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底星光

卓木強的雙手無力地搭在膝蓋上,眼神渙散地盯著圍坐圈正中的一片空地,原來黑暗是如此的可怕,永遠不可能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所有人,隻能默默地圍坐在小船上,這就是一方不設防的監獄,死神定時前來視察,每次取走一個鮮活的生命,甚至不給活著的人留下悲痛的時間。這是冥河,隻能漂浮亡靈,不是真正的勇者,根本就沒有踏入其中的勇氣。

他不禁想,如果沒有這些隊友,沒有大家的相互支撐,自己能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待多久?恐怕早就倒下了吧!

同時,他也清楚,越是在這樣的絕境中,人的精神意誌越能決定生存的幾率。不能讓所有人靜默地等待死亡,除了亞拉、塔西法師這兩位密修者,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樣的靜默環境中存活得更長。

靜默持續著,在這幽暗、冰冷、孤獨的環境中,他們正經曆著與世隔絕的長漂。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卓木強開口道:“張立,你還活著嗎?”

“嗯!”張立的頭燈晃了晃,光線更亮了一些。

“你確信?”

張立遲疑了一下,道:“等等,我確認一下。”

片刻,嶽陽“嗷”地叫了一聲,道:“你幹什麽咬我?”

隻聽張立問道:“疼嗎?”

“廢話!我咬你一口,你不疼?”

張立向卓木強道:“報告強巴少爺,經確認,我還活著。”

卓木強道:“那好,說個笑話吧!”

“笑話?”張立愣了。

一邊的嶽陽插嘴道:“得說到每個人都笑起來為止。”說完,拿起水瓶,一仰頭咕咕咚灌水去。

“那好。”張立道:“我說個等火車的故事。有一天,一位女士打電話向鐵路管理部門抱怨,說她家每當有火車經過的時候,就跟地震一樣,根本無法居住。鐵路管理部門一聽,哪有這麽嚴重?就派了個維修工去他們家看看。那維修工是個小夥子,剛參加工作沒多久,長得啊,就跟嶽陽那小子差不多,愣頭青一個。”

嶽陽不滿地叫開:“你討打是不是?”

張立道:“別打岔,聽我說。後來,小夥子就到了這家人屋裏,剛巧有一列火車開過去,他就在門口,沒感覺啊!後來進屋去了,嶽陽……哦,不是,那個小夥子啊就跟那女士說,我剛才就在你家門口,|本書轉載拾陸κ文學網|沒感覺到地震,那女士就告訴那小夥子,屋子外麵是石結構,震感小,家裏是木結構,震感就很強烈,特別是那床,火車一來,就像要散架一般,根本無法入睡,不信你試試。小夥子當真就準備躺**去試試。那女士立刻罵道,你外衣那麽髒,想把我的床弄髒嗎?小夥子也真機靈,就把外衣脫了躺**去了。那位女士說去泡茶,就進了裏屋,小夥子就在**等,等呀等,火車沒等到,房門卻突然被人一腳踢開,隻見一位體型酷似阿諾的大漢扛著把斧頭,進門就盯著**的小夥子,問他,你在我們家**做什麽?那小夥子怕兮兮地回答道,我說我在等火車,你會相信吧?哈哈……哈……”

張立自己幹笑兩聲,卻發現聽故事的人都沒笑,不由撓了撓頭。嶽陽笑道:“失敗了吧!這種老故事哪能逗人笑?重說重說!”

張立道:“看來大家不喜歡這種冷笑話,那好,我再說一個,說一個很黃很暴力的。一個四歲的男孩親了三歲的女孩一口,女孩對男孩說:你親了我,可要對我負責啊!男孩成熟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著說:放心,我們又不是一兩歲的小孩子了!”

說完,等著大家的反應,卻隻有唐敏和嶽陽勉強笑了兩下,連強巴少爺都麵無表情。胡楊隊長不屑道:“這也能算是很黃很暴力?你哄小孩兒吧?”

嶽陽看了看正閉眼假寐的呂競男,趕緊小聲替張立解釋道:“胡隊長,不能再升級啦!你沒看見教官坐在那裏嗎?一旦驚動了她老人家,那說故事可就變成現場版演故事了,是不是很黃我不敢肯定,但很暴力一定少不了。看張立那張臉也算說得過去吧!可要是被教官海K一頓呢?你應該不希望到了香巴拉,連樹木看見張立都逃跑吧!”

“你說什麽?”張立揮著拳頭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呂競男睜開了眼睛,張立和嶽陽兩人馬上一個去撓後背,一個抖著衣衫,低聲念叨著:“好熱,好熱。”

“咳咳……哈……”

突然有人咳出聲來,又笑了一聲,卻不是圍坐著的人。聲音來自船底,是躺在船內充氣閥上的孟浩然發出的。

胡楊隊長趕緊道:“小孟,你醒啦?”

卓木強等人也是一驚,孟浩然被注射了冬眠合劑,原本應該處於深睡眠狀態,是什麽時候醒的?

唐敏問道:“你醒多久了?”

孟浩然道:“我也不知道,咳!有一段時間了吧!我一直迷迷糊糊的,好像聽見你們喊號子,咳咳咳咳……後來又好像跌到過水裏,這水可真冷啊!咳咳吭吭……”

卓木強忙道:“別急著說話,你肺裏有積水,我們一直都在想辦法給你治療呢!”

孟浩然道:“我……咳……我知道自己的事……不用擔心……我……”

卓木強看了看呂競男、唐敏、塔西法師,他們心裏都清楚,這個弱不禁風的詩人,此刻隻能用不到半個肺來呼吸,每一次呼吸,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掙紮,每次開口說話,都需要比常人付出十倍的力量。他的心髒跳動著,正與命運做著最後的搏鬥。

嶽陽則想,這個人其實早就醒了,隻是一直隱忍著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是想不驚動任何人,就此默默地離開嗎?那雙冰冷的微顫的手,正在為自己描繪怎樣的詩篇?

唐敏拿出聽筒,孟浩然的氣息很微弱,心跳也雜亂無章,她終於明白,他早就醒了,是實在堅持不住才發出聲音的。如今,他的身體,可以說隻剩一絲氣息吊著,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她翻找著醫療包,對他說道:“躺著別動,別說話,我們會有辦法的!東茛宕堿,東茛宕堿呢?”

孟浩然噴出一蓬血色泡沫,掙紮道:“別浪費了,我明白的,這樣拖下去有什麽用?隻是增加我的痛苦。其實,我不難受,我一點都不難受……”

胸口的憋氣,使他每說一句話,胸腔都要劇烈的起伏十幾下。

船上沒有完備的醫療設施,即便配備比普通探險隊已經好上不知多少倍,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一樣束手無策。

“天空……沒有留下飛鳥扇動翅膀的痕跡……但是,我驕傲,因為,我曾飛翔!”

孟浩然選擇用泰戈爾的詩為自己的一生劃上句號,他突然感到呼吸通暢了,吸入體內的空氣竟然是那麽的清新,那麽令人舒坦。身體輕飄飄的,好像羽毛浮在空中一般,而黑暗中,有星光點點,吸引他伸出手去,並幽幽歎息,“星光啊!我們總算到了……”

船上的其餘人都不約而同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奇跡,就在那一瞬間發生。漆黑一片的海底穹頂,忽然出現非常微弱的、一閃一閃的點點星光。如果不是關上了探照燈,未必能發現。

“真是星光嗎?那是什麽光?”嶽陽疑惑著。

待大家再回頭時,孟浩然已經離開了,臉上掛著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那麽柔和,那般自然。