了槍聲,先是“跨啦”一聲,接著“轟轟”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來。

卓木強巴一揚頭,隻見一根巨大的冰柱從穹頂直‘插’下來,他不假思索,用藏區特有的摔跤手法,短距離瞬間加速,將三人一同撞開,冰柱砸在冰崖上,冰屑‘激’濺。卓木強巴叫了聲:“好家夥!”爬起來順手拿走柯克的槍就追了過去。

胡楊和柯克同時從冰麵爬起,他喘息著對柯克道:“你不是想知道還有兩個人是怎麽死的嗎?他們就是被這些突然掉落的巨大冰柱砸死的,老譚的腰也是這樣斷掉的。”他撂下一句:“照看好張立,我去看看。”跟著追了出去。

柯克看著卓木強巴的背影,驚歎道:“哇,這大塊頭的身體到底是什麽做的?剛才還在死亡邊緣掙紮,轉眼間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張立想起團長曾給他說的一個故事,團長最後說道:“憤怒的強巴少爺迎著那家夥衝了上去,拗住它的犄角,簸箕大的拳頭狠狠的砸在那家夥的頭顱上,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直到那頭雄‘性’野犛牛嗷嗷直叫,跪地求饒!”

胡楊追在後麵,眼看著卓木強巴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低聲道:“這個家夥,玩命啊!”

卓木強巴看著前麵一個瘦高身影,手裏似乎拿著槍,肩上還背著一把,如在自己家裏般左鑽右竄,卓木強巴大步追上前去,眼看快追到了,斜裏一個‘洞’‘穴’突出竄出一個人來,把卓木強巴攔腰抱住!卓木強巴隻感到雙臂好似套了兩個鋼箍,一時無法動彈,隻聽身後那人大喊道:“快,開槍!”前麵那人影仿佛早有準備,卓木強巴一被抱牢,立刻停身,舉起手中的槍來。

卓木強巴大力一掙,那攔腰抱住他的人顯然沒有預計到有人力量會大過自己,雙手鬆脫,卓木強巴想也不想,反手用肘壓住他脖子,身子一側,生生把那人從背後扳到自己身前來。這一切都在一瞬間完成,同樣是這一瞬間,槍響了。卓木強巴看見,自己身前這濃眉小眼,胡子拉碴的人眼睛如死魚般凸了出來,血水從嘴裏不斷的往外湧,看來是不行了。他來不及推開這個人,舉槍就‘射’。

卓木強巴自己的那把鐵棍般的來福槍早就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他拿的是柯克的微聲衝鋒,扳機扣動了幾次,就是不見槍響。前麵那人嘴裏大叫著什麽跑開,一聽卓木強巴的槍不響,又舉起了槍,但還未及發‘射’,“嘭嘭”兩聲,他旁邊的冰石飛濺,那人一縮頭,又跑遠了,這次卓木強巴聽清楚了,那人說的是“我‘操’你祖宗”。

胡楊提著冒煙的雙筒獵槍過來,喘著氣對卓木強巴道:“呼——呼——,先拉保險拴,就是這個!好了,現在可以用了!”

卓木強巴準備追,但那死去的壯漢竟然抱得特別死,卓木強巴掙了兩下沒掙脫。他心中一急,兩手抓住死者的雙臂,輕輕一拗,掰斷了死者的手臂,不理會目瞪口呆的胡楊,追了出去。達瓦努錯村民都知道一句諺語:“不要‘激’怒成群的野犛牛,它們瘋狂起來如同魔鬼;更不要‘激’怒強巴少爺,他瘋狂起來連魔鬼也要戰栗。”

胡楊察看了看死者,死者沿著斜斜的冰道,正朝另一處‘洞’‘穴’滑落進去,隻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喂,呼——,別跑那麽快,呼——,這槍傷,這……他媽的,是爆破彈,小心點,他們是職業盜獵手!”

他再抬頭時,卓木強巴已經跑遠了。

“不可原諒!殘忍的殺害藏羚羊!不可原諒!連自己的同類也不放過!更不可原諒的是,竟然敢犧牲自己的同伴來做‘誘’餌!”卓木強巴憤怒了!他如同一頭彪悍的獅子,強‘奸’的肌‘肉’讓他在‘洞’‘穴’內如獵豹般奔跑。不管前麵的身影如何竄逃,他死死鎖住了目標,鑽過一個個‘洞’‘穴’,穿過一條條甬道,任冰凍霜寒,任冰屑飛濺,再沒有什麽,可以阻擋在他麵前。噬血的罪孽,需要用血來償還。

前麵那條身影似乎也感到了後麵這具魁梧的身體蘊藏的可怕力量,他盡量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彎道奪路而逃,時不時突然回頭打冷槍,但是毫無準度可言。不知道追逐了多久,卓木強巴但見‘洞’口一亮,接著藍‘色’的天空在眼前越來越大,他方才明白,自己一路追蹤,已經出了冰川溶‘洞’,那盜獵分子果然熟悉這一帶地形,輕易的就找到逃生的通道。這讓卓木強巴更加憤怒了,他們明明知道逃生的通道,卻留在‘洞’內,那用意就十分明顯了,他們是想利用‘洞’內的險要,把這隊科考隊員永久的掩埋在無人到來的冰川內。到底是為什麽?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冰‘洞’,積雪甚厚,那盜獵分子走得也不十分順暢,追到近處,卓木強巴毫不客氣的舉槍‘射’擊,微聲衝鋒槍發出“突突突”的聲音,不過子彈四飛,竟然沒有一顆打中盜獵分子的。子彈很快用光,卓木強巴驚訝的拿起衝鋒看了看,好像沒打幾發子彈怎麽就打光了。他完全不適應這種無後座力的輕武器,他練槍時喜歡用勃朗寧大威力手槍,那種重量,威力,握手的質感,他自己還收藏著一支以‘色’列的沙漠之鷹。換了這種小型衝鋒槍,卓木強巴扣動扳機時根本沒感覺,20發子彈一下子就全打光了,那個盜獵分子回過頭來,開始還擊。

卓木強巴滾入冰雪之中,以天然掩體為掩護,一時冰雪飛濺,那名盜獵分子發現清楚卓木強巴沒子彈了,大著膽靠近了些,不曾想忽然從冰岩後飛出一物,砸飛手上的槍,竟然是卓木強巴扔出的衝鋒槍。卓木強巴用槍打打不準,這一扔倒是又準又穩,趁盜獵分子還未取下背上的獵槍,卓木強巴一個虎躍,撲了出去,把那家夥按倒在地。但是在冰雪上與平地吃力不同,卓木強巴本以為一按因該把那家夥牢牢鎖在地上,誰知道一按按進積雪裏去了,那盜獵分子趁機滾開,慌‘亂’中還飛起一腳,把一些積雪踢到了卓木強巴臉上。卓木強巴半跪在雪地裏,不起身又是一撲,那盜獵分子再滾開去,他又撲了個空。兩人在雪地裏扭打,那家夥力氣也是很大,加上對雪地的環境熟悉,好幾次卓木強巴明明已經按住了他,都被他狡猾的又逃了出去。積雪甚滑,卓木強巴戰立不穩,也就使不出那種摔跤的技法,盜獵分子反是盡展其長,雙方僵持不下時,盜獵分子突然原地後跳兩步,引‘誘’卓木強巴上前,卓木強巴不明就裏,隻走了一步,突然腳下一空,反應過來是踏在了冰陷坑上時,整個下半身已經陷下去了,卓木強巴處變不驚,第一時間伸直了雙臂,將身體卡在了冰陷坑中,總算沒有掉下去,可是卻動彈不得。

那個盜獵分子“嘎嘎”的踩著積雪過來,蹲在卓木強巴麵前,他長得濃眉小眼,黑膛臉,留著小須,帶著皮氈帽,嘴裏冒著白煙兒,冷笑道:“你殺了我哥哥!我要把你千刀萬剮才能泄我心頭之恨!”原來方才抱著卓木強巴那人就是他哥哥,兩兄弟長得還有幾分像。

卓木強巴也冷笑道:“你該去見你哥哥了。”

那盜獵分子的反應竟然也是一等一的敏捷,一見卓木強巴眼神不對,就地一個驢打滾,“嘡”的一聲,獵槍在地上濺起一團雪。那盜獵分子顧不上許多,連滾帶爬跳下雪坡,遠遠的逃去了。

胡楊拎著雙筒獵槍走過來,嘴裏罵道:“他媽的,這玩意兒就是打一次要裝一次子彈,不然那小子根本逃不掉。來,我拉你上來,你可真沉啊!”

卓木強巴道:“你怎麽這麽慢?”

胡楊道:“像你那樣衝動啊!我還要沿途留記號,不然柯克他們能找到啊!不過還好,大家都大難不死。”他在口袋裏‘摸’呀‘摸’呀,老半天‘摸’出半盒皺巴巴的煙,擠出一支,遞到卓木強巴麵前,卓木強巴搖頭不要,胡楊自己點上了,兩人就在‘洞’口等柯克張立。

胡楊撥‘弄’著對講機,苦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壞掉了,怎麽還是沒信號?”

卓木強巴道:“或許是距離太遠了吧,我們也不知道在冰川內走了多遠,天都黑了。”

胡楊表情落寞的看著卓木強巴,問道:“你怎麽看這夥人?”

卓木強巴道:“他們顯然並不是慌‘亂’逃竄,而是故意引我們進入冰川‘洞’‘穴’,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殺我們,可是究竟是為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胡楊深深吸了兩口煙,目光遙望遠方,那裏的勾月遠遠的掛在天幕一垂,他聲音低啞道:“是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